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黄渤南，可是莫军宝十分尊崇的人呢，平日里几个哥们在小饭馆喝酒打屁，没少提到这位黄老大，现在竟是有机会跟人家攀谈，莫军宝可不会放过。 “哎呀，黄先生！”莫军宝学着一副港商似的派头，上前伸出双手与其相握，“黄先生，没想到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黄渤南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碍于对方是莫军义的兄弟，才伸出手与其握了握，“莫先生，你好你好。” 莫军宝赶紧略带矜持的松开了黄渤南的手，“黄先生这是要去吃饭？正好，我们也要去吃饭，这样吧，我做东，黄先生赏不赏脸？” 黄渤南本想拒绝，但眼珠一转，就对身旁的高大青年道，“白市长，这位是军义的本家兄弟，那位小姑娘，就是刚才在路上提起的小能人啊，您看……” 身旁的高大青年露出一丝阴翳的笑容，朗声道，“既然是黄先生的朋友，就一切听黄先生安排。” 黄渤南哈哈笑道，“那就一起吃个饭吧，正巧，那小家伙很让我好奇啊。” 一旁的莫军宝早在听闻‘白市长’三个字时，就吓得呆立在一旁，王凤英更是紧张的拉住了女儿的手，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三十上下的青年人，竟然就是刚从省里调来的白市长。 虽然兰城只是个县级市，但那些干部们哪个不是五旬往上。 莫军宝一家就这样晕乎乎的跟着黄渤南来到了名唤沁心园的包厢，然后黄渤南点好一桌子华贵的菜，更是招呼服务员要了一瓶茅台酒，这叫莫军宝不住摸向衣兜。 他忘了，自己兜里根本没有钱。而这段时间又是椅子，又是动迁，他早下意识的把自己当成了暴发户，却忘记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有他的份。 不过再一想，这黄渤南既然宴请白市长，总不可能要他付账才是。如此才算是安下心来。 莫子涵则是坐在母亲身旁，老太太就坐在她的身旁。其实这一桌的客人很奇怪，一位是年轻有为的本市市长，一位是称霸客运业的本地大鳄，而另外几位，却是每日住在贫民窟般小平房里，为了生计发愁的一家老少。 莫子涵不知道黄渤南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要将他们这一行拉扯进这场饭局，显然这位白市长与他见面是有事要谈，这个饭局，不该有他们一家人的。 许多事情联想到一起，似乎有了个轮廓，但她并不知道莫军义是否真的是为白市长办事，而莫军义与黄渤南又属于是什么关系，上次刺杀莫军义的人又是谁？有着什么目的？这黄渤南在中间扮演着怎样的一个角色？ “白市长，来来来，吃菜吃菜。呵呵，对了，我刚才提过，这位就是莫三哥的那个小侄女，在上次的事情中，多亏了她出手，才保住了莫三哥的性命啊！”黄渤南有些不怀好意的看向莫子涵，笑言道。 【038】高人一等 黄渤南似乎是故意把视线拉到莫子涵的身上，那眼神，让莫子涵有些不舒服。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身上穿着的是肥肥大大的校服，瘦小的脸颊，大大的眼睛，一头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 只有十四岁大的年纪，看上去更是瘦瘦小小的，很不起眼，她若不说话，不与人对视，那副模样就如同一个贫民窟长大的小受气包般。 她低着头，似乎是不敢抬头。 莫军宝很不懂眼色的夸赞道，“是啊，这孩子从小不吱声不吱气的，谁想到关键时候救他三伯一命！呵呵。” 白市长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根本没有理会莫军宝，只是看着黄渤南笑道，“黄先生，今天冒昧请您出来，其实是有事情想与您商量的。” 黄渤南一愣，没想到有外人在，白市长依旧提起此事。他当即笑道，“我请您，我请您！白市长能赏脸跟黄某一起吃个便饭，对黄某来说就是莫大的荣幸！今天不谈公事，等哪天白市长有空，我再与您单独找个地方坐坐。” 白市长闻言，虽然唇角依旧带笑，但眸色却已经沉了沉。 白市长名为白子振，能够三十岁担任一市之长，虽然只是个县级市，但是依旧可以从中看出他背后有着庞大的背景。 黄渤南不傻，这个白子振自从来了兰城，就在抓经济，他垄断了整个兰城的客运业，白子振没安好心，一心就琢磨着想把他的客运集团收购到政府名下。 “黄先生，我的来意想必您也清楚，有话我就直言了。