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装神又弄鬼
申时,张金星乘着一辆精致的马车接了岳群,出了太平门,沿着紫金山东麓向北行了不久,来到一个幽静的山庄,航海侯张金良早已等候多时。 岳群见此处背山临湖,溪水环绕,赞道“侯爷此处幽静清雅,当真避暑好去处!” 张金良笑道“岳先生如喜欢,这庄子就送岳先生了。” 岳群摇头推辞道“可不敢夺侯爷之美,侯爷有心了。” 张金良指着身边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道“这是犬子学林,来,见过岳世叔。” 岳群见这中年与张金良外貌相似,心中有数,闻言笑道“侯爷客气了,我们年龄相仿,各论各的,世子不必客气。” 张学林对岳群早已久闻大名,第一次相见,不想却是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青年,正诧异犹豫间不知如何称呼,闻言舒了口气,笑道“见过岳先生。” 张金良羡慕叹道“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岳先生就是如此容貌,一晃七年,时间竟没有在岳先生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先生真神人也!” 岳群笑道“侯爷谬赞了!” 张金良吩咐张学林道“快去安排酒席。” 张学林向岳群点头示意,转身吩咐下人准备酒席去了。 航海侯府如今经济好转,饮食自是精益求精,一顿酒宴宾主皆欢不提。 饭后张家父子请岳群到庄子后院小山凉亭上喝茶,凉风习习,舒适宜人,远望玄武湖,灯光的点点,显得宁静而祥和,如今大明国势强盛,作为大明第一都市,商业发达,人口超越百万,富庶程度远迈唐宋。 张金良呷了口茶,问道“岳先生远道而来,想来必有要事,还请直言,航海侯府如有能力,不会推辞。” 岳群笑道“侯爷爽快,此事却与航海侯府有关。” 话锋一转,问道“航海侯府如今拥有田地几何?” 张金良微微诧异,答道“让岳先生笑话了,先祖曾创下百顷良田,我等后辈不肖,陆续变卖,如今只留有五千亩了。” 岳群点点头道“想来侯爷还不知道,我华山这几年不断向外开垦土地,不知侯爷是否有兴趣,也参上一股。” “哦!”张金良眼中精光一闪,好奇问道“华山在何地开垦土地?所费几何?” 岳群微笑道“海外琉球,如侯爷有意,华山愿让出两千顷土地,给航海侯府开发。” “两千顷!”坐在旁边的张学林忍不住惊呼,张金良亦一脸惊讶,看着岳群。 “对!两千顷。至少有一千四百顷良田,另加几百顷水湖及山林,侯爷只要准备好人员,物资,开垦出来的就是航海侯府的了。”岳群肯定道。 张金良晕乎乎的,道“这得要几万人才能耕种。” 张学林双眼神采奕奕,问道“岳先生,不知这琉球离此有多远?” 岳群道“由南京顺江而下,不过两千里水路,如从福建莆田出海,不过三百余里。” “这么近?”张学林惊奇道,不过是到京师路程,并不算太远。 这时张金良终于晃过神来,凝重道“果真有此良地,不知航海侯府需付出何等代价?” 岳群轻笑道“只要航海侯府按照华山规矩办事就行,不用另外付出丝毫。” 张金良与张学林面面相视,张学林问道“不知华山有何规矩?” 岳群道“这也简单,土地开垦出来后试种一年,从第二年开始,交两成租子给华山。另外,航海侯府把土地外租,所收租子不得超过五成,华山的租子由航海侯府中出,佃户净得五成。” 张金良与张学林双双看着岳群,等候下文,岳群微微一笑道“就这些!” 张学林狂喜看着父亲,道“父亲,你看…” 张金良怔了怔,突然脸色变得很难看,颤声问道“难道华山……” 岳群一听笑道“侯爷放心,华山上下虽粗鄙,却也知太祖受命于天,皇明驱除鞑虏,恢复汉家衣冠,乃中华正统。