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金家大费周章把他请了过来,又让萱姐儿赶到都城,自然是为了子嗣。李御医常年在宫中行走,这点事还是能看明白的。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况且这位少夫人的身体里有股子胎毒,又没在最合适的时候清除,以至于深入五脏六腑之中。五六年能去个差不多已经是幸事,即便是华佗在世也别无他法。 萱姐儿听了这话心下一沉,五六年的时间太长,谁知道其中会有什么变故?虽说眼下她能压制住府中的妾室,也能确定她们生不出儿子来。但是天长地久谁能说得准,一个疏忽她便会万劫不复! “能调理好了就成,这事急不得。”老太太笑着说道,“到底是李大人医术高明,敢说出个时间来。以往看其他大夫,只说慢慢调理,让人心里没个盼望。合该我这孙女儿跟李大人有些缘分,今个儿就碰巧遇上了。李大人可是专门给宫里面的贵人诊脉的,听说宛常在的龙胎就是大人负责?” 话题一转,老太太自然的说到宛若身上,一旁的利姨妈闻听身子一挺,眼睛盯着李御医不动弹,满脸的紧张和期待。 李御医立即回道:“娘娘一切都很好,皇上和太后娘娘非常看重娘娘,微臣会尽全力确保娘娘无忧。” “辛苦大人了。” “不敢,这是为人臣子应尽的职责!”李御医说话滴水不露。 只听见这浮于表面的一句,利姨妈显然是不满足。她刚想要张嘴说话,旁边的大太太赶忙拉住她的衣襟,朝着她暗暗使眼色。利姨妈见状只好按耐住,眼巴巴看着李御医告辞走了。 众人从老太太这边散去,二太太带着萱姐儿回了东府,大太太跟利姨妈去了宁安居。 一路之上,利姨妈都闷闷不乐。进了屋子驱了丫头、婆子闲杂人等,她这才埋怨大太太道:“姐姐拦着我做甚?好容易能知道娘娘的确切消息,我还想托李御医捎几句话进去呢。” “妹妹是关心则乱。”大太太亲自倒了一杯茶给她,“这宫里面的规矩繁多,稍有差池便会招来祸端。历来,宫外面的东西都进不到里面去,若是查到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的性命。东西不允许夹带私藏,这话自然也就不能随便传。娘娘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全靠她自己的福分,咱们不能帮衬也不能添乱啊。我知道你惦记娘娘,可眼下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娘娘才会过得好!再说这李御医必然是不敢贸然传话,妹妹此言一出,岂不是让他为难?” “是我心烦意乱懵了,只想着跟娘娘相互通个话,全然忘了其他。好在今个儿有姐姐在身边,不然会闯下大祸,连累娘娘也未可知!”利姨妈闻听惊出一身的冷汗,又有些庆幸。 两个人正在说话,外面有丫头进来,端着一盘子石榴。 “这个季节的石榴都没长成,吃起来酸味重。”利姨妈瞧了一眼说着。 大太太却急忙问道:“可是大老爷让人送进来的?” 看见那丫头点头,大太太更是满脸喜色,“好,好!” 不过是个没成熟的石榴,这有什么好的?莫不是姐姐的口味变了,姐夫特意吩咐买了来,姐姐才如此高兴?还不等利姨妈说话,大太太就迫不及待的伏在她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果真?”利姨妈闻听喜出望外,还有些不置信。 “老爷跟李御医的大儿子是过命的交情,再加上娘娘如今在宫里面的地位,这个人情李御医怎么都得给。虽然有些话不能说在明面上,暗示一下还是可以的。只是妹妹切勿声张出去,不然会有祸事!”大太太千叮咛万嘱咐着。 利姨妈连连点头,伸手拿起一个石榴,嘴巴笑开了花,“好,好!多子多福,好兆头!” 再说二太太带着萱姐儿回了东府,关上门只有她们娘俩,萱姐儿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她对这趟都城之行抱着很大的希望,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二太太看见女儿哭,少不得要劝慰,她却说道:“母亲不用再说,我心里明白。这位御医的药先吃一年,然后再诊脉换药。若是这期间脉象有波动,指不定又是什么说法。到时候五六年都不一定调理好,那位御医再支个十年八年,岂不是白白耽误了功夫?” “李御医可是妇科圣手,他说五六年只能是有所保留,不会再延长。”二太太嘴上这样说,心里也犯合计,觉得光听李御医的话还不成,得多找几位大夫瞧瞧。 