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5 猩红城堡
赤页岩这种石头，平日里往往用于装修之中，它天然的深红色与其他颜色相配合能够给人带来视觉上的惊喜。不过也正因为它的深红色，让人偶尔会看着有些不舒服，因此很少有人会大面积地使用这种石头来修筑自己的房屋。 ——没人喜欢自己的家完全是一片血红。 要说的话，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赤页岩不算特别珍贵，但也绝不算什么便宜的东西。换言之，只有家中殷实的富人和贵族们才有使用赤页岩的资本，如果要大量使用赤页岩，那在工程上所要耗费的材料费绝对不菲。 所以培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因为他现在身处的这座赤页岩修筑的城堡让他着实有些不太自在。他现在正身处于城堡的一间大厅里，四通八达的楼梯通往各个走廊，入目之处尽是一片深红。 魔力闪烁间，从培克变回了自己本来面貌的梅林扭了扭脖子，开始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 ——为什么就一定要把城堡修建成这个样子？就因为他叫玫瑰男爵，这里的名称叫猩红城堡？ 梅林无奈地叹了口气，红色往往能使人感到开心和喜悦，偶尔还会有亢奋的感觉，但这种红色里绝对不包括赤页岩的深红色。这种深红色只会让人想起血色，充满了不安与惊悚。 ——早该想到的，那个节庆之神脚下的花朵明明就是一朵朵玫瑰，罗斯公国的罗斯一词在古语里也是玫瑰的意思。说到底，这位节庆之神，根本就是玫瑰男爵的祖先，罗斯公国的国王罢了。 他叹了口气，走到了一张靠墙的椅子旁，随手扫了扫椅子上的尘埃，缓缓地坐了下来。身处未知的环境，梅林却依然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甚至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为数不多的装饰。 这整座城堡，至少梅林现在所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一扇窗户。 这样的构造对于一座城堡来说显然是不太合理的，没有窗户的城堡从外观上来看就多少显得有些奇怪，一般来说是不会这样的设计的。这样的设计梅林只在一个地方看到过相似的构造，所以梅林便初步判断出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 ——罪业之城的城堡，也是几乎没有窗子的。 梅林摸了摸鼻子，看了看极高的天花板。由于城堡之中没有窗户，所有的光源也就只能通过人工的光源来——密密麻麻的油灯布满了天花板和周围的立柱，勉强将城堡的大厅照亮了。 这是一座修建在地底的城堡。 具体在地底多深，梅林也不知道。 看来那个魔法阵确实将众人传到了不同的位置，因为梅林在这里坐了片刻，却没有任何人和他到达了同一个地方。他倒是不担心贝奥武夫，那家伙在这种环境下反而会更加兴奋。但另外三个人可就麻烦了，这里的渴血蜘蛛按照琪亚娜的说法，是五阶的魔兽，就连梅林应付着都有些棘手，何况那几个只是比普通人略强几分的村民呢？ ——不过梅林还没有直接起身去拯救他们的打算。 摆在眼前的问题很多，多到梅林一时间有些难以全部理顺。所以他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样未知且敌我不明的地方以一种惬意的姿态坐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 ——于是镜中的梅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你看，我们都知道现在我们所在的环境不太妙，就直接切入正题吧，反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也不用再跟我复述一遍之前发生的所有问题了。”镜中梅林笑嘻嘻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自己，连珠炮一般地道，“现在，先来罗列一下我们遭遇的问题吧——渴血蜘蛛们从何而来？它们出现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老蒂姆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看似疯癫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节庆之神和渴血女爵的事又有什么含义？老蒂姆为什么又要把我们传送到这里来？琪亚娜为什么要专门暗示我们来这里调查？——啧啧，这么一看，问题还真不少呀。” 梅林摸了摸下巴“渴血蜘蛛是所有事情的导火索，如果我们没有在山上发现那只渴血蜘蛛，也就不会来调查这件事。渴血蜘蛛的出现，对于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我们初步可以确定，这只渴血蜘蛛的出现只是意外而已。” “幕后黑手？你也太看得起老蒂姆了吧？”镜中梅林有些啼笑皆非地道，“实际上现在大家都可以确认了，老蒂姆就是那个想把蜘蛛放出来的家伙。不论是后山被抹除的踪迹还是仓库里突兀出现的人肉，无疑都是老蒂姆做的好事。他想要将蜘蛛们放出来，而饲养蜘蛛的养料就是人类的血肉。老蒂姆是前任村长，能够弄到仓库的钥匙。他将人肉放在了仓库里，却没想到近期雅利安郡的混乱将这里的食物买走了不少，导致仓库里的东西被搬得七七八八，他的罪证也被搬到了我们面前——不，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他的疏忽，那个老疯子也许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个东西放在仓库。” “这也是琪亚娜为什么要暗示我，而不是直截了当地告诉我的原因。”梅林点了点头，道，“她已经察觉了有人在暗中窥视，但是没有具体发现是谁，而且他们也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我——这里到底有着什么，需要她这样来告诉我呢？” “而且她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秘闻的呢？”镜中梅林倒立在镜子里，笑眯眯的看着镜子外面的自己。 梅林咧了咧嘴“知道的应该不是她，而是臭老头——当年是臭老头将渴血女爵剿灭在此的，换言之，渴血女爵生命的最后，是臭老头和她一起度过的。如果这里有什么秘密，那么臭老头反而比大家都要更清楚一些。但是有什么秘密，是直到四十年后的现在，他才忽然想起来并且让我们来调查的呢？” “是啊，怎么想都很奇怪啊。”镜中梅林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凑近了镜子笑道“对了，你说老蒂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把那些危险性极高的蜘蛛们放出来对它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梅林也皱着眉头“你觉得呢？”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人是你才对。”