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 人心
沅儿在屋中想着方才在大厅发生的事情坐立难安，那件事发生时，从头到尾主子都未看她一眼，是不是在责怪她？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沅儿收了收心神，起身去开门。 “主子。”沅儿略有些惊讶，没想到夜洛寒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夜洛寒走进了屋中，在桌前坐下，手抬放在桌上习惯性的敲打着桌面。 沅儿跟着夜洛寒走进屋内，站在夜洛寒的身边。 良久，夜洛寒终于出声道，“沅儿，你跟着我几年了？” “八年六个月零三天。”沅儿回道。 夜洛寒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倒记得清楚。” 沅儿没有说话。 夜洛寒又道：“你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吧。” 沅儿错愕的看着夜洛寒，以为自己听错了：“主子？” “你即不想入宫就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夜洛寒道：“我会让沐风送你一段路程的。” 离开京城？沅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以后便见不到主子了？ “奴婢走了，夜王府怎么办？皇上今日已经走了，奴婢若是再走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夜王府的。”她不想离开夜王府，不想离开主子的身边，更不想入宫。 “这个你就不需要担心了，我自会有办法处理。”夜洛寒该说的也说完了，起身就准备离开，“你快收拾收拾行李吧，沐风过会便来送你出城去。” 看着夜洛寒离开的背影，想着若是她真的走，只怕这一辈子就见不到了，沅儿鼓起勇气道，“主子！” 夜洛寒闻声回过头来，“还有事情吗？” 沅儿看着夜洛寒，看着这个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男子，“奴婢，可不可以不走？” 夜洛寒闻言微皱起眉头，随后便道，“不行，皇上看中了你，你要么入宫要么离开，只有离开了我才能保住你。” 保住她？ 沅儿忍不住的问道，“主子，为什么，不直接奴婢入宫？” 看着沅儿心存幻想的神情，夜洛寒道，“主仆一场，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自是不会强迫你。”这八年，她跟在他的身边，为他尽心尽力，这个时候，他为她筹划一下也是应该的。 “主仆一场？就仅仅是因为主仆一场吗？没有其他的原因吗？”压抑在心底里感情不知怎么的就藏不住了，到了这个时候沅儿反而想要问清楚了。 夜洛寒面无表情的看着沅儿：“还因为天儿，她说了，若是真的送你入了宫，她是不会原谅我们的。” 这不是沅儿想要的答案，她也知道，她不可能得到她要的答案的，只是，她仍是不死心，她想问个清楚，她想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奢望也好：“主子，你对奴婢……” “没事。”沅儿的话还未说完，夜洛寒便已经出声回答，他看着沅儿，眼神清冷而淡薄，“我是主子，你是奴才，八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如果没有这件事，一辈子都会这样。” 眼泪滑出眼眶，沅儿抬手擦掉，其实早就知道是这样的， 她不是也从来都不敢奢求的吗？为什么还要流泪呢。 夜洛寒看到沅儿眼泪便转过了身：“不该想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见夜洛寒要再次离开，沅儿忙出声叫住，“主子！” 夜洛寒回头，看着沅儿的眼神已经略有些不耐：“还有什么事情吗？” 沅儿难受的声音哽咽，她低头掩去眼中的伤心，一抬头，脸上已经带着淡淡的微笑，“主子，请将奴婢送入宫去吧。” 她不知道她离开后，主子要怎么做才能让皇上不会怪罪到夜王府，她只想到，此刻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夜王府，便就一辈子都无法回来了，她自幼父母双亡，被卖入宫中后便开始做奴才。现在离开，她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天大地大，哪里又是她的容身之处呢？ 离了京，她这一生只也无法再看见主子了。 入宫，成为皇上的女人，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事情，她遇到了也是她的福分不是吗？至少，在宫中，她还有个念想，她还能再看到主子。最重要的，她入了宫，皇上便也不会再怪罪夜王府，或许还会对夜王府再亲厚一些。她留下来，至少还是有用处的。 夜洛寒皱眉看着沅儿：“你想入宫？若是你是怕你的离开会连累夜府那就不必担心了，我既然让你离开就有办法能够让皇上不会因为此事而为难夜王府。” 沅儿摇头，“不是的，奴婢只是想通了。奴婢离开了京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倒不如入了宫做个主子来的好。” 