第六十五章 恐怖蔓延
即使头顶是点点繁星,却怎么也化不开乡间这种漫长寂静的浓厚夜色。 老式双扇木门吱扭一声被打开,月夜下,门顶那块黑漆漆的牌匾震出一层厚厚的土雾。这房子,怎么看都不像经常有人来过的痕迹。 “看来人们生活水平好了,这种地方基本荒废了?”宁远拍拍落在头顶的灰尘轻声感慨。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院子,借着手电筒依稀的光亮可以看见院子两边靠墙种着一排与墙同高的树木,久未修剪的枝条横七竖八的伸展在墙头,恰似一双双枯手在申诉着什么,一阵秋风带过,又似一只只寂寞的胳膊在招唤着墙外之人。 十月初的大西北,秋风早已瑟瑟的刮起,院子里落下一层不浅不厚的枯叶,脚踩在上面发出沙哑的挣扎声,似乎很不甘愿就这样落红只为无情物。 在这种黑暗落败又寂寥无声的诡异氛围中,宁远只觉全身冒出一阵阵凉气,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院子西头是几间低矮的土房,土房的外墙虽然依稀可以看出简单粉刷过,但因年代久远墙皮还是剥落了不少;虚掩的木门倒是结实,除了颜色变得暗淡不清之外,并未出现一丝的腐朽与破败。 从未想到这座救济中心能有这般破败阴森的董依琳,此时也显得有些心虚,她沉着嗓子低声对众人道:“你们谁去开门看看。” “谁提议的谁先去!”罗小七立刻回答,说着抱紧了肥猫躲在宁远身后。崔清水不说话,紧握拳头,手里捏着冷牙刀,抬起双腿就往里走…… 推门而入的崔清水愣在了原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安。 鱼贯而入的众人愣在了原地,有人甚至浑身战栗,腿如筛糠一般哆嗦起来...... 昏暗的门板之后,一动不动的站着两个人,他们笔直而立,宽大的黑色大褂衬托的脸色灰白无比,就这么与推门而入的崔清水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的距离! 手电筒亮光下,只见那两人脸色灰暗双目紧闭,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死人气息! 若问死人气息是什么样的,对于从未见过尸体的宁远和罗小七等人而言,根本无法形容得出,可就在进门的一刹那,完完全全让在场所有人对成语字典中的“面如死灰”四字有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深刻理解! 离农历十五日还有一段日子,灰暗的天幕低悬着的,是一轮微弱发白的钩状残月。苍白的月色透过纸糊的小窗照了进来,更给这份诡异的氛围增添了一丝恐怖! 罗小七身躯缩成一团,在黑夜中紧闭眼睛,此时还未满十八岁的小姑娘,再也无法直视这个倒霉的月夜。而那只名为六六的肥猫倒是淡定,除了那双犹如玻璃宝珠一般的瞳孔在夜色中发出犀利的红光之外,依然保持着慵懒的姿态蜷缩在主人的怀里…… “啊~”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呼声刺破黑夜。 “有鬼~诈尸了......”继而又有人发出一阵模糊颤抖的连音。 随着这两声尖锐的惊叫,屋子靠窗的地面,缓缓升起来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 后半夜的夜色越发的浓重,想夺门而出的几人,犹如踩在一团巨大棉花上的双腿却再也不听使唤,“扑通”一声,有人跪倒在地上。 门口那株长相狂野的树木被黑暗模糊了枝丫棱角,从屋里方向望去,恰似一具血肉模糊的残躯...... 窗口那道影子重叠着门口树木的巨大黑影,开始升的越来越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 之前还在强撑着的宁远,此刻只觉耳朵嗡的一声,全身力气仿佛微尘似的散开,喉舌被恐怖干结,胸膛里那颗心脏激烈跳动着,似乎随时都可能一跃而出。 这次,堪比雪山雨夜,更骇人的冲击着他的心脏! 原来人,真的可以被活生生吓死!这是宁远不省人事前最后的感悟。 ...... 宁远只觉身体轻飘飘一片,脑袋发木,嘴唇发麻,视野逐渐由暗至明,周围出现一道刺眼的亮点,这道可恶的亮点不由自主的驱使着他,让他有些恍然若失、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我死了?他若有若无的感受着那具不听使唤的麻木的身体。 真的死了? 被吓死的?传出去也太丢面了吧?!不行,我要告诉他们,我从出生就有高血压,再加上今晚实在太疲惫。就算死,也绝对是累死的! 作为一个大男人,绝对不可能被吓死,太丢人了…… “醒了~”一声脆脆的女声将他从亮光中拉了出来,是罗小七还是葛唯?难道她们也死了?宁远再次感受着那股刺眼的白光,直到晃得眼睛眨了眨,他这才伸出麻木的右手揉起了眼睛。 原来还活着! “一个大男人能被吓晕,也是前所未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将他再次唤回现实,睁开双眼的他看到女神棍董依琳正拿着手电筒使劲晃自己眼睛,原来刚刚那道可恶的白光正来源于此......宁远一个激灵翻身而起,被董依琳这样的女神棍嘲笑,滋味酸爽的犹如生嚼了一口蟑螂。 “好意思说别人,你裤裆干了吗?”