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夜寻尸体
有了这样一段小插曲,火车上漫长的时光终于不再那么百无聊奈,再听着哐当哐当火车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不知睡了多少觉的宁远终于被人推醒,原来是到站了。 他提起怀里唯一的行李,那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双肩包,跟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出了站。 在出站口,他再次见到了那个为崔清水看相的贼眉鼠眼的家伙,只见那家伙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正四处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宁远连忙条件反射的抱紧了怀里那个塞的鼓鼓囊囊的双肩包。 其实他也明白,这个价值几十块的破旧双肩包压根就不值钱,包里除了在大卜村偶得的火蒺藜,还有就是在火车上吃剩的泡面零食,火蒺藜在一般人眼中只是一堆破烂松枝,手握山寨手机、钱包瘪瘪的他,全身上下根本没什么值得被偷被抢的地方!尽管这样,他依然颇有防备的盯着那人,生怕被他占了便宜。 显然,那人也注意到了宁远,他眉头瞬时拧成麻花,估计又想到被拿硬币侮辱的不快,不过,很快他便吃力的拖着行李箱,朝着他们走过来。 “这么巧,你们也在这站下?”他对着宁远和崔清水寒暄了句看似多余的废话,然后笑*眯眯的盯着崔清水不再说话。 看他那德行,宁远便知是得财不成又犯了色心,他心里暗暗嘲笑,别过了头并未搭理他。 “是啊,大师也在这站下?”崔清水木讷的回答并没有缓解之间的尴尬,看到对方心怀不轨、直勾勾眯着小眼睛盯着自己,他微微皱眉。 “大师?”董依琳扭着肥胖的身子将宁远挤到一边,顶着那张憔悴的大胖脸凑到了崔清水面前:“什么大师?” 总算是解除了尴尬警报!宁远不由一阵感慨:带着这个丑神棍其实还是蛮有用处的。 那个被称为大师的色眯眯的家伙听闻有人喊他,立马正气昂然挺直腰杆拍着瘦弱不堪的胸膛道:“大师就是我!” 于是,两个惺惺相惜的假大师就这样认识了,从他们家长里短、天南地北的聊天中得知,原来这个瘦削的假大师是本地人,出门在外闯荡了几年难有成就,郁郁不得志的他只能卷铺盖回家。 搭着宁远订好的顺风车,假大师一路显得激动无比,他不停的与董依琳讨论着风水面相等等看似深奥的问题,时不时嘴里还蹦出几个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听的宁远直翻白眼。再看董依琳,还真是同行见同行两眼泪汪汪,聊到心酸处,两人大有恨不得抱头痛哭的趋势。 也许是经过长途奔袭的原因,其他人一路沉默无语,六人座的小面包车内,除了时不时传来董依琳与假大师相见恨晚的叙情声,只剩下收音机里信号不稳定的相声。 宁远抬头看看窗外,夜色朦胧下这座小小的城市依然低调的沉睡着,跟上次来时一模一样。凌晨一点多,到处散发着沉沉欲睡的氛围,他知道,这些收音机里无聊的笑话段子声,正是夜车司机的刚需。 好不容易送走了假大师,絮絮叨叨一路的董依琳终于也撑不住了,手抵着脑门摇摇晃晃的打起了盹。 面包车出了县城,上了一条高速公路,就在宁远感觉要被这平稳的车速催眠时,车子渐渐减速开始逐步驶出高速,一条黑漆漆的乡道出现在了面前。 崎岖不平的乡道路灯昏暗,司机很不情愿的抱怨了几句,终于下定决心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前面路太难走,几位要不走路过去?反正也不远了。”司机友善的建议道。 自从那日被周靖探查神识之后,崔清水就感觉自己脑袋里有张活地图。他轻柔按摩着太阳穴,将自己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拉了出来,然后闭眼在脑中搜索一阵,点头道:“马上就到了!” 好在大家都是轻装上路,这条并不友善的乡道每隔几米就会出现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坑坑洼洼,就像被重量级货车压毁了一样。再加上路两边微弱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路灯,毫不夸张的说,这种路连鬼都不愿走。 一路抱怨终于到了目的地—钩子寨,便是崔清水脑海那张地图中的目的地。可问题是,钩子寨漆黑到没有一丝灯火,除了田野里传来几声不服冷秋的蛙声虫鸣,村子里一片沉寂。 夜深人静、荒郊野岭、找寻尸体,这些词连在一起,怎么想都有些渗人。 宁远咽了口唾沫,想竭力排空内心没来由的恐慌,这才发现不知是因为低了好几度的气温,还是因为同样的紧张害怕,除了自己,身旁紧抱肥猫的罗小七甚至开始微微发抖。 