听沅儿这般说，夜洛寒的眉头宁的更紧了些，虽说她入宫是最简单也是最好的选择，可她若是真的入了宫，天儿只怕再也不会原谅他了。所以，他宁愿麻烦一点，也乐意护她离开。 “你当真决定了？”夜洛寒再三说道，“你若是不愿意，也不必勉强自己。” 沅儿摇头，坚定道，“奴婢没有勉强自己，主子，送奴婢入宫吧。”说着沅儿跪在了夜洛寒的面前，磕头不起。 夜洛寒见沅儿这般，最后只道了一句：“既是你自己选择的，那就如你所愿吧。” 沅儿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才慢慢的抬起早已经满是泪水的脸，如她所愿？泪水滑过脸颊，落到嘴角，好苦…… 她的愿意这一生都不会成真了，沅儿的手抬起放在心口处，轻轻的唤了一声，“洛寒。” 两个字唤出口，强忍着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流出，沅儿也不再制克的放声哭了出来，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让她再放纵的想着他哭一次吧。 哭完，她便要与心中的他再见了。 门口的夜洛寒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脚步顿了下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便离开了。 祠堂里笑笑一如即往的陪在夜思天的身边，陪她跪着，一夜过去了，夜思天心里的怒气仍是没有消，更不会去跟夜洛寒道歉，她无法原谅他的无情。沅儿跟了他八年，心里又喜欢他，怎么可能愿意入宫陪着皇上，只要他一句话，沅儿便不可能说要入宫的话，可是他却是什么话也不说。任由沅儿说出要入宫的话。 一边的笑笑看着夜思天：“天儿，你饿吗？我去给你拿些吃的过来吧？王妃只说让你跪着，也没不许你吃东西不是？” 夜思天摇头，“我不饿，你要是饿的话你吃吧。” 笑笑有些无奈，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已经一夜过去了，她怎么可能不饿呢。笑笑起了身，“那我去拿些吃的来。”等到她将吃的拿来，再哄她吃下就是了。 “笑笑，你顺便去看下沅儿，跟她说千万不要再说入宫的话。那个皇宫没什么好的，她又不喜欢皇上，难道入了宫还要再跟那些女的去争不成。让她好好的留在夜王府，其他的事情有我呢。”夜思天说。 笑笑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柱香后，笑笑拿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跪在地上的夜思天闻到食盒里香味，立即就撑不住了，“你拿了什么吃的过来啊？怎么这么香？” 雪阡将食盒打开：“都是一些你爱吃的，是雪阡姨亲手做的。她本来想给你送过来的，刚好我出去拿，她就直接给我了。” 夜思天看着食盒里的东西，肚子控制不住的叫了起来，她道：“既然是雪阡姨的好意思，我也不能浪费了对吧。而且你刚才说的也对，娘亲只罚我跪也没说不让我吃东西，再说了不吃饱哪里有力气跪啊。” 听着夜思天一二三给自己一连找了好几个理由，笑笑拿起糕点递到她的面前，“吃吧。” 夜思天接过笑笑手里的糕点就吃了起来，“雪阡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糕点做的越来越好吃了。”说着看向笑笑道，“你也一起吃啊？” 笑笑‘恩’了一声拿起一块糕点。 夜思天连吃了几块糕点，也没有那般饿了：“对了，沅儿她现在怎么样了？爹跟娘有没有说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啊？皇上有没有派人过来啊？” 夜思天问完后半天也不见笑笑说话，疑惑的抬头看着她，才发现她正想着什么，“笑笑，笑笑！” 夜思天连叫几声才让笑笑回过神来，“什么？” “什么什么啊，我在问你话呢，沅儿现在怎么样了？”夜思天再次问道。 笑笑低头回避了夜思天的眼神，夜思天见状担心道，“怎么了？她现在不好吗？” 笑笑仍是没有说话，夜思天急了，沅儿不会是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吧？ “笑笑，我在问你话呢？”夜思天催促着。 笑笑终于道，“我没有看到沅儿，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笑笑这话说的夜思天不明白了，“没看到？怎么没看到，没找到她人吗？” 面对夜思天不断的追问，笑笑终于抬头与她双眼对视：“天儿。” “恩？”看着笑笑突然严肃的表情，夜思天的心中涌起一丝不安，“怎么了？” “沅儿的事情，能够做决定的只是王爷王妃跟小王爷，还有她自己。”笑笑说。 夜思天盯着笑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笑笑伸手握住夜思天的手，“天儿，沅儿入宫了，今日一早去的，这会应该已经在宫中了。” “入宫了？”夜思天重覆这三个字，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竟然真的将沅儿送到宫里去了？！ 夜思天连忙起身，只是跪的时间过长突然起来，膝盖一下了受不了，整个人踉跄的着就要摔倒。 笑笑忙伸手将人扶住，“天儿，你听我说。沅儿入宫不是任何人逼她的，是她自己愿意的。” 夜思天甩开笑笑的手，“自己愿意？怎么可能，笑笑，我们跟沅儿相处也有四五个月了，你觉得她心里愿意吗？