萱姐儿摸摸眼泪,“对了,母亲不是说还有位民间的李大夫,脉条好又敢下药。” “你别急,我先安排安排。”二太太把身边最信得过的婆子唤道跟前,如此这般那般的嘱咐了几句。那婆子依吩咐去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转过天,二太太找了个由头,带着萱姐儿出了府。好在金家三房虽然是一股日子,但是各有门户,若是想要出门可以各不相扰。二太太和萱姐儿坐着马车径直去了延寿堂,马车到了正门并不停 正门并不停,而是一直赶到后门。 婆子揭开车帘,扶着二太太母女二人下车,引着她们从后门进去。那边早有个婆子候着,看见她们笑脸相迎,说李大夫正在里面候着呢。 后院不大却挺干净、肃静,看样子应该是有人住在这里。她们跟着婆子进了一间屋子,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等着,估计是李大夫。这大夫瞧着也太年轻了些,不知道能不能治病! “你们便是金府二太太和少姑奶奶吧?在下便是李大夫。”他跟金府大房有渊源,最近听说金家其他二房也搬到都城。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金家二太太,而且行事还有些诡秘。亲自上门看病的都是些寻常百姓,而且一般都是医馆里的小徒弟招待。李大夫常常出诊,很少在医馆里给人看病。他听说是金府的人看病,自然要亲自上门,可来人却把地点定为医馆,还嘱咐他要保密。 但凡是大户人家,内宅总是不能干净。上次金家大房那位幼仪姑娘就被人在药里面下了毒,而且这毒是下在了药壶盖子上,手法高明让人防不胜防。若不是他博览群书,对药性药理了如指掌,恐怕也不能看破!事后他半个牙口缝都没敢开,一个字都不曾说出去,这才保住自己的平安。而且那金家老太太是个明白人,看见他守口如瓶便拉拔一把。内宅夫人之间应酬闲谈,老太太无意中提及了他的医馆和医术,他的生意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眼下,不少大户人家看病指名让他去,他心里知道该承谁的情。 不知道眼下这金家二房的母女这趟所为何事,希望不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太太没心情也没时间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就把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看病,这就简单多了!李大夫也不多言,赶忙让萱姐儿坐下,拿出诊包等物。他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就给萱姐儿诊脉。 半晌,他才收手说道:“看少姑奶奶的脉象,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虚而无神。其左寸沉数者,乃心气虚而生火;左关沉伏者,乃肝家气滞血亏。右寸细而无力者,乃肺经气分太虚;右关虚而无神者,乃脾土被肝木克制。心气虚而生火者,应现经期不调,夜间难寐。肝家气滞血亏者,必然月信过期,心中发热。肺经气分太虚者,头目不时眩晕,寅卯间必然出汗。脾土被肝木克制者,必然不思饮食,精神倦怠,四肢酸软。据我看,少姑奶奶该有上述症状,而且是越发明显加重。” “高明!何尝不是这样呢?真正先生说的如神,倒不用我们告诉了。”萱姐儿闻听眼睛发亮,觉得这次自己是找对了大夫,怎么说的跟亲眼见到一般? 二太太也是心中一喜,赶紧说道:“既然先生说的这般准,想来有好办法根治。看样子我是找对人了,合该到先生这了结。” “少姑奶奶这个症候是被耽误了。倘若在初葵之后发现异常就把药用起来,不出三个月必然痊愈,也不会有今日之忧。如今既把病耽误到这地步,也是应有此灾。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慢慢调理急不得。”李大夫这番话让母女二人欢喜了半截,“少姑奶奶这病有些年头,一时半会根治不了。若是吃下我开的药后夜间能入睡,便是好转的征兆,照着吃下去一年能减轻症状。可气虚没调理好,若是想要子嗣……恐怕得几年功夫。” 二太太和萱姐儿对看了一眼,都不由得深深叹气。看样子这李大夫真是有两把刷子,说得跟李御医半点不差。再瞧他开出的药方,也是相差无异。 “不瞒先生,小女的病刚刚给宫里面的御医看过,跟先生说得一模一样,可见先生的医术不在御医之下。