葛唯回讽道,说完和罗小七不约而同发出爽朗的哈哈大笑声。 宁远终于睁大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屋子还是那个黑漆漆诡异的土屋,只不过他躺着的地方,正是刚刚那道可怕的黑影升起的窗边! 他下意识吸了口冷气,不由自主朝门板方向望去,那两具尸体,依然一动不动倚墙而立,似乎什么都未发生过。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低沉又嘶哑,宁远这才发现,屋子里站着一个陌生老人。 “小远你别怕,这位老爷爷是赶尸匠,诺,门口立着的就是他要赶的尸体。”葛唯温柔的安慰着神情依然绷得紧紧的他。 “是啊,还是第一次见赶尸呢,真的挺神奇……”罗小七随声附和着。 老者和蔼的朝宁远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烟熏牙,憨厚道:“年轻人没见过,难免会害怕。” 赶尸匠?难道刚刚自己是被这赶尸匠吓晕的?大半夜的,既然你是大活人也不喘口气,呆在死人房里如幽灵一样慢慢站起,不吓人才怪!宁远心头一震恼怒,想到晕厥过去之前脑海那个可笑的想法,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罗小七怀里安分的肥猫。 不说名校,但怎么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毕业生,晕倒之前竟然荒唐的相信了猫可以让死人诈尸的传言?不过这段时日的奇葩经历,还有什么是不可信的呢?宁远脑袋很乱也很疼…… 他摇摇微疼的脑袋,看着眼前这个布满沧桑的老人,脱口而出:“湘西赶尸?” 老者点点头,借着朦胧的月色点起一支烟缓缓抽了起来,待吐出一口烟圈,他开口讲起了故事。 老者是一名赶尸人,这门手艺还是在年轻时候从父辈那里传袭而来。只不过时隔多年,如今赶尸的生意越来越少,早已大不如前了。 门口那两具尸体,正是死他乡之人,所谓狐死首丘,落叶归根,他们远在湖南的家人便委托老者将其带回家乡入土为安。 赶尸匠,宁远早在小时候就听过了,况且八十年代风靡一时的林正英的僵尸片,让“赶尸”这一原本是地域性的奇风异俗几乎变得家喻户晓;虽说在解放前很常见,但改革开放后随着人们破除迷信封建的新思潮,赶尸这种恐怖又封建的行为几乎消失殆尽了。 宁远额头皱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如今高速发展的文明时代,竟然还会有人赶尸?为何不搭个火车坐个飞机将死者运回家,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罗小七那小丫头很不气的道出了同样的困惑:“赶尸多麻烦啊,而且怪吓人的,万一像刚才那样真的吓死了人你们怎么负责?为什么不直接托运回家呢?现在交通这么便利!” 宁远听的一阵害臊,这小丫头片子,也太不给人留情面了! 赶尸匠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眼神惆怅道:“小姑娘不懂,你以为人人都可以坐得起火车和飞机?” 不知为何,宁远总觉得这个老人身上有种独特的气息,他的眼神并未因历经沧桑而变得浑浊,相反,在那丝微弱的月色反射下,老人的眼神有种灼灼放光的犀利和狡黠。 …… 据老者讲来,他们生活在湘西一个偏僻荒芜的小地方,那里经济发展滞后、土地贫瘠,很多百姓都是靠天吃饭,幸逢好光景生活便好过些,如若不幸遇到灾荒,为了生计就已苦不堪言了,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钱去买机票坐火车? 对于生活原始落后的他们而言,赶尸回家无疑是最经济最实惠的一种方式了,因为赶尸人一般都是几具尸体一起赶,就像凑单拼单一样,分摊下来大大的节约了成本!所以在很多贫瘠落后的湘西山区,这种传统的方式依然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只不过赶尸匠一般都会选择穿行于荒无人烟或人迹稀少之地。所以说,赶尸依然有,只不过是大多数人没见过罢了...... 听完老者的讲述,宁远恍惚的点点头,借着打起的手电筒再次环顾四周,虽然知道了事情真相,但不经意瞟到门口那两具尸体,心里还是徒然升起一股不适,他强压下这股不适的恶心感,脑海中出现一个更大的质疑。 记不清是在高中还是初中,那日二舅家没人,宁远独自一人盘膝而坐在掉了皮的沙发里,津津有味的看着中央10套播出的一个科教类节目,具体的节目名字叫什么也记不清了,但他清楚的记得,那期节目讲的就是赶尸的话题。 电视上说赶尸是一种骗局,为了省力,运尸匠会只留下尸体的头和四肢而抛弃躯干,再另用稻草等扎一个新躯干。而搬运时一名运尸匠会把尸体背上,然后一起套上黑尸布。为防止死者家属看穿,赶尸匠会独办收殓,只让家属粗看尸体...... 如若真是这样,那眼前这位赶尸匠扎稻草人的技术也太绝活了,因为靠门板而立的那两具死尸,完全看不出其肉身已被人改造过! 或许是天太黑没看仔细的原因?又或许是那道黑色宽阔的长袍给遮挡住了?可这种解释也没有说明如何同时运多具尸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