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肖遣的车停在路边上，是一辆银色的大众宝来,去年帮着导师跑工程的时候林爱萍给他买的，觉得他每天早出晚归太辛苦。 车子旁边就是篮球场地，肖遣开车门的时候，正好有个篮球从里面掉了出来，肖遣伸手帮他们接住了，然后用力抛回去。 其中一个打球的男生高高帅帅的，对肖遣一扬手，说：“谢了！” 肖遣于是也学他扬手道：“不客气。” 肖遣刚刚发动汽车，接到林爱萍的电话，说她下午打麻将收拾不了，让他顺路去接肖安宁回家。肖安宁是肖娟的儿子，今年六岁，下半年就要上小学了。 肖安宁的名字是肖娟自己取的，希望儿子能够平安宁和过一辈子。而为了安宁能在市区读书，当时他们是很想了些办法给孩子的户口上到了肖遣在市区那套房子名下，花掉了好几万块钱去找关系。现在名义上，肖安宁是肖遣的儿子。 为了安宁过来读书，肖遣在市区那套房子装修了起来，让肖娟带着安宁一起住进去；而林爱萍因为是工人编制，前两年满了五十岁也退休了，干脆一起搬过来和儿子住。于是肖遣也就没有再住校，搬进了那套三居室的跃层，和母亲姐姐一起住。 林爱萍现在每个月三千块钱退休金，看起来要负担这个家庭很辛苦，实际上林爱萍手头房产很有几处，甚至在市区靠近二环的地方有一个铺面，那附近改造过地段很不错，光收租金每个月都上万。 不过就算如此，肖娟也没好意思每天在家里闲着，她在小区对面一家干洗店找了个工作，专门熨烫衣服缝缝补补的，每个月能有两千多块钱的收入。肖遣读研有奖学金，跟着导师干活还能分奖金，所以一家人其实还是很宽裕的。 肖遣开车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时间还稍微早了一些，附近停了很多学生家长的车了，都是来接孩子放学的。 肖遣最近时间比较空闲，林爱萍就老爱支使肖遣来接孩子，自己则可以多打一个小时的麻将。 肖遣对此倒是没有怨言，毕竟他开着车，比林爱萍和肖娟都要方便一些。 四点半准时放学，肖遣锁了车朝学校里面走去，这几天都是他来接安宁的，安宁班上的老师远远见到他，就对肖安宁说：“安宁，你舅舅来接你了。” 肖安宁从座位上站起来，提着自己的小书包沉默地往外面走去。 肖遣蹲下来，肖安宁扑到肖遣怀里，小脑袋搭在肖遣肩上。肖遣把他抱起来，跟他说：“安宁，给老师说再见。” 肖安宁回过头去，摆了摆手，“老师再见。” 肖遣抱着肖安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他：“今天上课乖不乖？” 肖安宁轻轻“嗯”一声。 肖遣又问：“和同学相处好吗？” 肖安宁还是“嗯”一声。 安宁不爱说话，有点像小时候的肖娟，沉默而乖巧。但是肖安宁这孩子出奇的漂亮，头发微微有些卷，眼珠子黑黝黝的发亮，林爱萍最爱带他出去，因为所有人见了都会说：“你家小宝贝太漂亮了。” 肖遣开车，先把肖安宁送去了对面干洗店。肖娟还没那么早下班，肖遣一般会让肖安宁去陪妈妈一会儿，等林爱萍等会儿麻将打完了，再去把安宁接回家。 把车停在小区地下停车场，肖遣回家之后就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看导师的修改意见。后来林爱萍带着肖安宁回来，林爱萍去厨房做饭，肖安宁自己打开电视机看动画片。 吃晚饭的时候，林爱萍突然说周末想要回家一趟。 他们在镇上的老房子还留着的，林爱萍时不时又回去住几天，有时候还带着安宁一起回去。 肖遣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爱萍说她几个朋友约她一起去爬山，星期六上午从镇上出发。 肖遣听了，说道：“行啊，我这周末没事，跟你一起回去吧。你星期天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下午就回来了，”林爱萍说。 “行，星期六回去，星期天晚上回来，我跟你一起，免得你去赶车，”肖遣说道。 突然，坐在肖遣身边的肖安宁拉了拉肖遣袖子。 肖遣转头去看他，他又不说话。 肖遣放下碗筷，对肖安宁说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有什么事要说出来，舅舅才会明白。” 肖安宁用脆生生的童音说道：“我也去。” 肖遣闻言，问肖娟道：“娟姐你周末休息吗？” 肖娟每周只有一天能休假，也不是刚好轮到周末，她摇了摇头，对肖遣打手势：你方便就带他一起回去吧，不方便就算了。 肖遣犹豫一下，说道：“没事儿，我带他回去吧，免得你上班还得看着他。” 肖娟点头，然后伸手摸了一下肖安宁的头。 星期六上午一早，肖遣就起床了。 林爱萍去厨房做早饭，肖安宁还在睡觉，肖娟推了他好几下，都没把他推醒。 他们房门开着，肖遣走进去从床边直接一把把肖安宁抱了起来，安宁迷糊睁了一下眼睛，看了肖遣一眼又把头靠在他肩上继续睡。 肖遣对肖娟说：“我来吧。”然后抱着安宁去了卫生间。 吃了早饭，肖安宁清醒了，肖娟给他穿了一套很可爱的小西服套装，上面还有个红颜色的领结。肖安宁很多好衣服都是林爱萍给他买的，林爱萍年纪大了，却更是恨不得把自己这个漂亮的孙子打扮得跟小王子一样。 林爱萍牵着肖安宁的手，与肖遣一起去地下停车场拿车。 开到小区门口时，肖遣停下来，下车去旁边蛋糕店买了一盒蛋挞。 等肖遣上车之后，林爱萍问道：“给谁买的？” 肖遣笑了一下，“妈，你何必明知故问。” 林爱萍说：“你买就买啊，何必偷偷摸摸，我也没有不许你给他买东西。” 肖遣这回只有苦笑，“我哪有偷偷摸摸？” 林爱萍叹一口气，“反正我不管你。” 肖遣的蛋挞是给肖名正买的，肖名正现在在镇上一个小区当保安，头发都白了一半了，人又瘦。去年春节，肖遣回去看着他裹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大年三十晚上还在小区门口值班，突然就觉得自己没必要继续去埋怨他什么了。 后来肖遣时不时给他带些东西，都是些小东西，却足够肖名正受宠若惊了。 肖遣开车开得平稳，四十多分钟回到镇上，直接把林爱萍送去了她们一群老姐妹集合的地点。 见到林爱萍的朋友，肖遣免不了要下车打声招呼。 那些阿姨们每次见到肖遣都很惊讶，“肖遣都长这么大了啊！”还有人说：“小伙子长得真好啊？工作了吧？” 肖遣笑着跟她们寒暄几句，准备回车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对林爱萍说：“李雪你知道吧？” 林爱萍说：“当然知道，他儿子跟我儿子是同学，就是现在演电视那个，他们以前玩得很好的。” 那老太太就继续说：“她老公前两天中风了，还躺在医院里。” 林爱萍有些惊讶，“怎么就中风了？” “年纪大了，高血压嘛，所以说都要小心啊……” 都是一个小镇上几十年的老街坊邻居，谁跟谁都认识，说起别人闲事来，也格外有兴趣。 肖遣回到车上，肖安宁已经自己从后座爬到了前面来坐着。 他把肖遣看着，肖遣说道：“有话就说。” “回去吗？”肖安宁问。 肖遣犹豫一下，“不回去，我去一趟医院。” 在去医院之前，肖遣特地把买回来的蛋挞给肖名正拿去，肖名正想留他们多坐一会儿，不过肖遣不打算坐下来和他聊天，带着肖安宁很快就走了。 肖遣直接开车去了医院，在医院外面的小超市买了一箱牛奶和一篮子水果。 他拎着东西，带着肖安宁一起去了镇医院的住院楼，然后在内科病房的护士站问到了周长育的病房号。 进病房之前，他让肖安宁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他蹲下来按住肖安宁的肩膀，“哪里都不准去知道吗？我很快出来。” 肖安宁点了点头。 肖遣揉了揉他的头，然后站起来提着东西进了病房。 周长育的病房里只有周长育和李雪两个人在，见到肖遣突然出现，两个人都挺惊讶。