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旧圣利城的一角
发达的商贸，必然需要相对宽松的环境来孕育；而环境的宽松，必然导致治安方面会有所缺失。 阿瑟帝国虽然在西北商路上驻扎了重兵，但沿途依然有很多商团被一些扎根在商路周围的商团袭击；要价不高的单次旅程护卫，就成了商团必备的配备了。 那座横跨大河的大城有很多称谓，人们喊最多的，是‘旧圣利城’。 这里原本是一个小国的国都，被阿瑟帝国在三十年前征服后，就开辟成了和主大陆中部通商的沿途枢纽城市之一，也是有名的富庶之地，粮食、布匹、铸铁工具等产量丰厚。 每天都会有很多水、陆两路的商团在这里停歇修整，所以城市的服务行业也相当发达，有很大一片区域都是各种规模的旅馆和特殊服务机构。 有趣的是，几座刚修建不久的教会教堂，选址就在‘服务区’侧旁，给信众‘放纵——懊悔——祷告——精神恢复’的全套服务。 在‘服务区’的另一侧是占地广阔的奴隶市场，而且还是阿瑟帝国第三大奴隶交易市场，各方面都很完善。 这三处区域就构成了旧圣利城的一处繁华地带，每天的人流量相当巨大。 从奴隶市场往东走，走过七八个街区，就能走到城市的中心——城主府和每个大城必备的城市广场。 这里是以几大工会建筑为核心的商铺聚集区域，因为旧圣利城没什么魔兽聚集的森林山脉，所以佣兵工会强势压过了冒险者工会，前者每天的任务量都是后者的数倍。 在佣兵工会的对面，广场的角落中，一个又一个拿着各种各样兵器的男男女女在聊天说笑，像是在等着朋友过来。 这就是旧圣利城的高端‘人才市场’了。 他们大多数都是在职佣兵，有佣兵工会颁发的实力证明，工会里如果没有什么好活，他们就会在这里等等看，是不是有什么商团需要护卫，或者是有什么急切的委托者，懒得去工会走那些复杂的程序。 这些人的数量大概在三百到五百之间，根据天气等状况不定的浮动。 最显眼的地方，站的是一个个光鲜亮丽的男女，他们是在职的佣兵，数量只占小半，从佣兵工会的大门抬头一看就能望到他们。 当有行人路过并朝着他们打量时，经验老道的佣兵便会故意提高声线，炫耀下健美的肌肉和优良的装备。 当然，他们要价不菲，通常是按照佣兵工会的标准定价来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暗杀除外。 而在这些人后面，广场的一处街口中，或站或坐着一些人影。 这些就是非在职的可雇佣者了。 他们的实力参差不齐，有的会一些武技，有的则只是单纯的身体强壮；有的干脆就是皮包骨头的行乞者，被奴隶贩子扔出了奴隶市场，勉强在这座城市活了下来，来这里讨些生活。 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不少，相比于那些要价不菲的佣兵，更多需求人手的商团，会把目光落在这些讨生活的人身上。 庄毅就站在街角，用一顶草帽遮住阳光，抱着胳膊、叼着一根草绳，等待着那双停在他面前的脚。 他在做什么？ 自然是护送卡丽娜回帝都去，然后通过护送小公主和救治女王大人的功劳，搞一块领地出来。 面对复杂、未知且孤立无援的前路，他需要伪装；而没有什么伪装，比混进一个去阿瑟帝国帝都的商队更靠谱了。 他脚下的石板被他用自己的锈剑刻了一个箭头，箭头朝着东南方向，表明自己要接的工作是从此地赶去阿瑟帝国帝都。 庄毅给自己的设定，是一个宁可食无肉，不可壶无酒的流浪剑士。 刚站在这里时，他觉得自己此时拥有浪荡不羁中年大叔般迷人的气质，还算不错的身手，不算太高的要价，以及安分守己的优良作风…… 而他期待的雇主，就算不是有一对欧派标志、年纪轻轻就失去了自己丈夫、独自一人撑起偌大商团的漂亮寡妇，也应该是一个气质不错的眼镜娘商会会计…… 然而，第一个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披着皮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有着地中海发型、嘴边长毛的黑痣，以及，绿豆大小的眼珠子。 这男人一张口，就是一股浓郁的午饭味。 “你会武技？” 庄毅缓缓点头，并没有开口。 “哑巴？耍两下子看看吧，一天什么价啊？” 庄毅并没有说话，反复提醒着自己要尊重现在的人设，他是一个孤傲的剑士，一把剑、一壶酒就是他全部的生活。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就是这位老板被激起火气，故意向前刺激他，然后被他一个锐利的眼神吓退，再然后，就被偶尔路过的谁谁谁突然发现了他的‘不凡之处’，直接高价邀请加入某某某商团了吧…… 完美的主角剧本！ 然而…… “切，都到这了还拽？真把自己当什么大人了？两条腿的牛找不到，两条腿的武者满大街乱抓！” 来了，该自己露出犀利的眼神了！ 庄毅缓缓抬头，目光之中酝酿着冰冷的杀意；抬头……抬头……抬…… “这位老板！这边看看欸！” 旁边突然有个肌肉发达的男人抱起一把大剑威风的耍了起来，口中还大喊着 “一天只要十五银币！中阶的战力，莽牛的体魄，魔兔的食量！绝对是您护卫货物与人身财产的不二选择！一天只要十五银币，您还在等什么？您还在犹豫什么！推车、卸货完美兼顾，拥有给孩子喂奶、换尿片的珍贵经验，绝对是您全能的雇佣者！” 嗡—— 嗡—— 那把大剑晃的庄毅脑壳一阵酸痛。 等他回过神，那位中年男人已经递了一枚金币作为定金，还说只要平安抵达帝都，就会有另一枚金币的奖赏以及回来时所需路费。 扛着大剑的中年汉子顿时点头弯腰的道谢，拿起自己板凳跟着老板走人时，还扭头看了眼庄毅，手指在眼角轻轻晃了下。 “加油小伙子。” 庄毅…… 果然，这个世界到处都有竞争啊。 庄毅继续靠着墙站着，抱着胳膊，保持着自己的冷酷和孤傲，等待着幸运女神的降临。 武者其实不比手艺人，生活来源并不稳定；加入一些固定的组织，又会失去自由，去给贵族看家护院，还要被当做奴仆一样各种使唤。 哪像那些魔法师，有魔法工会全程‘供养’，包就业、包权益，穿着的长袍引领帝都时尚，如果单身那更是炙手可热的结婚人选…… 庄毅心底泛起了一种对武者命途的无奈，这个异世界的不平衡体现在各个方面，真实到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什么童话气息。 穿越这种早就被那些无良作者写烂的冒险故事，其实并不是那么让人开心，就算换了个环境，个体自身其实并没有转变太多…… 能站在顶端的，在哪里都能站到顶端。 注定平凡的，可能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些平凡吧。 这就是另一种的不平衡了，源于生命，源于人性。 “唉……” 一声轻叹，庄毅抱着长剑的动作多了几分萧瑟。 “那个……可以展示下你的武技吗？剑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