只是身为人家的媳妇儿,传宗接代乃是一等大事。如今小女的公婆年事已高,急于看见后人才能安心,因此等个五六年是等不得的!我知道先生的手段高明,千万要帮忙想想办法,我们母女自当感激涕零,铭记于心!”二太太说得恳切,话里话外称赞他医术高明,这让李大夫心中舒坦。 “既然你们看过宫里面的御医,就该知道我所言非虚。”李大夫面带难色,“身为大夫,治病救人,下每一味药都要反复斟酌思量,不敢善为。” 萱姐儿的面色难看,强忍着眼中的泪花,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失态。一次次的扬起希望,一次次的被打击,她的心真得承受不起。况且这次都城之行是她最后的念想,试想一下,都城汇集了整个大禹所有的最上乘的人才,若是在这里都治不好,她真得死心了。难不成真要吃五六年的药,慢慢调理才能怀上吗? 二太太到底是比萱姐儿年长,生活经验多,跟人打交道也多。她听出李大夫这话里似乎有深意,思忖了一下方说道:“我知道先生必定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只是有些凶险才不说。请先生放心,只要小女能怀上并顺利生下孩子,后果我们自然是自己负责。” 李大夫闻听满脸难色,二太太见状便知道事情有转机,忙又苦苦哀求起来。 半晌,李大夫叹口气回道:“办法是有一个,不过正如二太太所言,这办法过于阴毒有损德行。况且少姑奶奶若用此法,恐怕这辈子只能怀上一次,只能做一次母亲。” 萱姐儿一怔,这可不成!她是肯定要生儿子的,倘若第一胎是女儿怎么办? 李大夫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继续说道:“用这个办法肯定生男孩!这个我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 “先生放心!先生是抱着济世救人的心态,损阴德也由我来担!”话说到这个地步,二太太自然越发想要这个方子,“先生于我们母女就是救命的活菩萨,只求先生可怜!”她全程不提半个钱字,这正是聪明所在。 李大夫年轻气盛,若是提及金钱,必定认为人格被侮辱,估计早就把话说死了。 “好吧。”李大夫终于松了口风,“这个方子挺简单,不过用的药引子却难寻。不是因为它名贵,而是占个巧字!”说完便细细的交代起来。 萱姐儿认真听,生怕漏掉一个字。等到听完李大夫的药引子,她不由得眉头紧锁,确实有些难办! ☆、第一百一十七回 药引子 这二太太带着萱姐儿去延寿堂看病,得知李大夫竟然有办法让萱姐儿很快就怀上男孩,母女二人不由得欣喜万分。在二太太万般央求之下,李大夫只好说出这个方子。药方倒是不稀奇,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药引子,二太太母女听了都不由得变了脸色。尤其是萱姐儿,更是面如土灰,一副恶心想要呕吐的模样。 原来这份药引子竟是刚成形的男胎的胎盘,而且要在离开母体一个时辰之内切下一两放入药中一同熬制。于葵水走后第七天早上服下,然后夫妻同房。如此反复三个周期,必定会怀孕,而且肯定是男孩! 这不是吃人肉吗?萱姐儿一听五脏六腑就忍不住翻滚。况且事情哪里就这样凑巧?要在她葵水走后七天,刚好就遇见有人滑胎,还得是已成型的男胎。而且这胎盘要及时得到,超过一个时辰就失效了。不仅如此,还要做好连续服用三个月的准备,这就越发难上加难。除非有人力干预……难怪李大夫说这个方子有损阴德,一开始死活都不肯说出来。 “此方到底是有些逆天,还请少姑奶奶慎用。”虽然李大夫把方子说了出来,可还是要最后规劝一番,“少姑奶奶就是思虑过重,若是能安心静养调理,或许用不了五六年的光景。用这个方子虽然能生下男孩,却不会再有受孕的机会,有些得不偿失。” “我们一定会慎重考虑。”二太太留下一张银票,上面的数额可是不小。她知道这个方子的价值,况且瞧出李大夫不是平庸之辈,以后少不得麻烦,不能是一锤子买卖。而且这件事情需要保密,看在银票的份上,这位李大夫应该知道怎么做。 不过二太太还是用话暗示了他一下,生怕出半点纰漏。 “二太太和少姑奶奶放心,我出入不少人家的内宅给夫人、小姐们看病,若是不懂得‘保密’二字,恐怕在都城早就待不下去了。因为我跟府上有些渊源,又见少姑奶奶尽孝心切,这才把这个方子说出来。只是到底有伤从医者的德行,我反倒希望二太太和少姑奶奶出了这个门就忘掉一切。今日我并未见过两位贵人,他日相见亦是陌生人!”