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肖遣班上没有什么特别出众擅长文艺表演的学生，于是安排了一个男女生的对唱，其实也是小合唱。选了七个男生、七个女生，斜对面站着，前面还有几个女生伴舞。 排练从十月底就开始了，肖遣被选进去参加男生合唱，这种排练对他来说简直苦不堪言。他唱歌其实很一般，但是嗓子还不错，被选进去的原因却多半是因为外形优秀。教唱歌的老师从基础功开始训练他们，每天下午都要去音乐教室练上一个小时，从啊啊啊啊的发声开始练习。 而后来，肖遣发现还有比他更惨的，那就是周子辰。 周子辰班上的节目是舞蹈表演，请的镇上幼儿园的老师来编舞，七个女生，却只有周子辰一个男生。 周子辰开始不肯跳，觉得丢脸，还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教训了一顿。 后来周子辰没办法了，只有每天跟在一群女孩子后面去排练舞蹈。 其中有一个动作，是周子辰站在原地，女孩子一个接一个跑过来，他将人抱起然后放到身后，接着抱下一个。连抱七个人，周子辰当场就要发飙，他是练跆拳道没错，可那主要练的是腿部力量，手臂还没那么大的力气。 可是编舞老师却坚持要他练着试试，说不行再改动作，于是第一次练下来，周子辰就手臂发酸，抬都抬不起来了。 那天排练的地点，就正好在音乐教室前面的空地上，肖遣在教室里一边练嗓子，一边盯着周子辰看，看他几乎抓狂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晚上肖遣和周子辰一起在校门口吃晚饭，周子辰累得一头栽在饭桌上，不肯起来。 肖遣推了推他。 周子辰翻一翻眼皮，说：“让我去死吧。” 饭送上来，周子辰明明饿得前胸贴后背，却抬不起手来吃。 肖遣看他跟小狗一样用嘴去叼勺子，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了过来，那勺子舀一勺饭，递到周子辰面前，说：“张嘴。” 周子辰于是张开嘴，等肖遣把饭给他喂进嘴里，才闭上嘴巴嚼一嚼。 晚上上晚自习，周子辰倒在课桌上大睡了一觉。 中途班主任老师过来看见了，想要教训周子辰，周子辰却是睁开半只眼睛，说道：“我只能在跳舞和上自习之中选择一样。” 老师话憋在嘴边，最后只能说道：“要坚持，文艺表演结束就不用跳了。” 后来元旦节文艺表演，周子辰班上的舞蹈拿了个特等奖。 少年少女们都穿着民族服饰，女孩子是青绿色的大裙摆，而周子辰却是灯笼裤加民族背心的打扮，明明排练时觉得傻气无比的舞蹈动作，加上让周子辰差点疯掉的舞蹈服装，偏偏舞台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周子辰是衣架子身材，穿乞丐装也能穿出潮范儿来，连抱七个女生的动作，更是惹得下面一群年轻女孩子尖叫起来。 跳完舞周子辰也觉得有些兴奋，他下台时，主持人郑晓露上去报幕，下一个节目刚好是肖遣班上的对唱。 周子辰在后台见到排着队准备上台的肖遣。肖遣他们的表演服装，女生统一粉红色连衣裙，男生统一白色西装礼服，还打了领结。 肖遣和周子辰脸上都画着舞台妆，近了看有些傻，可是周子辰还是一眼认出肖遣。 他走过肖遣身边时，与肖遣握了握手，突然就忍不住兴奋，一把将肖遣拉到了垂挂着的暗红色舞台幕布后面，亲上肖遣的嘴唇。 ☆、第 30 章 那舞台幕布估计有近十年没洗过了,被周子辰那么一掀所有人扑了一脸的灰，捂住鼻子咳嗽起来。 肖遣反应很快,在周子辰亲住他嘴唇的时候，抬起脚来一顶将人顶开了。 带队的老师已经动怒，掀开幕布看到周子辰捂住肚子叫了一声,吼道：“周子辰！你发什么疯！” 肖遣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对老师说道：“对不起,他刚才脚崴了一下没站稳。” 刚才那一下太突然,带队老师也回忆不起来究竟是周子辰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不过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计较,老师只能喊肖遣道：“快来排好了，准备上场了。” 周子辰刚才肚子被顶痛了,瞪了肖遣一眼。 肖遣对老师应了好，伸手胡噜一下周子辰的头，回去自己班上队伍里去站着。 周子辰只好往后台走去，走了一半听到前台音乐响起，又匆匆忙忙往舞台下跑去，他想要去看肖遣表演节目。 