现在的很多大中型城市，客运业都是政府把持，客运并非小事，关系到整个城市的民生治安，交由政府管理，这样也可能更好监管。但黄先生毕竟是个生意人，政府也不会亏待您，当客运集团成为国有产业，您将从中占股，并且依旧担任董事长一职，在头衔上，享受同等级干部待遇。” 包括黄渤南在内，谁也没有想到，这白市长就如此堂而皇之的将今次来意说了出来，根本不管黄渤南是不是一直有意拖延打岔。 莫军宝倒还好，没什么文化，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能听出来白市长的意思是要代表政府收购客运集团。这些事情跟小老百姓没什么关系，他也嗅不出什么别的味道，只觉得白市长给出的待遇不错，而且也很公道啊。 王凤英大概听懂了，但对这方面她也是并不太懂，至于老太太，根本就是充耳不闻的埋头吃菜。 莫子涵坐在一旁，看着黄渤南已经变得僵硬的面色，心中顿时清明了许多。 三叔莫军义如果是白市长的人，与这黄渤南见面，大概也是受白市长所托，不管那日刺杀莫军义的是不是黄渤南的人，莫子涵都在心中对此事有了个轮廓。而让她疑惑的是，莫军义竟然这样受到白市长的器重。 她猜想莫军义是白市长的人，并非只听了家里的闲言碎语而判定，而是刚才黄渤南的话，如果白市长跟莫军义没有关系，那么黄渤南又怎会在白市长面前提起莫军义刺杀一事，还有介绍莫子涵是他的侄女。 而黄渤南，此刻捏着筷子，本来做着夹菜的动作，此刻却是僵在了那里，脸色变换了一番才大笑着收回筷子说，“白市长玩笑了，玩笑了。” “白某从不玩笑。”白市长似乎是个愣头青，根本看不懂对方的脸色，明显对方是不乐意的，但他依旧如此说出。 所以，要么他就是个愣头青。要么，他就是有恃无恐，根本没想黄渤南放在眼中，今日与他吃饭，已经算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而白市长的此刻的表情，也恰恰说明了他是第二点。 可怜黄渤南还屡施小计，打岔装傻，但在绝对的权利的面前，在对方绝对的藐视态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莫子涵这才有些诧异的打量起这个白子振，如果是普通的官场中人，此刻多少会因为爱惜羽毛，打着官腔，云里雾里的打起禅机，而白子振这样干净利落的处事态度，很让她欣赏。 当然，欣赏，是在对方已经有可以这控制局面的前提下，否则，就成了无谓的逞能和刚愎自用。 “白市长。”黄渤南也收起笑颜，声音微沉的说，“请恕黄某不识抬举，毕竟集团股份并不只我黄某一人所有，这件事能不能通过，黄某还需要召开董事长决议，而且这客运集团是我花了十多年辛苦打下来的，您说收购就收购，怕也不妥吧。” 虽然答应白子振的要求是最明智的选择，对方给出的待遇确实不错，客运集团被政府收购，在将来或许也是大势所趋。 但黄渤南辛苦打下的产业，让他放手，等待的就是慢慢被架空。再说，现在的日子也很逍遥快活，他愿意跟政府挂钩，但不愿意被控制。 “言尽于此，还望黄先生多多思量。”白子振微笑着说完，就站起身看了看腕上手臂，“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看屋内众人，迈着修长的长腿，步伐沉稳的走出了包厢。 服务员这时将茅台酒送进包厢，却已是满室阴霾。 莫军宝搓着手，有些拘谨的笑道，“黄先生，我看白市长也是一番好意，你也别气，喝酒喝酒！” 黄渤南压制的怒气此刻已经濒临爆发，他在兰城市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这个白子振竟然敢给他脸色看，今天这哪里是商量，明明就是胁迫威逼！ “喝酒？你配喝这种酒吗！”黄渤南满面阴沉的冷笑一声。在他心里，对于莫军宝这一家人，他高兴时自然可以给足面子，不高兴时，他们算个屁！ 压制着满腔怒火，黄渤南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直到他离开了包厢，莫军宝还傻愣愣的坐在那里，手指还没有触到那茅台酒瓶。 莫子涵轻轻一叹，满心觉得莫名悲哀。有权势地位的人，当真可以践踏他人的尊严。 白市长践踏了黄渤南的尊严，黄渤南，便来践踏他们这些市井小民的尊严。 【039】巧遇 “臭要饭的！不就他妈靠开辆二手车发家吗，得瑟什么！”莫军宝站起身来，冲着门口狠狠的呸了一声！ “人家走了你才来能耐！”王凤英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站起身叹了口气，“子涵啊，先扶着你奶奶上楼休息，没吃饱的话，我一会去给你买盒饭送上去。” 莫子涵点了点头，莫军宝却抬手制止道，“别的，坐下吃，凭什么不吃？”