镜中梅林耸了耸肩，极不负责地道。 “——饱啖成果之时已至。”梅林双手合十放在下巴下方，眯着眼睛道，“老蒂姆所信奉的那个节庆之神，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他根本就是罗斯国王了。确实，我曾经在书上读到过，罗斯国王喜欢赏赐能够完成自己下达的任务的下属大量金钱和宝物，甚至会力所能及地满足对方一个愿望。对于普通的村民而言，这样的人和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为他修建一座祭坛也是情有可原了。” 梅林顿了顿，又接着道“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老蒂姆从节庆之神那里获得的任务，是将渴血蜘蛛们释放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任务的，要知道玫瑰家族的最后一任家主就是渴血女爵，而这位女爵又被臭老头所杀。我不信四十年后的现在，还有人会给他发布这样毫无意义的任务。” “但他却醉心其中，甚至连最基本的人伦道德都无视了。”镜中梅林笑眯眯地坐在了镜子里的躺椅上，“你觉得他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说是为了什么想要满足的愿望才这样做的呢？” “恐怕两者都有。”梅林长长地吐了口气，摇头道，“对他而言，他现在更想要达成自己心中的愿望，那个愿望现在的地位以及远远凌驾于曾经被他视若亲人的村民们之上了。这样的执念使他在彻底疯狂的边缘勒住了马，但也正是因为他放不开他的执念，才会变得像现在一样疯狂。” “执念啊。”镜中梅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呢？那些村民可是和他一起生活了数十年之久，居然能说舍弃就舍弃——说真的，这一点我很佩服他。” 梅林皱了皱眉，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巴托丽女士。” “那是老蒂姆念叨的名字吧？”镜中梅林侧了侧头，“真好啊，初恋情人什么的。然后呢？这个名字你认识吗？我反正是不认识。” 梅林忽然站起了身道“他的目的毫无疑问是将蜘蛛们重新带到地面上。如果节庆的篝火就是蜘蛛们的复活，而我们自然就是那些点燃篝火的灰烬。他将我们传送到这里来，无疑就是想让我们也成为蜘蛛的食物，从而让蜘蛛们更快的成长。” “喂喂喂，你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镜中梅林有些不满地道，“巴托丽女士，然后呢？你怎么就说了个名字就什么都不说了？卖关子这种事就用来欺负欺负齐格飞就好了。” “别闹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的。”梅林微笑着摇了摇头。 镜中的梅林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也稍微收敛了几分“好吧，当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说，你现在准备直接去城堡顶端？” “是的，一般来说，最重要的书房都会在城堡的顶端。”梅林点了点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道，“那里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的，只要到了那里，那么关于我对巴托丽女士的猜测也自然有了个结论。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答案了。” “好吧，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镜中梅林摊开了手，他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忽然转过了头皱眉道“真遗憾，看来我们的聊天要暂时结束了，有什么人过来了。” “我听到了，脚步声很慌乱，应该是斯蒂文托马斯或者麦克中的一人。贝奥武夫那家伙如果遭遇了渴血蜘蛛，现在应该正打得开心，才不会像这样仓皇逃窜。”梅林点了点头，转过了身，“那么，回头见吧，希望我们的推断没有问题。” “这是你的推断，可不是我们的。”镜中的梅林笑了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这一切的是你。” 梅林笑着摇了摇头，站起了身走出了一步——于是镜中的梅林不见了，映入眼帘的，又是大片大片的猩红。 以往他喜欢离开意识世界之后再沉思片刻考虑一下接下的行动，但是现在显然没有给他沉思的时间了——那个脚步声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听上去已经是全力在奔跑了。 他听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巨大的法杖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那脚步声之后还有一个快速且沉重的声音，这样的步伐显然不似人类，因为人类很难有这样的步伐速度。 ——那么，也就只有可能是蜘蛛了。 梅林忽然转过了头，看向了一条走廊。在他转头的同一时间，斯蒂文的狼狈的身影从转角处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他身上虽然满是灰尘，不过看起来这家伙颇为幸运，身上倒是还没有什么伤口。他看见梅林的刹那间有些疑惑，似乎是因为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了一位陌生人儿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马上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只见他飞快地向梅林的方向奔跑着，一面惊恐地高呼道“前面那位魔法师老爷！请您救救我！” ——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培克的模样了。 梅林摸了摸鼻子，走向了斯蒂文的方向——怎么说大家也算是认识，梅林还不打算看着斯蒂文就这么死在这里。 然而他刚刚迈出脚步，追杀斯蒂文的家伙便出现在了拐角处。 那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蜘蛛高达三米，张开的腿使它看上去大概有五六米之宽。它的头部却长得有些怪异，看上去仿佛是一位女性的上半身一般，几只眼睛覆盖在了女性身体的正面，看上去实在是有些诡异和惊悚。八条毛茸茸的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爬行向前，如刀一般地腿尖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坑洞。 梅林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法杖。 ——渴血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