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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章 谋 二

    四十三章谋(二)

    两家的沟通并不顺利。//欢迎来到阅读//

    刘承彩开口就是一句:“子舒说了,丹娘三年无出,妒忌,不事姑舅,拨弄口舌是非,撺掇李荇当众打了他。论理该出。”

    被休与和离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此话一出,不要说何家父子脸色难看,就是戚长林都大吃了一惊。刚才不是都说好了的么?怎地这般不客气?倒似要撕破脸一般。何家人脾气暴躁,若是闹将起来,这事儿又办不成了。到时候刘承彩倒是往何家人身上一推就干净了,自己却是要被看成是办事不力。宁王难得开口找人办事,好好的机会就这么叫刘承彩给搅和了……当下戚长林便不高兴起来,拿眼睃着刘承彩,只是使眼色。

    刘承彩却无动于衷,只装作没看见,沉脸看着何家父子三人,坐得四平八稳的,摆出了官威。

    “好不要脸拼着我这条命不要,义绝”何大郎气得七窍生烟,立时就将手边的茶瓯砸了个粉碎,跳将起来就要发作。

    眼看着何大郎的手指挖到了自家脸上,蒲扇似的铁掌要去抓自己的领子,刘承彩的眼皮子直抽搐,一颗心乱跳个不停,强自稳住心神,保持面瘫,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死熬。

    刘承彩一来就给自己下下马威,无非就是想把过错都推到牡丹身上,将那一大笔钱赖掉而已。何志忠早有准备,与何二郎一道按住何大郎,给何二郎使了个眼色后,何二郎淡淡地望着刘承彩道:“刘尚书是官,自然比咱们平头老百姓更知道七出三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律法里是怎么说的?妻年五十以上无子者,听立庶以长。丹娘还没满十八岁。丹娘新婚不满一月,我那好妹夫就有了两位姨娘,不过半年,庶长子就出世,前些日子更是歌姬什么的都抬回家,把丹娘的陪嫁都弄去了,若是丹娘妒忌,不知那两个孩子怎么生出来的?还有一个快生的孩子又是从何得来?”

    何志忠咳嗽了一声,制止住何二郎,骂道:“你个不懂事的小崽子。你如何会有尚书大人懂?其他的事情就不要说了,不过浪费口舌。尚书大人说是怎样便怎样,反正闹到这个地步万难回头,杀人暂且不忙,休书写来,咱们去京兆府一听分辨就是了。纵然万般理由皆可由人捏造,但我家丹娘自来乖巧懂事,想来也无明过可书,咱们不怕。”

    从前吏部尚书萧圆肃捏造事实休妻,不就是遇上了个不怕事的岳家,和萧圆素打了一场官司,硬生生叫他又赔钱又被皇帝责罚了么?他这是明明白白地威胁刘承彩了。纵然婚姻的主动权都在夫家手中,但万事就怕认真,这休书并不是随便能写的,七出也不是随便捏造就能成的。要休妻,就得有明明白白的过错可以说出来。何家不怕事,还拿着刘家的把柄,闹到公堂上,谁会更吃亏最明白。兴许他刘家将来是可以报复回来,但若是此时不让手,刘家先就要吃个大亏。

    戚长林见事情突然闹到这个地步,虽然暗怪刘承彩多事讨打,却不得不起身周旋:“别急,别急,我姐夫不是还没把话说完么?这样喊打喊杀的伤了和气,对谁也没好处,姐夫,是吧?”边说边朝刘承彩使眼色。

    刘承彩惊魂甫定,暗想这何家果然粗蛮,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果然做不得长久亲戚。但他也知道,亡命之徒其实真正招惹不得,便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维持住三品大员的风度后,再将手里的茶瓯往桌子上一扔,道:“就是,亲家急什么?我刚才说的那是子舒的意思。你们也晓得,子舒那孩子,是个心气高的,受不得气。他和我说了,虽然丹娘做了这些事情,但他一点都不怪她,他不肯休妻的。过些日子还要去接了丹娘回家,好好过日子呢。”

    戚长林听得暗里翻了个白眼,原来就知道这大姐夫是个翻脸比翻书快,脸皮比十二个城墙转拐再加碓窝底还要厚的,却是从没亲自看到过,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不但脸皮厚,而且还不要脸。这般拿捏人家,无非就是想多争点钱财罢了,多亏阿姐有手段,拿捏得住他,否则真是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刘承彩却半点脸红的意思都没有,坦然自若地看着何志忠道:“当然丹娘不想和他过日子了,也不能勉强。你我都是做父亲的人,无论如何总是为了儿女好的。我的意思和你一样,既然感情不和,就不要再拴在一处了,他们打打闹闹,搏的却是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性命。你说是吧?”