只是这海外之地,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张金良这才放心,神情也振奋起来,道“如此就好,航海侯府愿附华山骥尾,共襄盛举。”此事一成,航海侯府将永无银钱之忧。 岳群微笑道“那好,侯爷近期就可派出得力之人,先去查看一番,这边也可以开始招收无地之民,只是还需谨慎,不要让消息外漏,这南京城中,贪婪之辈可不少。” 张金良笑道“这个自然,但航海侯府招收一些奴仆,还是比较容易。” 岳群微微一皱眉头,道“侯爷,如想农工用心耕种,还需给予他们自由,否则,琉球地广人稀,农工外逃,想来你们也看不住,反而不美。” 张金良问道“难道华山都是如此操作?” 岳群点点头,道“现今琉球已经有民十万,皆是自由民,华山负责他们的一切费用,到琉球后,只要他们开垦出一百亩地,我们华山取五十亩,其余的则归农民所有,按规交费就行,华山负责他们的安全问题,有需要用工之处,也是出钱雇佣。” 张金良叹道“如此这些农民不谛身处世外桃源,此皆是岳先生恩德。” 岳群道“琉球孤悬海外,不如此如何能让农民安心住下。现在琉球之民,家家拥有两三年口粮,一年收获胜过大陆三年,已人心安稳。” 张金良道“那好,我航海侯府也按照华山规矩来,这次就由学林亲自走一趟,去见识见识海外桃园琉球。” 张学林闻言一愣,忙点头道“好的,父亲,我亲自去一趟。” 张金良对着岳群郑重道“岳先生如此厚待我航海侯府,航海侯府在琉球一切事务已华山为准,必不使华山为难,如有其它要求,也请明言,航海侯府必全力以赴。” 岳群满意道“侯爷有心就好,我们两家还有许多地方可以合作,共同发展,必达双赢。” 张金良哈哈大笑,道“岳先生说的好,双赢,只要真诚合作,双双赢利,好!好!来,以茶代酒,敬岳先生。” “合作愉快!” 当夜,岳群在伏波山庄住下。 五更末,岳群睁开眼,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岳群打开房门,张德恩站在门外轻声道“掌门,人已经弄上山了。” 岳群微微一笑,轻轻掩上房门,山庄里静悄悄,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两人跃出山庄,上了树梢,借着微弱的月色,向紫金山顶掠去。 …… 钱有道睡梦中感到一阵冰冷,伸手抓被子,却抓了个空,一阵凉风袭来,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床上,身着单衣,光着赤脚站在一个山顶之上。 钱有道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抖着,巨大的恐惧紧紧摄住他的心脏,双目惊恐欲裂,呆呆看着山脚月色下黝黑的南京城。 “这…是在…做梦…吧?”钱有道不断轻叩的双齿间,喃喃吐出低语,可掌心被手指甲刺破传来的痛楚,提醒他,他现在匪夷所思地站在了南京城外的紫金山山顶。 钱有道转身四下看看,山间昏暗无比,哪有下山之路,无边的恐惧使慢慢弯下了腰,就要蹲在地上。 “肃立!”一声清越喝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钱有道一个机灵,下意识挺直了腰杆,恐惧到了尽头,身体竟不再颤抖。 眼前一花,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白色人影站在了他面前,钱有道吓得连退两步,身体又抖动如筛,惊恐万状看着面前之人。 昏暗的月色下,一双明亮的眼睛占据了他的双眸,使他完全忽略了这人的面目,那眼睛越来越亮,占据了他整个视野,进而控制了他全部心神。 “你叫什么名字?”温暖的话语响起,抚平了钱有道恐惧的心灵,钱有道的身躯不再颤抖,安安静静站着。 “我叫钱有道。”钱有道语气平静了下来,呆呆看着眼前,下意识答道。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京师旭日行掌柜。” “旭日行东主是谁?” “是当今天子,由东厂督公张公公管理。” “你来南京做什么?” “我想与四海行合作,采购四海棉布。” “为何报价如此之低?” “四海行成本极低,如此报价仍有利润。” …… “你要按正常市价行情与四海行合作,知道吗?” “知道,要按正常市价行情与四海行合作。” “不可得罪四海行。” “是,不能得罪四海行。” “要满足四海行的要求。” “满足四海行的要求。” “有困难可向四海行求助。” “是,有困难向四海行求助。” …… 一阵山风吹来,旁边的树叶从钱有道头上轻轻落下,钱有道下意识伸手一挡,一片树叶落在他的掌心,钱有道无意识抓住,又垂手而立。 “你要忘记我,只记住这些话。” “我不记得你,记住了这些话。” “睡吧!” 钱有道眼前一黑,无边的睡意掩盖了他,身子一歪,向下倒去。 吴东跃了过去,伸手捞住钱有道的身体,手中床单一裹,包住了他。 岳群收了功,眼睛依旧明亮,吴东不敢去看,道“掌门,我这就把他送回去。” 岳群走上前,扣住钱有道的手腕,渡了一道真气进去,为钱有道驱赶了身上寒意,笑着道“这次可吓的他不轻,可不要晾着了他。” 吴东轻轻一笑,抱着钱有道跃下山巅,青烟般向南京城掠去。 张德恩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岳群身侧,担心道“掌门,这法子有用吗?” 岳群微微一笑道“要不你来试试?” 张德恩吓了一跳,忙闭上眼睛道“我可不敢,肯定有用!” 岳群轻笑一声,身体高高跃起,向山脚落去,张德恩睁开眼,只见掌门衣袖飘飘,如冯虚御风,缓缓落在十丈开外下,在树梢轻轻一点,又掠出七八丈外,刹那间就远去了,忙提起轻功,跃了下去。 …… 钱有道猛地睁开眼睛,自己安稳地躺在床上,被单裹在身上,身体温暖如常,手掌脚心传来刺痛,却使钱有道的身体慢慢颤抖起来…… 钱有道慢慢伸出僵硬的右手,借着清晨的亮光,打开手掌,只见掌心中,一片树叶静静躺在那里,左手哆嗦着摸到脚心,手中出现些许混着血迹的泥土。 钱有道的腰背慢慢弓了起来,像只煮熟的虾一样蜷缩着,眼泪无声留下,抱着温暖的被单,不可名状的恐惧紧紧抓住了他的心,使他如堕冰窟,刺激得他僵硬的身体怪异地抽搐着。 “笃笃笃”房门传来敲门声。 “谁!”钱有道惊恐地大声喝道,强烈的声音回响使他有了一点生气。 门外停了一回儿。 “钱先生,我是张超,已经辰时了,你是否不舒服,要不我去四海行再约个时间?” “四海行!” 钱有道猛地坐了起来。 “不可得罪四海行!”一道莫名的意念在他的心灵中升起。 “要与四海行以市价行情合作!” …… 一道道意念不由自主地从心灵深处冒出,钱有道抖嗦着,猛地下了床,扯起衣物,混乱穿好,推开房门,只见番子张超正诧异看着自己。 “走,我们去四海行。” 张超忙伸手一拦,好笑道“钱先生,你这衣服没穿好,鞋子都没有穿,出去让人笑话了。” 钱有道身体一顿,低头看看,道“是了,不能让人笑话了,你等等,我去换好衣服。” 换好衣服鞋袜,钱有道出了房门,与四人到外面用过早餐,拿出五个金元宝,递给账房赵全,吩咐道“你和张超去买些礼物。” 赵全接过金元宝,瞪大眼诧异问道“掌柜,给谁准备礼物?” “给四海行,快去!” 赵全一阵迟疑,道“掌柜,这不至于吧,他四海行受得了这重礼吗?” 钱有道眼中寒光一闪,哼了一声,赵全一阵哆嗦,忙带着张超出了酒楼。 钱有道向坐下两人看了一眼,两人忙低下头,不敢直视,钱有道也不理会,铁青着脸静静坐着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