你觉得她是自愿的吗？” “但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强迫他的。雪阡姨也说了，小王爷跟她说过，可以送她离开京城，可是她自己拒绝了，是她求着小王爷要入宫的。”纵然沅儿的心里有千万个苦处，可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夜思天此刻什么都不下去，她只知道，他们真的将沅儿送进了宫！ 夜思天所愤的跑出祠堂，走到院中时与刚好回来的夜洛寒撞了个正着。 夜思天快步走到夜洛寒的面前，“你去哪里？！” “将沅儿送到宫门外。”看着她这般愤怒的模样，应该也是知道了吧。 听到夜洛寒的话，夜思天气的一把抓住夜洛寒衣襟：“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居然亲手将沅儿送到皇宫里，沅儿她喜欢你知不道？” 相对于夜思天的愤怒，夜洛寒却显得隔外冷静，“知道。” 夜思天气急，“知道你还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洛寒低头看着质问着自己的夜思天，平静的说，“我跟她说过，我可以送她离开，她不必入宫。只是她自己坚持要入宫。” “就算她坚持要入宫也不代表她是愿意的，她喜欢着你，怎么可能会愿意做皇上的人。她是因为害怕夜王府被牵连，更担心会牵连到你，所以才会选择这么做。” “她怎么选择是她的事情，主仆一场，我可以帮她不入宫，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夜洛寒说，“她拒绝了我的办法，也是她的事情。” 夜思天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夜洛寒，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无情的， 沅儿跟了他八年，照顾了他八年，他也知道沅儿对他的心意，即便是他不喜欢沅儿，也不该这般冷血。 夜洛寒看着夜思天，“沅儿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侍女，没有了她，再找一个就是了。天儿，我不是你，她也不是笑笑。” 夜思天红了眼眶，心里说不出的委屈跟伤心，也不知是因为沅儿还是因为眼前这个让她觉得陌生而又失望的二哥。 在她的心里，二哥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他也是善良的 ，他的心是暖的，他会对身边的人好，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待一个跟了他八年的人。 他不该是这样的。 这时得知消息的韩墨卿跟韩靖琪也赶了过来，见夜洛寒对峙着，在听到夜思天出了祠堂的消息，韩墨卿就知道夜思天肯定知道了沅儿入宫的消息。 看着夜思天脸上的委屈，气愤与伤心，韩墨卿走上前，“天儿……” “我不想听！”夜思天暴怒的打断了韩墨卿的话，“我不想听你们告诉我，是她自己选择入宫的，我更不想听你们说，她是自愿的。她到底愿不愿意，你们心里都很清楚！娘亲，为什么来到京城以后大家都变了。从小，你便教我，对我好的人，我要对他好，我记着。欺负我的人，我要加倍的还回去，我也记着。你说，生而为人更要善良，不可有害人之人，我也记着。可是你也说过，自己的人，哪怕是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好。我一直记着，也一直这么做，可是现在为什么不是这样了。沅儿难道不是夜王府的人吗？不是夜洛寒的人吗？可为什么我们现在却不是拼尽全力的保护她？” “因为她不值得。”夜洛寒清冷的声音传来。 夜思天愕然的看向夜洛寒，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心里为沅儿伤心，又为夜洛寒的冷漠而寒心。 她的八年，最后只不过换来他的一句，不值得。即便是主仆八年，也不该是这般淡漠的感情才对。 夜思天突然笑着看向夜洛寒，“那我呢，我值不值得？” 夜洛寒眸色微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夜思天的话像利剑一般刺入他的心里，在她的心里，他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天儿”韩墨卿心疼的看着夜洛寒，心疼她被天儿这般的怀疑。 夜思天很伤心，她突然觉得，离开了洛城好像一切都变了，一切也不再是她所喜欢的那样了。 “娘亲，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去祠堂反思。”夜思天倔强的擦去眼泪的泪水，深深的看了眼夜洛寒便向祠堂的方向走去。 笑笑见状忙跟了过去。 韩墨卿无奈的看着夜思天离开，然后走到了夜洛寒的身边，握住他的手：“这些年是我们将天儿保护的太好了，让她看到的都是美好，忘记告诉她，人也是最丑陋的。更忘记告诉他，那个皇宫里的人心。洛寒，天儿需要长大，需要慢慢的接受这些，你不要怪她。” 夜洛寒苦笑着摇头：“如果可以，我宁愿她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些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