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素水楼船
南边的疫病离京城很远，京中依旧歌舞升平海晏河清，对于百姓的日子来说没有丝毫影响，也无人关注。 疫情被控制住的消息传回来时已是七月初六，秋风渐凉。 上头的人终于吐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七月七日的女儿节便如往年一样的张灯结彩，热闹喧天。 “小姐小姐，你看那里有影子戏！”绿萝趴在马车窗上，兴奋的指着外面嚷道。 红樱拍了下她的肩膀，笑骂：“你跟一堵墙似的遮了个严实，让小姐看什么？” 绿萝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下身子，将车窗空出个缝隙来，眼睛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映出耀耀生辉的十里长街。 那影子戏的小摊上演的是牛郎织女，虽然看过不知多少遍，但每年仍然被少年少女们围得水泄不通。 马车在宽敞的街道上走得缓慢，绿萝亮晶晶的眸子往那影子戏上多瞄了两眼，复又转往下一个色彩鲜艳执莲叶的泥娃娃摊位上，目不暇接。 七夕夜市上仿佛承载了京中所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亦或老而忘龄的有情人，熙熙攘攘，踵趾相接。 将军府的马车出来得晚，一时堵在长街上以龟速往前挪着，到灯火辉煌的素水河边时已是小半个时辰后。 “可算来了，我还当你们拐到哪个山头去了呢。”成国公夫人在船上瞧见将军府的马车，迎下来笑道。 “还不是我家这几个皮猴散懒，挑件衣裳都挑了一个时辰，”将军夫人也笑，又回头同身后的人道，“我也不拘着你们了，各自玩儿去罢。” 姜泽跟着马车老实了一路，顿时领着几个小子们愉快的散开了，姜淑婉在人群里瞧见了姜书雪，便上前挽了她的胳膊邀她一起去逛七夕市。 浩浩荡荡的人群霎时撤了个干净。 长长的素水河上一字排开数十艘楼船，成国公府的楼船跟将军府比邻，二层高的船上挂满了灯笼，水中漫天繁星映着灯火，璀璨如银河。 府中的老爷们儿都被丢在了家中，俱是各府的夫人领了自家孩子们出来。 成国公夫人邀了将军夫人去她们船上，转身时睨了身后跟上来的人一眼：“你跟着我干什么？” 被自家亲娘嫌多余的祁衍脚步一顿，站在了原处，同姜倾倾四目相对。 将军夫人回头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同我们坐着也无趣，自己去玩儿罢。” 目送着前头的人上了灯船，两人望着船上熙熙攘攘的人，又看了眼长街灯火。 姜倾倾道：“时辰尚早，我们随意转转罢，省得坏了她们今日兴致。” 顿了顿又看向身侧长身玉立的人：“你若另有它约也可自行去赴，晚些时候来找我便可。” 祁衍略微挑了眉梢：“我还是跟着你吧。” 这街上到处都是人，一入人海他上哪里去寻？莫说寻人了，若遇上个方向差些的，怕是连自家楼船都寻不回去。 安和在后面默默的牵了一下嘴角。 他觉得像这种日子，世子爷还是跟着四姑娘要安全些，往日交好的那些公子们此时能干什么？ 还不是看姑娘去了！ 今日全京城的年轻姑娘们怕是都出来了。 世子爷若是跟他们一处，照着前车之鉴来看，最后会演变成姑娘们看他，偏今天这样的日子对男女之间格外的宽容。 想想往年的景象，安和便有些寒毛倒竖。 有四姑娘镇着，今夜该太平些吧？ 祁衍愿意跟，姜倾倾自然没有赶的道理，瞧着四处都是人，也没有哪里清净些，便随意择了个方向走。 “行之！” 一个爽朗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响起。 祁衍停下来，转头望向那一片攒动的人头。 何云晟护着妹妹费劲的扒开人潮挤过来，衣领都歪了些，毫不在意的一手搭上他的肩膀。 “我说你今儿也太不够意思了啊，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目光落在一旁带着兜帽的姑娘身上，笑道，“这位就是姜四姑娘吧？” 姜倾倾略一颔首：“公子福安。” 何云晟冲祁衍挤眉弄眼的笑，又将腰间的一串绢花拎到他面前：“没了你跟我抢风头，我今年的花肯定是最多的。” 往年每回都是祁衍独占姑娘们青眼，今年可总算是定亲了，总该轮一回他享风头。 祁衍懒得理他，迈步就往前走。 何云晟一把摁住他肩膀，拽往另一个方向：“那边人多着呢，别把姜四姑娘挤坏了，走走走，去云夕街。” 姜倾倾抬脚前侧头看了眼一直盯着她的姑娘。 这姑娘从方才过来时便将她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最后目不转睛的盯在兜帽上，似要看出朵花儿来。 何素薇对上她的眼睛，目光一晃，转开头去追前面的人：“衍哥哥你们慢些，等等我啊。” “小姐，我们也去吧。”绿萝催促道。 这若是被人群冲散了，一时半会儿可找不回来。 云夕街离着素水河不远，街上的人丝毫不比别处少，但大多都是少年少女们，远远的便闻笑声清脆。 绿萝在街边买了几串糖人，递给姜倾倾，姜倾倾摇了摇头，她便与红樱两人分了，一人一口吃得嘎嘣香甜。 除了街上挤满的人，街边茶楼上也坐满了年少的姑娘，沿街的窗户尽开，姑娘们趴在窗沿上兴致勃勃的看着窗下路过的人。 “哎哎，看，那边有两个好看的公子！” “哪呢哪呢？” “左边，正往这边过来呢。” “那不是祁世子吗？已经定亲了吧。” “定亲了又如何，又不妨碍咱们观赏。” 这话有理，顿时惹得一片笑闹声。 “我看他旁边那位公子也不错呀，甚是俊朗。” “那是何御史家的，还未说亲呢。” 姜倾倾一群人路过茶楼底下的时候，大片的绢花突然从天而落。 祁衍眼疾手快的拎了安和的衣领往身前一挡，安和下意识闭上眼睛，被各色的绢花砸了一头一脸。 姜倾倾靠得颇近，成了殃及的池鱼，默默的抬手从头顶上拿下一朵粉白的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