周长育人是清醒的，但是说话还说不利索，李雪连忙叫肖遣坐，又说他太客气太懂事了。 肖遣并没有打算留太久，他只是觉得应该来看看，把东西放下之后，又问候了周长育几句，就打算离开了。 肖遣离开的时候，李雪打算送他，肖遣连忙道：“不用了，叔叔你好好休息，阿姨你也要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我一声就是了。” 李雪连连道谢。 肖遣走到病房门口，刚要伸手拧开房门，突然有人从外面开了房门，险些将门推到肖遣脸上。 肖遣连忙退后一步，然后看到了开门的人，一里一外两个人同时都愣住了。 来的人是周子辰。这是大一那年分开后，肖遣头一次与他面对面相见。周子辰穿着一件黑色的短风衣，里面是素色的衬衣，下面穿着休闲裤和黑色皮鞋，头发剪得有些短，更显得五官立体了。 肖遣有些恍惚，就觉得周子辰好像一夜之间从一个少年人变成了一个成熟男人，他昨天明明还会红了脸说：肖遣，我们去开房间；今天却是用沉稳的目光直直看着肖遣的双眼，丝毫没有闪避。 直到李雪一声惊呼：“子辰！” 两个人才同时回过神来。 当着父母的面，周子辰对肖遣微笑一下，“你来看我爸的？” 肖遣点头，“是啊。” 周子辰仍是微微笑着，“谢谢你，有心了。” 肖遣说道：“不用客气，我有点事先走了。” 周子辰把门口的位置让开，他看着肖遣走出去，然后走到长椅上坐着的小男孩面前，伸出手去：“安宁，走了。” 肖安宁伸出小手来握着肖遣的手，站起来跟在肖遣身边。 肖遣对周子辰点一下头，朝着走廊那头走去，肖安宁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肖遣的脚步，他一边踮着脚跑，一边回头看，等到快进电梯了才转回头来。 在电梯里，肖安宁与肖遣站在一排，他抬头望着肖遣，问：“回家吗？” 肖遣也低头看他，“回家吧。” 肖安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回到家里，肖遣先把窗户打开通风，然后又拿着拖把拖地，肖安宁自己去开电视看。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去楼下一人吃了一碗抄手，回来之后肖遣帮肖安宁脱了衣服让他去睡午觉。 肖遣回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整理资料，可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打字都错了好几个字，他只能合上电脑，发了一会儿愣。 其实这些年，肖遣一直都有周子辰的消息。周子辰刚刚出道那次选秀搞得轰轰烈烈，后来也接连拍了几部青春偶像剧。他知道周子辰签了经纪公司，一心要在演艺圈发展，但是那批选秀出来的人，都是一时名声大噪，很快就归于沉寂。周子辰算是他们里面混的好的，可是放在整个演艺圈，大概也只能算是不温不火。 这几年周子辰肯定回过家，但是肖遣长期在市区，很少回来，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这还是第一次。前些日子林爱萍在看电视剧，说是里面有周子辰，还要叫肖遣一起看，当时肖遣匆匆看了一眼就离开上楼了，他总是有些排斥在电视上见到周子辰，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那个周子辰，并不是他认识的周子辰一样。 肖安宁睡觉睡醒了，又要打开电视看。 肖遣不让他看了，害怕他眼睛看坏，跟他说道：“舅舅带你去逛街。” 肖安宁从小就喜欢肖遣，只要跟着肖遣，干什么他都开心，听到肖遣说不工作了，带他上街，他就很感兴趣，站起来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