李大夫心里隐约有些后悔,他说出这个秘方不要紧,恐怕要伤及几条人命啊! 希望她们有缘能得到药引子,千万别因此动了歹心。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到时候他也是罪孽深重,反而有违初衷。 “先生放心,我们母女的想法跟先生一致。”二太太言简意赅,留下银票带着萱姐儿离开。 母女二人回到车上,里面多了些胭脂水粉,正是婆子去买回来的。她们这趟出来瞒着金府上下众人,说是出来逛街,自然不能空着手回去。 “母亲……”萱姐儿想要开口说话,二太太却朝着她摆摆手。这二太太够谨慎,婆子、车夫都是她从老家那边带过来的人马,却还是存着戒心。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到了闹市区马车又不能快行,万一被有心人听见她们母女的谈话,岂不是要引来祸事? 萱姐儿见状只好按耐住,心里却有些煎熬。好容易回到府中,遣走了下人,萱姐儿便迫不及待的说道:“母亲觉得那李大夫的方子可管用?” “管不管用试试就知道。”二太太到底是见识多,最会察言观色,她觉得这个方子有些名堂。她跟李大夫无冤无仇,人家似乎没有理由弄个假方子糊弄自己。 怎么试?光是这药引子就够难寻!萱姐儿不由得眉头紧锁,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太太见状叹口气,道:“只因这药引子要在一个时辰之内用上,服用后还要你们小夫妻在一起同房。即便是母亲想要帮你,也是爱莫能助。不过我手里倒有能怀儿子的偏方,当年有你兄长便是吃了此方。另外,我还有令人神不知鬼不觉滑胎的方子……你可要?” 萱姐儿闻听怔了一下,沉思了一阵终于点点头,“看来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母女二人的话都说了一半,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想要靠一个“巧”字得到药引子的机会是微乎其微,只能人为的制造了。首先要让人怀上男胎,然后再让此人滑胎,此事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她想到了家中的那两个妾室,此刻恐怕正处心积虑勾搭相公,想要一击即中呢。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们如愿以偿!只是临来的时候她有了算计,现在要及时赶回去,不然怕是为时已晚。 二太太赶忙把那两个偏方默写了一遍,让萱姐儿背熟然后毁掉。转过天,常存她们宴请宾客,下了席萱姐儿便收拾东西要回去。她只说为人媳妇不能不尽本分,不该把相公、公婆扔下太久,老太太闻言点头称赞。 萱姐儿走了,常存跟陈氏过起了小日子。陈氏上头没有公婆长辈,却每日到金府给老太太请安,礼数周全言谈举止大方得体,让老太太多了几分喜欢。 一来二去,陈氏跟金府的众姑娘们都熟悉了,越发喜欢往金府跑。常存去府衙,早出晚归,陈氏一个人在府中着实寂寞。她娘家、金家两边走动,在自己家里的时间倒不多。 一转眼就入了秋,各地参加大考的举子都陆陆续续赶到了都城。客栈爆满,大街上随处可见拿着扇子做书生打扮的人。利钰入岳麓书院几个月,日夜苦读再加上有名师指点,文章大有长进,对此次大考多少有了些信心。 尤其是最近半个月 尤其是最近半个月,岳麓书院为了帮助参加大考的学生,每隔三天就要进行一次院考,内容形式跟大考无异。而且对于在院考中成绩不佳的学生,书院会考虑劝退,情况糟糕的学生会直接被撵回去。所以,不管参加大考与否,书院上下全体学生对院考都非常的重视。近日来,钰哥儿和锦哥儿都没有回府,金府打发人送了些换洗衣物和东西过去。 听回来的小厮说,两位少爷都非常刻苦,桌子上放着苦丁香的叶子,晚上念书实在困得慌就嚼一片提神。钰哥儿如此勤奋倒是情有可原,十年寒窗苦读为得就是蟾宫折桂,今年若是不中只能再等三年。倒是锦哥儿的刻苦在众人意料之外,不过是个书院的旁听生,大不了回家做少爷,反倒清闲自在享福。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幼仪听了这样说,可崔姨娘还是泪眼婆娑的叽叽歪歪。 “锦哥儿本来就是金家少爷,犯得着吃这份苦吗?想当初我就不愿意他去什么书院,姑娘瞧瞧二房的大少爷,帮着家里打理生意,人前人后都威风八面。别说是奴婢们见了,就是连老太太都眼欢似的。二房不当家,可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上乘?