周子辰一出现在观众席，就引起了围观，不只学生，就连许多学生家长都觉得这小伙子长得真好。还有人拿了照相机来，要跟周子辰合影的。 而舞台上面，肖遣正死板地跟着其他人一起张嘴唱歌，一起伸手做动作，好不好看他是不知道了，他只希望自己看起来不要很突兀。 不过林爱萍还是在一排男孩子中间一眼就认出了肖遣，她拉着邻座一个不认识的学生家长，说：“你看从左边数第四个男孩子，就是我儿子。” 肖遣班级的表演就中规中矩了，因为是初三，也没那么多精力来排练节目，最后拿了个二等奖。 刚唱完肖遣往舞台下走的时候，旁边一个男生扯了一下他，低声说道：“你嘴巴花了。” 肖遣愣了一下。学校老师给他们画的妆都又浓又厚，无论男女都涂了大红色的口红，刚才周子辰亲他那下虽然很快被推开了，可还是将他嘴唇给亲花了。 幸好刚才在舞台灯光下看不出来，不过肖遣还是额头上起了一点汗珠，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一下台就急忙找纸巾擦嘴。 元旦节文艺表演结束，第二天就是元旦节，学校放一天假。 不知是否为了迎接新千年的到来，这一晚上，肖遣只觉得大家都显得格外躁动，有些心绪难平。 他和林爱萍一起，去舅舅家里吃的晚饭。吃完了母子两个散着步回家，时不时能听到燃放烟花爆竹的声音，竟然有了些往年大年三十的气氛。 林爱萍双手拢在袖子里，突然说道：“不知道明天是不是真的会世界末日啊？” 肖遣转头看一眼林爱萍，他觉得母亲似乎比过去更有神采了。这两年小镇逐渐开始了老旧房屋的拆迁，主要是镇上的砖木结构的老式平房，慢慢就会在这个小镇里面消失。林爱萍所在的城市建设规划部门，就是政府下属主要负责监管拆迁和土地转让开发的。林爱萍又是部门财务，很多东西要从她手上过，待遇自然也越来越好，甚至时不时还有些承建老板花钱请他们出去吃饭旅游。 林爱萍这两年收入本来就越来越多，再加上和肖名正离婚，反而少了许多负担，手头的存款也都还在，日子过得倒是比以前滋润了。 晚上在舅舅家吃饭，林爱萍看到林爱军给女儿买了台电脑，后来回去的时候，她问肖遣需不需要一台电脑。 肖遣觉得不是太必要，那时候网络不发达，电脑还卖得很贵，他一个初中生也没什么必须要用电脑的地方。而且就像周子辰那样，大多家庭买电脑给孩子，都是拿来打游戏了。 他觉得还是把钱留着，现在他们的房子还是公房，等到需要钱买房子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手头紧张了。 晚上电视台有迎接新千年的晚会，林爱萍和肖遣坐在沙发上看，到了十一点林爱萍就困得受不了先去睡觉了，留下肖遣一个人。 肖遣神情平静，内心却有些激荡，越是接近十二点，外面越多燃放烟花爆竹的声音，他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去看，玻璃窗户不断反照着他的脸，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肖遣。 这时候，家里的电话响起来了，因为外面烟花爆竹的声响，电话铃声倒显得不是特别吵。 肖遣走过去接起电话，听到了对面周子辰的声音：“肖遣。” 肖遣忍不住微微一笑，“新年快乐。” 周子辰也很快回道：“新年快乐！” 电话的两边都很吵，十二点整的时候，放爆竹的人特别多，就像是往年的年三十一样，两个人都有些听不清对方的声音。 周子辰说完新年快乐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家里还有亲戚，两个堂弟一个表妹在，吵得他头都疼了。 他给肖遣打电话，两个堂弟就凑上来要抢他电话，周子辰没有办法了，只能说道：“我过后再给你打电话，太吵了。” 肖遣于是应道：“好的。” 挂掉电话的时候，肖遣觉得心情很不错，至少在两千年的第一个时刻，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比起上一辈子，似乎要幸福许多了。 二零零零年，世界没有末日，生活还要继续。 肖遣一大早被林爱萍叫醒，就为了告诉他，下雪了。 南方的小镇很少下雪，肖遣记忆中就小学时候下过一场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的白色，从此之后就偶尔有些零星小雪。 林爱萍也很少看到雪，比肖遣还兴奋，说新年第一天，去街上逛逛。 