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唐健见自己的大哥也出来帮忙方伯谦说好话，也连忙站了出来，恭声道：“大人，何不叫舰上官兵上前对质！”唐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方伯谦，心中也是纳闷，史上说方伯谦是胆小怕死之辈，但从回来的“济远”号的官兵说，自己的管带可是作战英勇，一马当先，绝不是怕死之辈，看来史书也并不是全部属实。 “哦？”丁汝昌怒色稍解，命令左右去遣部分“济远”号上的官兵上来。 少顷，“济远“号炮手王国成和李仕茂被人带上前来，在丁汝昌的催问下，炮手王国成回忆了前几日那场惊心动魄的海战：原来前几日，“济远“号和”广乙“两舰在顺利的护送陆军在牙山登陆后，按原计划返航，谁料在途中和日舰遭遇。 日舰的旗舰“吉野”号在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下率先开炮，我等自然不甘为人鱼肉，全舰官兵奋起抵抗，一时之间，海面上硝烟四起，炮弹横飞。 然而，日舰三艘火炮皆是强于我军，更有“吉野”号22.5节的优势航速，很快的，“广乙”舰甲板之上几处着火，伤重无奈挂出白旗退出了战斗。奈何伤势过重，在朝鲜海岸搁浅，广乙管带林国祥忍痛自沉。 在“吉野”、“高千穗”、“浪速“三舰的强大火力下，我舰在多处严重受损的情况下，在管带大人的带领下杀出重围。 可是此时，“高升“号和”操江“号运兵船偶然闯入战场，结果，“操江”被俘，而“高升”号上的中国援朝官兵宁死不降，最后被“浪速”在近距离击沉，仁字军营务处帮办高善继以下871人壮烈殉国！ 王国成在诉说的过程中几度哽咽，特别是“高升“号上的几百弟兄，在舰沉临死前还不忘用步枪射击，最后更是以头强地，悲愤不已。 唐健听到这里，拳头紧握，指甲在手掌中因为用力过猛，掌心浸出几处血丝。操他奶奶的小日本，在一百五十米的近距离用几门速射炮将毫无反抗能力的木制“操江”号运兵船击沉，这简直是虐杀！ 丁汝昌听到这里，同样的眼神一寒，日本舰队简直是欺人太甚！ 其他的几个管带刘步蟾、林泰曾、萨镇冰等管带皆是同仇敌忾，眼睛中似乎是要喷出火来，异口同声道：“为死去的数百将士报仇！” 丁汝昌同样握紧了拳头，牙齿咬的“格格”直响。 朝廷已经和日本宣战了，朝廷上的那个年轻的皇帝已经几次催促中堂命自己出海和日舰决战，可中堂给自己的密令却是“保船制敌”。 自己是中堂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中堂大人毫不介意自己是太平军的叛徒，自从当年被中堂大人收编之后，中堂大人就一直将自己视如己出，更是大力提拔，让自己这个不懂海战的陆军将领一跃成为了统领大清最强大舰队的水师提督。 中堂大人的知遇之恩，丁汝昌定然铭记于心，可这可恶的日本人简直是欺人太甚，简直不把我大清的水师放在眼里。八百多的将士啊，竟全部死在了冰冷的海水中，他们本是朝鲜援军中强有力的后援，此刻却空负满腔热血永远的长眠于丰岛的海底中。 丁汝昌握紧了拳头，心中叹道：对不起了，中堂大人。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命令全军，时刻戒备，另外，汇集北洋水师主力战舰，会师旅顺，不日，剑指黄海，和日舰决一死战！” 在场的每个人包括一直对这个丁汝昌有点鄙视的唐健，心里都涌起了一团汹涌的火焰，剑指黄海，决一死战！ 不久之后，各舰执行命令下去准备燃料和淡水食物。 唐健回到了自己的军舰“致远”号上，此刻的舰舱之内，数百官兵正在积极的装弹以及从悬梯上运送淡水食物，为不久就会来临的大战做着准备，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那么一腔热血，希望在接下来的海战中发挥自己最大的作用，重创敌舰。 邓世昌刚刚在舰桥内对着其余的几位军官交代重要准备事项后，远远看到唐健在前甲板之上吹着海风，笑了笑，便走了过去。 “健弟，好兴致啊，大战之前也只有你能够如此气定神闲的在甲板之上吹着海风啊！”邓世昌轻轻拍了下唐健的肩膀。 