夜寻尸体,这是崔清水想出的办法! 在火车上崔清水就已做好了策略,毕竟华江组织在钩子寨的势力到底有多少还是未知数,白天这么多人光明正大进村太过招摇,敌暗我明很容易引起不便,而夜深人静时,正是最适合行动时。 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为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宁远再次咽口口水,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假装毫不在意地问道:“老崔,具体的位置你知道吗?” 崔清水若有所思点点头:“大概知道。” 抬头做个深呼吸,宁远突然发现,钩子寨的天空似乎要比城市里的低了很多,因为可以清楚的看到璀璨的星空。这样的一幕,在海城那种地方还真是很少见。此时的他忘乎所以的凝望着无边的天幕,想起了网上很火的两幅对比画:城市的夜晚天空暗黑一片,地面辉煌璀璨;而乡村的夜晚恰好上下颠倒,天空辉煌璀璨,地面黑暗一片。 也不知是哪个艺术家这般有才,简单颠倒的两幅画,却可以这样生动形象的塑造出农村与城市的区别,宁远内心那个文艺的小人又被激发,此时的他忘乎现实,不再紧张不再恐惧,内心充满了对艺术的崇拜与赞赏…… 正忘我的沉浸于文艺艺术中的他,突然被一阵低低的欢呼声惊扰。 回过神的他发现,董依琳已站在前方三四米处的一块半人多高的石碑处,用手机照着石碑,发出低沉的欢呼声,那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种宁静的夜晚,让人不禁为之一颤。 走近一看,那块黑漆漆冰冷的石碑上竖排刻着一行大字:“钩子寨义庄”。 “义庄是什么?”未来歪着脑袋问。 “你往下看!”董依琳得意的扬了扬手机,微弱的亮光再次照亮一行篆体小字:“博施济众,扶危济急”。 崔清水轻轻读出石碑上刻的字,眉头微皱,脸上出现了复杂的神情,漂亮清冷的脸蛋在夜色中愈发的冷峻。 “这又是什么意思?”未来依然不解,指着石碑上难懂的八个小字问。 “笨!”董依琳食指点在未来脑门,解释道:“这义庄呢,是专做慈善救济的机构,你们可听过历史上最著名的范氏义庄?”不知不觉间她将主语从“你”变成了“你们”,不再只为未来科普,而是摇身一变成为所有人的老师。 见众人没有反应,董依琳继续道:“范仲淹你们知道吧?范氏义庄是范仲淹父子所建,专门为有困难的族人提供布施的地方,缺钱给钱、缺粮供粮、缺住给住,反正就是不管衣食住行,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在里面得到慷慨施予。” “所以呢?”听她噼里啪啦讲了一通,再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葛唯依然没明白此刻她要表达什么。 别说葛唯,所有人都不明白! 恨铁不成钢的董依琳急的直跺脚,肥硕的肉躯荡起地面一层浅浅的扬灰:“既然是义庄,里面肯定有免费提供住宿的床铺啊……我的意思是,今晚我们有免费的地方住了!你们一个个笨死了!” “啊?!” 罗小七愣了、葛唯愣了、宁远愣了、未来更是愣住了,在他们不多的人生经历中,还真是头一次听说有这么好的事儿。义庄?听董依琳的描述,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地方!免费提供吃喝住?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呢?…… 只有崔清水,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恰似眼前的冰凉的石碑。他脸上的表情隐匿在黑夜中,没人看得清。 “怎么样?要不要进去看看?反正已经凌晨三点了,我们稍作休息也不迟,这里是义庄,我就不信华江组织还敢在此嚣张!”董依琳继续提议,说完懒洋洋的打个长长的哈欠。 这一声散发着惰性的哈欠很快便传染了其他人,罗小七、葛唯、未来情不自禁也跟着打个哈欠,就连怀里的肥猫六六,竟也有意无意的张大了嘴!都说打哈欠会传染,果然不假! 宁远强烈抑制住要打哈欠的欲望,内心偏执作祟,他才不愿意没出息的显现出意志已被这个丑神棍捣碎。但内心深处,早已举着双手双脚表示赞同了。 疲惫、累、困、脚痛……一系列不适早已席卷而来! 他扭头看向正好站在石碑阴影处的崔清水。崔清水眼珠转了几转,看样子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良久,董依琳按耐不住要去与舒适的床铺来个亲密接触的欲望,打破他的沉思道:“有啥可犹豫的,听姐的,姐有经验,华江他们不敢在这里动……” “进去吧!”话没说完,却被崔清水打断,简单的三个字,此时听在所有人耳朵里却是那么的悦耳,车上晃悠一天的他们,早就等待这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