于是肖遣从温暖的被窝里艰难爬了出来，陪他母亲去逛街。 中午母子俩下了一顿馆子，晚饭则是要去奶奶那边吃。 肖遣倒不是不愿去奶奶家吃饭，就是觉得留林爱萍一个人在家里吃太孤单了。林爱萍却见他去，她自己晚上还去肖遣舅舅那边吃就行了。 不知怎么，林爱萍离婚之后，反而和自家大哥嫂子走得近了，就像那边成了她的娘家一样。肖遣还记得上一世在林爱萍最艰难的时候，林爱军是顶住了压力借钱给林爱萍买房子的，当时肖遣不觉得有什么，到了现在，肖遣觉得能雪中送炭，舅舅还是不容易的。 一顿饭吃得挺平静，不管其他人说什么，肖遣都只是听着而已。吃完饭肖遣去厨房帮肖娟洗碗，小声跟她说，问她哪时候有空，等他放寒假了跟他们一起去趟市区。 肖娟转头看着肖遣。 肖遣小声道：“就我跟我妈，带着你一起，过年前买点东西，给你买两件新衣服。” 肖娟脸上忍不住露出个笑容，点了点头。 元旦过去，就得筹备期末考试了。 不过就算是顶着期末考试的压力，也抵挡不住少男少女们的春心萌动，周子辰同学元旦放完假回来第二天，书桌里就被塞了五、六封情书。 周子辰趁着上课无聊，一封一封拆出来看了，只觉得都没什么意思，其中有一封错别字还特别多。只不过他不好意思给扔在学校，都带回家扔掉了，一个也没搭理。他想过了，自己都和肖遣说好了，谁也不要找女朋友，那就当真不能找，空闲时间都是找肖遣一起过了。 那一年期末考试，肖遣考了全班第一名，年级第三名。成绩排名还没公布时，王奉在老师办公室看到名次表，当场就疯了一般跑回教室，抓住肖遣肩膀大声吼：“我操！肖遣你知不知道你考第几名？你考了第一名啊！” 当时是家长会，家长陆陆续续到来，还没正式开始。 林爱萍听到王奉的话，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道：“真的？” 王奉说道：“当然了！操！太可怕了！” 这时王奉的母亲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手揪着王奉耳朵，“你刚才说了些什么？再说一遍？年纪轻轻操过来操过去的！” 王奉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道：“没有，我随口说说而已……” 一整场家长会，林爱萍都脸上带笑，面泛红光，肖遣站在教室外面等着，也觉得心情很是不错，他过去从来不知道，原来考试考好了，真的能给人带来满足感。那是抽一根烟、打一场架远不能比拟的。 而周子辰则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一。他本来就是走后门进来的重点班，基础跟人有差距，还不肯好好学习，自然考试考不过别人。 他倒还无所谓的样子，来给他开家长会的周长育脸都青了。 从教室里出来，周长育站在走廊上指着周子辰的鼻子说：“跆拳道不准学了，这个寒假哪里也别去，在家里给我补课！” 周子辰跆拳道眼看着今年寒假等级考试就能考绿带了，他不甘心，说道：“凭什么啊？” 周长育手里拿着周子辰的考试成绩单，朝他脸上丢去，“凭什么？就凭你考了个倒数第一！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周长育那一下丢得有些用力，卷起来的成绩单几乎是抽了周子辰的脸一下，锋利的边缘还给他的脸上划出浅浅一道血口子来。 周围许多家长和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班主任老师更是急急忙忙从教室里出来阻拦，害怕周长育在这里动手教训儿子。 周长育见到那一下打得狠了，也有些后悔，不过面子总是要撑着的，断没有跟儿子道歉的道理，于是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周子辰恨恨瞪着周长育离开，心里又气又委屈，倒不是被打得痛了，而是觉得自己那么大了，周长育太不给他面子。 黄伟他们过来劝周子辰，周子辰摇了摇头，转身朝教学楼另外一边的楼梯走去。 周子辰心里堵着一口气一直走出了学校，心情不好到了极点，最后找了家网吧坐下来打游戏去了。 后来到了晚上，周子辰一直没回家，那时候身上也没手机，家里人到处找不到他了，李雪想起来肖遣和周子辰玩得好，找到了肖遣家的电话号码打了过来。 李雪语气有点着急，问肖遣周子辰是不是在他家里。 肖遣愣了一下，说道：“没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