此刻的唐健如果告诉邓世昌，不久他这艘心爱的战舰在不久的黄海海战中会成为甲午之战中第二批的殉难者，他会信么？ 唐健苦笑了一声，就算自己提前告诉了邓世昌，恐怕按照自己这半年来对他的了解，他依然会义无反顾的驱舰去撞“吉野”号，与舰同沉，这个结拜的大哥可不是一般的固执。 唐健转过头看着邓世昌，说道：“昌哥，你有信心打赢这场海战么？” 邓世昌沉默片刻，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以七尺之躯保家卫国，血洒疆场，虽死尤荣！” …… 日本 “伊藤博文阁下！伊藤博文阁下！”外相陆奥宗光攥着一封电报闯了进来，此时的伊藤博文正躺在自己书房的背椅之上闭目养神，见到陆奥宗光在没有敲门的情况下就直接闯了进来，一双小眼睛中闪现一丝的不悦。 “什么事啊？尊敬的陆奥宗光阁下。”伊藤博文直起腰来，看着满脸兴奋的陆奥宗光。 陆奥宗光平息了一下因为急速奔跑而引起的微微喘息，兴奋道：“帝国胜利了，简直是完胜，几日前在丰岛海面上吉野舰长大佐河原要一意外截击清国的两艘军舰，击沉一艘炮艇，一艘运兵船以及俘虏了一艘满载的运兵船，而我大日本帝国只是付出了一小部分的损失。” “哦？”伊藤博文先是一惊，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猛的站了起来，双臂撑在面前巨大的办公桌前，眼中射出狂热的精光，命令道：“马上将我帝国的第一游击队和本队组成大日本帝国联合舰队，令海军中将伊东佑亨为我联合舰队总司令，立刻，马上挥师东海，务必将清国的北洋水师聚歼于黄海之上！” “嗨，尊敬的伊藤博文阁下。”陆奥宗光高兴的咧着嘴，补充道：“我相信我大日本帝国的将士一定不会辜负天皇陛下的重托，全歼北洋！” 看着门外陆奥宗光渐渐消失的背影，伊藤博文嘴角翘起一抹狰狞的微笑，李鸿章，我要你看着你一手操办的北洋水师在我帝国强大的巨炮下化为灰烬！你多年前给我日本帝国的屈辱，我一定会加倍奉还的！（注：李鸿章曾在北洋水师创建初期，友好访问日本，但水师和岸上的日本居民发生冲突，最后在李鸿章的鸣炮示威下，日本才屈服，最后冲突事件不了了之，日本人一直将此事视为屈辱。） 第一卷 蛟龙入海 第十七章 沸腾的黄海（一） 唐健拳头紧握，面色冰冷，李盖茨和田阿登分列一旁不敢言语。 自从少爷接到了来自朝鲜方面的电报，心情极差，没想到朝鲜的叶志超是这么的没用，前两天平壤来电报：驻守平壤的一万七千名清军最终在玄武门失守的情况下败于只有一万六千名的日军！主将叶志超弃城而逃！ 田阿登同样的握紧了双拳，两方实力本是旗鼓相当，并且平壤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平壤不该这样轻易的就转异敌手。 虽说，日军兵分三路，一支由大岛义昌率领的第九混成旅团直逼大同江南岸；立见尚文的第十旅团猛攻玄武门；野津道贯亲率日本第五师团本队奔袭城西南。 一般攻城一方需要以三倍以上的兵力才能破城，况且日军分三路进攻，兵力分散，根本无法如此轻易的就攻克平壤。 说到底就是主将叶志超的昏聩胆小，连悍将左宝贵也血洒玄武门，这一场仗打得实在憋屈啊。 不光是少爷如此的震怒，就是自己也实在看不下去。现在平壤已失，军心涣散，恐怕不久日军就会横渡鸭绿江，威胁远东第一要塞旅顺。 唐健深吸了一口气，对田阿登说道：“阿登，我叫你准备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田阿登上前一步回答道：“少爷，我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三个月前我已经将计划秘密的告诉了几位管带，几位管带十分赞同。他们对不懂海战的丁汝昌早已不满，我把计划一说出来，他们没有反对，倒是你的结拜大哥邓世昌颇有微词，他认为这样越过水师提督而自己擅自行动计划十分不妥。” “不过，我已经向他说明解释清楚，只要危急一解，就立马撤掉那些东西，毕竟这东西太危险了，嘿嘿，那东西的威力是我设计的，我是知道的，一艘巡洋舰碰上一下，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那些钱还剩多少了？”唐健问道。 