    何志忠心头恨死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想象着刘承彩就是满嘴蛆在爬,面上却是不急不躁,只淡淡地道:“你说得对,与其相看两相厌,被人**致死,还不如成*人之美,也全了自家的性命,省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承彩面色如常,咳了一声,道:“好好好,自家孩子总是没有错的,谁是谁非咱就不说了。那日您和我说怎么说的来着?好说好散是不是?”

    何志忠点点头:“只要尚书大人言出必行,何某人也是言出必行。我何某人做了一辈子生意,就从来没有做过失信之事。”

    对于他这样的生意人来说,信义第一,算是间接地给刘承彩作了保证。可刘承彩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要实惠的,见他装糊涂,心中暗恨,眼珠子一转,便道:“好说,好说,人无信不立嘛,我做了这许多年的官,也是最讲究信义的。这事儿我允了,咱们好说好散,只是……”他看了看戚长林等人,戚长林知道是有私密的话要和何志忠说,便邀约何家兄弟二人一道出去。

    屋里只剩下何志忠和刘承彩二人后,刘承彩方苦笑着朝何志忠行了个礼:“前几年,多亏得老哥帮了我的大忙。丹娘是我们没照顾好,我对不起您……本来我真是想让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可是这事儿,您看,也不知怎么地就惊动宁王殿下了……我心里忐忑呢。”

    何志忠见他装腔作势的,便也叹了口气,万分难过地道:“罢了,姻缘天定,他们注定无缘。不提这个,把离书给我,从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刘承彩见他关于宁王之事半点口风都不漏,暗骂一声老狐狸,愁眉苦脸地道:“那笔钱倒是小事情,过些日子就可以筹了给你们送过去。只是子舒是个死心眼,昨日我才劝过他,他死活不肯写离书……我这个父亲却也不好强他所难,这种大事还得他认可才行的,不然将来他又去纠缠丹娘,来个不认账……”边说边拿眼觑着何志忠,果见何志忠脸上露出不耐来,他方又笑道:“不过你放心,给我些时日,让我劝劝他,定然好说好散的。我才一听说昨日那件事情,立刻就狠狠教训了他一顿,禁了他的足,以后定然不会再给丹娘添麻烦的。”

    彼此都有短处在对方手里,比的就是耐心和脸皮厚。只要何志忠一日不松口,他就一日不拿那离书去,反正现在说到这个地步,和宁王那里也说得过去了。不是他不办,只是遇到个任性的孩子,需要时间呀,看看,自家孩子都关起来了,够诚意的吧?

    何志忠听说他把刘畅关了起来,倒有些意外,但也明白他这样拖,打的是什么歪主意。当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方闭了闭眼睛,肉痛地咬牙道:“既然好说好散,你我之间还谈什么钱不钱的?”

    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呢刘承彩大喜,却道:“不成,不成,人无信不立,说过的话要兑现。”

    何志忠按捺住胃里的翻滚,满脸诚挚地道:“这不是见外了么?丹娘的病好了是谢礼好歹一场情分,就当是为丹娘好,也不要再提了。”

    刘承彩嗯嗯啊啊地遮掩过去,也就不再提这事儿,只道:“那子舒这里一劝好,我就使人来府上传信?”

    何志忠心里一沉,钱也答应给了,契书也答应归还了,却还是拖着,这是个什么意思?花了这么大的功夫,这事儿若是不借着宁王这股东风一次办妥,只怕后面还会生出瓜葛来。何志忠想到此,少不得与刘承彩商量,既是已经答应了,不如就一次办妥了罢。

    刘承彩只是高深莫测地笑:“您放心吧。我说过的话一准算数,你们帮过我大忙,丹娘好歹做过我几年的儿媳妇,也是极孝顺的,我不会为难她。”人无信不立,世人真正有信义的又有几人?商人的信义更不过是厕纸罢了他要光凭何志忠一句不会说出去他就信了,他也就不会是刘承彩了。他风风雨雨几十年,做到如今这个位子上,并不是只凭运气好胆子大就够的。被人拿住把柄不要紧,要紧的反过来同样抓住对方的把柄。还没拿着何家的把柄呢,怎能轻易放手?

    何志忠不知刘承彩心里在盘算什么,只是凭着直觉知道不妥,便咬着牙要刘承彩给他一个实在的保证。

    刘承彩也不为难,笑道:“您真是太疼丹娘啦,一心一意就专为她打算,可惜我是没个女儿,不然也是一样的宠。这样,我给你写个文书,保证一定叫他们好说好散。到时候你拿它来换离书,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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