说罢自己故作沉稳的坐下，抬起筷子夹菜往嘴里塞了两口。 吃了两口菜，莫军宝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平时接触的都是些狐朋狗友，大家平日里也都恭维着他，今天跟黄渤南吃这顿饭，的确将他狠狠打击了一把，心中发酸。 “妈的。”莫军宝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就骂骂咧咧的去拿那茅台，“老子凭什么不能喝茅台，白市长都没给老子脸色看，你他妈算个屁啊！” 说罢就往杯里倒了满满一杯，咕噜下肚，长舒口气道，“也没比散白好喝到哪去。” 这个时候，服务员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见屋里只有莫军宝几位，就一脸职业化微笑的走进门来，“您好，今天一共消费了3880元，是刷卡还是付现？” 她并非冒然进门不懂规矩，按理说房间里客人还没用完餐，更没喊买单，服务生不会这样没有规矩的进门报价。 实则是刚才黄渤南一脸晦气的离开酒店，酒店经理知道他的身份，更看出跟他一同来的这老老小小像是困难户，见黄渤南负气离开，又没付账，这才有些急了，安排服务生进来试探试探。 莫军宝听完就是一呆，嘴里的菜还没有下咽，就愣愣问道，“你说……多少？” “3880！”服务生笑容依旧。 莫军宝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身后椅子咣当倒地，“黄渤南那王八蛋没结账就走了？” 服务生被他吼得吓了一跳，笑容僵硬的说，“黄先生说这顿是您买单……” 莫军宝瞪着眼睛，瞟向那瓶茅台，指了指问，“这酒能退不？” 服务生看着已经喝了二两的茅台酒，面色有些不善的道，“对不起先生，酒水出售一概不退，何况您这已经喝了。” 莫军宝顿时忧愁的看向王凤英，他是兜比脸都干净，哪里去张罗四千块钱？ 王凤英更是焦急的看着他，她一个月工作就一千块，家里吃喝用度，孩子上学交钱，哪一样不得靠她？即便省了又省，手里也没什么闲钱，去哪里一下子张罗四千块啊。 老太太就更不用说了，衣服都是王凤英给洗的，身上根本没钱…… “动迁款明天才到账，这可怎么办好？”王凤英脸色发红的说。 服务生闻言更是鄙夷，吃顿饭还要等什么动迁款下来才付得起？ 王凤英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们就在楼上住，饭钱是不是可以记在房费里？” 服务生闻言一愣，这些人是酒店的客人，当即微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请等我确认一下。” 随即王凤英和莫军宝报上名字，还不忘报上莫军义的名字，天知道房间是用谁的名字开的。 服务生不一会就回来了，“抱歉，就餐费用已经高出了您的房费押金，我们这里有规定，房费外的其他消费必须低于房费押金才能记在房费里的。” 闻言，坐在一旁的莫子涵忍不住揉了揉疼痛的眉心，即便真的记在房费里，都丢不起这个人。 她从怀里掏出一叠钱来，在王凤英和莫军宝惊讶的目光中抽出四千元递给了服务生，声音冷淡道，“付现。” 服务生也诧异了一下，本以为今天遇到吃霸王餐的要纠缠一番，没想到这小女孩手里有这么多钱。 待服务生出去，王凤英就惊声问道，“子涵啊，这钱怎么来的？” 莫子涵扶起老太太往门口走，一边道，“三伯母给的。”说完，不忘加一句，“压岁钱。” 她想不到别的其他什么理由可以解释沈彤云为什么要给她钱。所以就随口编了一个。 王凤英愣愣的看着莫子涵走出去，现在是九月份啊，给什么压岁钱？ 见王凤英要走，莫军宝赶紧拦着她，“等会，还没找钱呢！我说三嫂可真大方，这逼孩子，人家给拿了几千块也敢收，回家都没跟咱们说！” 周一，晴朗的天空中白云飘荡，芳草气息钻入鼻尖，万物生机勃勃，就如莫子涵此刻的心情。 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凉爽且又舒适。 今天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露出了那两条精细纤瘦的小胳膊，虽然衬衫很旧，但却洗得很干净，带着干爽清香的味道。 下身，只穿了一条黑色的运动裤，和一双洗得发旧的平板鞋。 即便如此，也比以往那邋遢的模样强上许多，看上去多了那么一丝蓬勃的朝气。 刚走出酒店，一辆红色流线型轿车从身旁驶过，却又戛然而止。 待车门打开，只见陈可洋从驾驶位探出头来，“莫子涵？” “陈老师。”莫子涵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