前一阵子小姑奶奶回来,走得时候大包、小包,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人家二太太手里有银子,自然不怕女儿回来打秋风。照这样下去,金家这份家产还能剩下多少?等轮到锦哥儿头上,恐怕也就一星半点了。”她好不容易才逮住幼仪,正好四下里无人,少不得又要牢骚几句。 她们母女一见面说不到三句话必定不投机,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可终究是血脉相连,转念便烟消云散,更别说记恨二字了。幼仪听见她的话,心下不由得叹气,自个这位亲娘就是个没心称的。原来总是害怕金家的产业都给了瀚哥儿,现在又盯着二房的浩哥儿不放。三房的哲哥儿今年十四,听说三老爷有意让他去铺子里试炼一番,看来往后崔姨娘嘴里又要多一个人名了。 “姑娘怎么不说话?”崔姨娘眉头一皱,又接着说道,“反正我是想好了,锦哥儿年纪还小,愿意念书就让他去念。大不了过几年之后他想明白,再央求央求老爷还不算晚。”她在心中算计着,二房和三房两位少爷都是十四左右才进的铺子,照这样看锦哥儿满来得及。只是那岳麓书院忒没有人情,锦哥儿越发的黑瘦,如今半个月没见,不知道是何光景了。 想到此处,崔姨娘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昨个儿看见瀚哥儿在太太怀里打滚,又白又胖像年画里的娃娃,我立马就想到了锦哥儿。一样的公子哥……” 她抹抹眼泪,望着幼仪又说道:“过几日就是二姑娘及笄,听说太太也预备下了厚礼。三太太在都城人生地不熟,太太特意请了李夫人过来。虽说这李夫人品级不高,却生了个好闺女,现在哪家夫人不是笑脸相待?不知道姑娘及笄的时候何人来行礼,姑娘跟二姑娘是一样的出身,被她比下去可不成!” 这离自己及笄还有几年的光景,看样子姨娘是闲着无事整天胡思乱想啊。不过幼仪无法说出苛责的话来,崔姨娘的担忧永远在她跟锦哥儿身上,想起自己的时候倒是不多。难为她一片慈母心肠,只是有些没用对地方罢了。 “姨娘不用过于忧虑,我现在不是挺好吗?锦哥儿也会有出息,一切都会按照姨娘的愿望实现。”幼仪知道跟她讲道理没有什么大用,还不如说些宽心的话。她在这内宅过得没有一日如意,虽然有时候痛快痛快嘴巴,却要看大太太愿不愿意跟她计较。上次因为给玉仪置办嫁妆,她在背后嘀咕了几句,就被大太太关了好几个月。出来之后着实老实了不少,这阵子大太太忙着管家没什么心思搭理她,她就又犯老毛病了。 她本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生生被压抑成了神经质,逮住机会就想要倾诉心中的不满和担忧,这真是病! “真的吗?” “姨娘相信我就好。”幼仪的神情淡淡的,可语气却透着坚定,让崔姨娘莫名安心起来。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总在幼仪跟前絮絮叨叨不好,自己这个闺女也不容易。有自己这样个指不上的娘亲,什么事都要考自己。可算是被老太太看重,自己还时不时给她添堵。 可她不跟幼仪念叨又能说给谁听?旁人还不都是看笑话?女儿一天比一天懂事,渐渐成了她心里的倚靠和支柱。跟幼仪念叨念叨,听见幼仪说几句,哪怕是剜心的话,她也觉得舒坦些。 她正拉着幼仪还要说什么,那边跑过来个小丫头,看见二人见礼笑着说道:“原来六姑娘在这里,让奴婢一顿好找。姑娘们都在春苑,请六姑娘赶紧过去一趟呢。” 姐妹们聚在一起能有什么正事。无非是过几天惠仪姐姐及笄,商量着如何穿戴。自古姑娘家及笄都是大事,只要家里面有些条件,都要宴请一下亲友。意思是家里的姑娘长大可以嫁人了,媒人们都可以上门提亲。而为姑娘行及笄礼的人就要四角齐全,福禄绵长之人才好。大户人家更是注重姑娘的及笄礼,宴客看戏,办得是非常热闹。 果然不出幼仪所料,到了春苑,她见床上、榻上放着不少衣裳、首饰,姐妹们正在身上比划着。 ☆、第一百一十八回 及笄礼 幼仪一进春苑,就被宛柔拉过去瞧身上的衣裙和丫头手中的首饰。 “六妹妹快点瞧瞧,这衣裙配这套首饰可还漂亮?”玉仪正帮韵仪搭配,庄仪两姐妹凑在一块,偏生绣仪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她正在犹疑不决,扭头看见幼仪进来,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