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龙煦的挣扎

    龙家，总体来说是个团结的家族，自龙烈的厨艺“天赋”显现出来以后，宴席之类的事更是时有发生。

    虽然家族上下有三百多名成员，但基本个个都是熟脸，能准确地叫出每个族人的名字。

    团结之情，可以共担喜怒哀乐……身处其中能感受到加倍的快乐，但也同样会感受到加倍的悲伤。

    此时的龙煦就深陷在这样尴尬的环境中。

    许多附属家族的长辈，都拉着她抹泪，仿佛真的感同身受般。

    但相应的，难免会有看不惯龙煦的人存在，毕竟之前龙雲拿出“分离草”的时候，来自附属家族的反对之声，也并不算少。

    本来并非一家人，只是利益当前，成为了短暂的共同体，暗涌始终存在着。

    一阵寒暄之后，总算落了座。

    这场为龙煦准备的接风宴，表面上和过去没什么不同，但龙煦却总觉得浑身都怪怪的，别人对她的目光仿佛有了微妙的变化，这是过去从未感受到的。

    这样的场合，她自然需要说一些话的。

    附属家族中，都不知道她曾被赋予过s级本命兽的经历，也不知道龙煦为何会觉醒失败，更不知道龙雲为什么坚持要把“分离草”给这样的废材大小姐使用。

    关于今天要说的话，龙煦本来想了很多，但在此时此刻的环境中，有许多话都显得恍若隔世，终于她哑口无言，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一点地撕碎了过往的锐气。

    “对不起，辜负大家的期待了”

    随着她话音刚落，立马就漫起了各式各样的安慰，熟练地仿佛早已准备妥当。龙煦只觉得脑子乱哄哄，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讲什么，所有的话都变成了左耳进右耳出。

    过去总是高高在上看世界的龙煦，在眼光渐渐改变之后，此时突然理解到了许多未曾留意的细节，原来所有人的真心仿佛都掺杂了复杂的东西，戴着似是而非的面具。

    龙煦知道，这样的行为与想法，会让她无可避免地持续堕入尘埃。

    但失去了实力的铠甲，已经没有办法反抗了，她只觉得无比困倦。可今后，像这样的境遇，还将要与她如影随形，像这样宴席的食物般，味同嚼蜡。

    这分明是普通人赖以生存的人生，但对她来说却如镜花水月。

    从天才一夜之间跌落成废材，这样的反差总是世间少有。

    可若是接触过大海之人，又怎么能安心地归隐于小溪呢……

    在龙煦快要摇摇欲坠之际，却有人突然掐了她一把，把她拉回了现实，龙煦侧头一看，只见身旁的龙烈正带着挑衅的目光，恍惚间，她从弟弟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她，他的无心无情，竟然可以把这个眼神模仿地如此到位。

    仿佛突然有了感情一般……

    这样充满攻击性的眼神，从龙烈身上流出，却充满了善意与温暖。

    她迷迷糊糊间，想起了龙烈刚出生时，自己曾给了他一巴掌。

    过去的桩桩往事，在时光沉淀后，总是显得分外动人。

    她渐渐把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学习着戴上一个新的面具，认真听着大家的讲话。

    那边的二姨龙清悦，喝了许多酒，此时酩酊大醉，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编排着龙燕和龙然两姐妹“唉，下一代的荣光都压在你们两人身上，你们可要好好加油啊！”

    “你们呢，一个四肢发达但智商有限；一个聪明绝顶却战斗白痴，要是你们两个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在这酒气中，她的声音更显千娇百媚，但说出的话却过分严厉，就像个铁血严师，毫不留情地指出学生的缺点，龙燕和龙然都把头埋得低低的，她们一年的学院生活，看起来同样充满了许多挫折。

    毕竟这不是当年龙家三煞天才盖世的时代了。

    可龙煦好不容易戴好了面具，却被直接刺进了心里，她仿佛觉得这段话在意有所指，是她的原因，让龙燕和龙然承载了更多的压力。

    康霄习惯性护短，轻拍了一下桌子“龙清悦，你别给我女儿这么大压力，她们拥有碧水蛇，只要按部就班地修炼下去，是不会差劲的”碧水蛇这种进化型的本命兽，本来就是细水流长的类型，前期难免乏力。

    他又接着说道“你要是醉心培养天才，干脆自己去生一个！不然总是爱说风凉话”两人在学院时期，就是互相看不顺眼，如今调侃起来极为熟练，能清楚抓住对方的痛点。

    龙清悦赶紧调转话题“看来我得早日升上九星，给小辈们顶起一片天了”她终究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龙雲之下，实力的第二梯队，就要数龙清雅、龙清悦两人了。

    龙清雅作为下任家族的候补人，总体以稳为主。真要论起修为，还是城主候补的龙清悦更胜一筹，而她自然是被寄予厚望的龙家下一位九星召唤师。

    整个席间，龙清玉依然是不声不响地吃着东西，和过去的她并没有什么两样。

    龙清悦刚刚在康霄那碰了一鼻子灰，此时看着龙清玉这幅模样，只觉得压不住酒气，想狠狠地和她打一架。

    但如今一个是八星高阶，一个是五星顶阶，这其中的悬殊，只会衬得她龙清悦无理取闹。

    于是她只能用嘴泄愤“这世间，我最崇拜的人，当要数我那个三妹妹龙清玉了，当年是多么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点名，龙清玉恍若未闻，并不曾抬头。

    “呵，结果那个人却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向世俗妥协，真是可笑至极”她似乎要把这些年的怨气全都释放出来“我本以为这已经世间最痛心之事了，没想到她的女儿也要重蹈覆撤，在世俗里继续打滚……”

    “悦儿，你醉了！”龙雲打断了这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她何尝不知道，龙家在失去龙煦这名天才之后，已经内忧外患。龙清悦顶在望今学院的最前线，有许多无法道于外人的艰辛。因此对下一辈的天赋极为看重…内心深处定然是希望龙煦能成为契约者，此时的话里话外都不过是这个意思。

    这个时候，龙清玉却突然开口，给这个场面再添了一把火“旧的利刃磨废了，我总想着能给家族再打造一把新的利刃，没想到会是这么不争气”

    这话出现地突然，却如刀子般扎心。

    “母亲，你恨我吗？！”呆坐在一旁的龙煦，一下子提高了分贝。

    这个动静，一下子惊起了其他附属家族的人，他们看着这场已经毁掉的接风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龙煦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大口地呼吸着，方才带上的“面具”已经崩然碎裂。

    龙煦隐忍许久的妥协，瞬间触底反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嗯？”龙清玉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挤出一抹嘲讽的笑“谈不上恨，只是无关紧要罢了，你若是还感念家族的栽培，就立马成为契约者”

    第一次这样与母亲撕破脸，龙煦只觉得浑身血液上涌，她过往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所畏惧。

    她如疯了一般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