田阿登搔了搔头，尴尬的说道：“少爷，那个…那个…一两也没有了。” 卧个大槽，唐健惊呼一声，一脚已经飞速的踹到了田阿登的屁股上。田阿登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躲。 唐健作心痛道：“阿登啊，你知不知道，那两万两白银可是我死皮赖脸的求着袁世凯拿出他的全部家当兼棺材本来赌一把的，虽说他死也不肯，最后在我的英明解释和保证下，保证他能够在明年拥有自己的武装军队的情况下，他才含着泪给钱我的。” 李盖茨疑问道：“咦？少爷，田阿登不是说是你让刚刚从朝鲜掩护袁世凯回天津的朱连杰，用刀架在袁世凯的脖子上，然后威逼加利诱的情况下，他才给钱你的么？” 田阿登连忙想要去捂住李盖茨的嘴，可那里来的及，田阿登的手快可也没有李盖茨的那张嘴快。 田阿登背后生凉，斜眼看了一下唐健，果然，唐健拿起桌上的石砚就朝他们两个缓缓走来。 唐健笑嘻嘻的将石砚拿在手中掂了掂，拉长了音调问道：“阿登啊，是你告诉盖茨的么？” 李盖茨不愧眼尖，立马改口道：“呵呵，少爷，那个，那个，刚刚我是乱说的，我相信在你的舌灿莲花下，袁世凯肯定会乖乖的给你钱的。呵呵…呵呵…” 唐健刚欲发作，一个仆人在门外高声道：“唐大人，水师提督丁大人命令所有人去训练校场！” 唐健放下石砚，在走出房门的时候不忘回头说了句：“今天就饶了你们两个，下次再补上。” 李盖茨和田阿登相视对望，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同时说道：“好险啊！” …… 此刻，丁汝昌立于刘公岛校场上的一个将台上，意气风发，对着将台下的数千北洋水师的官兵们，朗声道：“各位北洋的将士们，朝廷下令，我们将护送四千余名大清的铭军将士赶赴朝鲜，支援在朝和日军奋战的弟兄们，由于护送人员众多，这次北洋水师将派遣主力战舰十艘，附属舰只八艘一起前往，现在各舰管带听令，立刻下去补充给养，两个时辰后出发！” “是！”下方众人齐声答道。 片刻之后，各舰的将士随着自己的管带回到自己各自的军舰之上，开始快速的调运给养。然后在旗舰“定远”号一声急促的汽笛声下，各舰按照编队缓缓驶出威海卫，朝渤海的对面驶去，对面的旅顺港中，四千余名铭军将士正整装待发！ 一九八四年九月十六日中午，北洋舰队按时将运兵船护送到大东沟，此时早晨，大清四千余名援朝将士顺利登陆。 在休整了一天之后，第二天早晨，当海平面第一缕阳光洒在广阔浩淼的海面上，整个黄海上如同被镀了一层金面，浪涛拍岸，发出一阵阵连绵不绝的轰鸣声！ “呜”的一声长长地汽笛声在平静的海面上陡然响起，这时，“定远”号的桅杆之上，一面象征着大清的黄底青龙旗在朝霞的映照下缓缓升起。 接着，“定远”号上高耸的烟囱中猛的喷出一道浓烈的黑色烟柱之后，“定远”号开始缓缓地朝黄海之上驶去。 “定远”率先生火开动，舰艉后其余的各舰也开始鸣笛生火，尾随其后，朝黄海之上开去，其中巡洋舰“平远”、“广丙”号及鱼雷艇暂时锚泊在大东港内，执行警戒任务。 “定远”号的舰艏甲板上，丁汝昌拿着望远镜看了远方的海平面许久，随后放下，走到了舰桥的指挥室中。此时的定远管带刘步蟾正对着桌面上的地图发呆，见到丁汝昌走了进来，连忙朝丁汝昌行礼。 丁汝昌微微一笑：“刘管带不必多礼，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大家不必拘泥礼法，怎么样了，看你研究了地图一早上了？” 刘步蟾愁眉紧锁，说道：“大人，咱们还是赶快驶出大东沟吧。我担心会碰上日本人的舰队，此刻我舰背对朝鲜海岸，不利于舰队展开，而且，今天的风向也很不利，一旦遭遇日舰，炮弹产生的硝烟会吹向我方，不利于瞄准啊！” “恩，不错，以防万一嘛，谨慎一点还是好的！”丁汝昌也赞同刘步蟾的建议，随即命令旗语兵催促各舰加快航速，早点返航。 唐健指了指前方远处的“定远”号，对邓世昌说道：“昌哥，提督大人命令我们加快航速，早点返航！” “恩！”邓世昌点了点头，他心中同样的有种隐隐的不安，似乎今天的海面上过于平静。 唐健心中暗叹道：“谁说北洋水师无人，起码刚刚的那个命令很明智，还有旁边沉思的邓世昌，他们知道，现在的这个海上位置很不利于航行，起码遇到日舰，很影响北洋水师的战斗力。” 不过，唐健心中暗叹了一下：“唉，已经晚了，日本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此刻恐怕已经在前方海面上的某个角落等着北洋水师落入已经设好的埋伏圈。” 第一卷 蛟龙入海 第十八章 沸腾的黄海（二） “前方发现不明烟柱！”瞭望哨上的哨兵发出一声警告。 “什么？”丁汝昌拿起望远镜就急忙跑上瞭望台，果然，海平面的上升起了几道黑烟，从烟柱的浓烈情况，丁汝昌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是军舰才会产生的烟柱。 “希望不要是日本舰队！”丁汝昌心中这样的祈祷。 “尊敬的司令阁下，前方‘吉野’号传来消息，前方大东沟方向发现不明舰队的烟柱，疑似为大清国的北洋水师！”日本旗舰“松岛”号舰长大佐梶本知道朝坐在舰桥指挥室内的联合舰队司令海军中将伊东佑亨报告道。 “不明烟柱？”伊东佑亨微眯一下眼睛，“立刻调查清楚，是否是北洋水师的主力舰队？” “嗨！尊敬的司令阁下！”梶本知道低头答道，随即跑出舰桥指挥室，赶到高大的瞭望桅杆，举起望远镜再次关注起远处海面上的那只不明舰队。 片刻之后，梶本知道就欣喜而又兴奋的回道：“司令官阁下，是北洋水师，是北洋水师，他们桅杆上悬挂的是黄龙旗，大清的黄龙旗！” 伊东佑亨嘴角浮现一抹狰狞的微笑：“哟西，命令舰队加速前进，赶在北洋水师没有完全逃出朝鲜海，将他们聚歼在这里。哈哈……” “嗨，司令官阁下！” “还有传令下去，将悬挂的美国旗换成大日本帝国的国旗，命第一游击队的‘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四舰以单纵队绕到北洋水师的右翼，本阵舰艏对阵北洋水师的两艘主力战列舰及其他战舰，合力夹击，聚歼北洋于黄海之上！” “嗨！”一个个高级军官在接到伊东佑亨的命令后，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迅速的执行各自的命令。 丁汝昌心中一紧，从单筒望远镜看到，远方的不明舰队缓缓降下美国国旗，一面面日本的太阳旗再次缓缓升起，其中，他分明看到了四艘军舰驶出庞大的编队，朝北洋水师的右翼袭来，为首的竟然是老对手“吉野”号！ “快！传令下去，各舰生火备战，全部装上实弹，鱼雷解开保险。各自两舰合成一个作战小队，以错列纵队横向排开！以‘定远’、 ‘镇远’两舰为中心，随旗舰‘定远’运动，摆阵！迎战！”随着丁汝昌一声声的命令，桅杆之上的旗语兵准确的挥舞着两面信号旗，向各舰传达旗舰的命令。 “致远”号上此时已经忙成了一团，邓世昌带着唐健从指挥室中赶到了舰艏甲板上。 邓世昌将单筒望远镜递给站在一旁的唐健，说道：“健弟，你看！” 唐健顺着邓世昌手指的方向望去，是“吉野”号一马当先，冲在前面，随着距离的拉近，甚至可以看到“吉野”舰艏在海面上疾驶而激起的白色浪花。 操蛋的“吉野”号，今天的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处！唐健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道。 丁汝昌紧紧的盯着不断逼近的日本联合舰队，手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下颚上的一撮山羊须因为激动而微微颤动。 日本舰队，在自己担任水师提督伊始，还是一支威胁不大的几支军舰组成的三流舰队。没有想到的是在短短的几年之间，就已经拥有了能够和北洋水师相媲美的海上力量。 其扩充的速度确实恐怖，仗着新兴的“吉野“、”扶桑“等舰在黄海之上嚣张跋扈，将我大清的北洋水师置于何地，还在不久前偷袭我北洋水师的运兵船，简直是欺人太盛，我太清的水师也不是纸糊的。 虽然自己身下的“定远“旗舰下水十二年而七年未修，军费锐减，诸舰更是老迈不堪，但也要让侏儒小国的舰队知道，侵我大清海疆，犯我国威者，就算没有新式的钢铁利器，但用我中华男儿用热血筑起的海上壁垒，也要让嚣张的日本舰队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