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选择

    在龙煦醒来的第二天，龙雲便做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她把珍藏的“分离草”拿了出来，此灵植百年方能结成一株，是为龙家的镇族之宝。

    此宝一出，立即遭到了一些附属家族的反对，这乃是当年“七龙之战”中望今帝国钦赐的宝物，有着非凡的意义。

    在星辉大陆，因为召唤师与本命兽共享生命，无法独活。分离草便应运而生，是唯一能够扭转法则的方法。

    一旦召唤师死亡，他的那些召唤兽虽会伤及元气，却并不至死，能立马变回自由身。但与此同时，本命兽却会极速衰弱，在三天之内消耗殆尽，最终死亡。

    但若是在它的衰弱期，及时使用“分离草”，本命兽将与召唤师斩断链接，从此成为拥有独立生命的妖兽。

    人类也是同理，在本命兽死亡后的三天衰弱期，能靠着“分离草”捡回一条命。

    在死亡常有发生的星辉大陆，分离草的作用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比起给人类使用，它被用作最多的场合，却是给本命兽使用。

    众所周知，培养一只本命兽的成长，是要花费无数心力的事，但它们的寿命注定有限，在短暂辉煌之后，就会随着召唤师一同入土。

    可这世间许多的本命兽，都是孤本型的妖兽，开天辟地只此一只。某些所拥有的神奇能力，甚至可以源源不断地造福人类，推动发展。

    因此帝国几乎是垄断了“分离草”的生长，每百年能长出寥寥几株分离草，几乎都用在了本命兽的身上。

    那些九星本命兽们，在召唤师死后的多年……仍然孜孜不倦地为帝国奉献着一切，成为了帝国不可忽视的“妖兽军团”。

    而龙家荣幸所获的这株“分离草”，也是早做打算，准备留给一只强大的九星本命兽，使其成为龙家今后数百年的支撑。

    但谁也没想到，这株被倾注了无数期待的宝物，最后会用来救治一个“废材”大小姐，或许算得上暴殄天物了。

    这难免会被附属家族的一些人质疑，他们当初愿意跟随龙家，很多人是看中了他们拥有着“分离草”的未来潜力。

    但龙雲在这件事上，却丝毫不动摇，她只说道“分离草还会再有，而我的阿煦却只有一个……这株分离草的来源，是我的姐妹在七龙之战壮烈牺牲，才立下的汗马功劳。我想姐妹们若是在天有灵，也定会同意今日之举”

    关于龙煦救了整个龙家的秘辛牵扯太大，龙雲没办法道于外人。

    她只能安抚道“老身会多活一些年岁，坚持到龙家再次拥有分离草的那天”

    事已至此，分离草的用途便是一锤定音了。

    ……

    等龙煦神智清明的那日，听闻自己占用了家族的“分离草”，只觉得迎头棒喝，没有办法再抬起头来。

    家族的嫡系成员，此时都围坐在她的小床边，龙燕和龙然忍不住直接趴在床边放声大哭，大人们也默默挤着眼泪，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感动与愧疚中交杂。

    “阿煦，你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事……今后都可以快快乐乐，不需要再承担任何压力了”龙雲一夜之间仿佛衰老了许多，她本该年轻的面容，此时已有皱纹，华发遍生。

    在星辉大陆，召唤师与契约者，比之普通人，有更长的寿命，更持久的容貌，而龙雲身为九星强者，如今状态是肉眼可见的糟糕。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龙煦，此刻再也憋不住眼泪，如同一个真正的十五岁小女孩，靠在龙雲的怀里嚎啕大哭。

    “姥姥！”

    龙煦以前常称呼龙雲为“家主”，在这最脆弱之际，也忍不住乱了称呼。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的哭腔呜咽，挨个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这十五年来我占用家族各种资源，但最终让还是大家失望了，不但没能守护家族的荣耀，还拖了这么大的后腿……”

    “这一切怎么能怪你呢？！明明是你牺牲自己，才救了整个家族”狄胜凯激动道。

    龙煦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小舅舅不必安慰我…这一切本因我而起，自该由我而终，幸好不曾变成最糟糕的结果，但对于分离草的占用，我深表歉意”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已丧失了所有傲气，再也没办法说下去。

    若是她从前的性子，此时定会拍着胸脯立誓“今后定让龙家再拥有一株分离草”。

    但此时沦为废材的龙煦，再也没有任何底气了。

    康霄在一旁，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愤恨这个畸形的世界，本该是天之骄女，却因怀璧其罪，被逼成了如今的模样，这样的事…他在许多年前，也曾亲眼见证，“那个人”最终沦落到何等惨烈的结局。

    龙烈此时正依靠在墙角，被钟轩阳搀扶着，认真地凝望着死里逃生的长姐。

    但他已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了，从龙煦事发之后，他的心中就如同火烤，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他不明白这些拼命喷涌而出的东西是什么，但此时却是遇到了一个最冰冷的铁板，被死死地堵在了心口。

    就像一座无法喷发的火山。

    钟轩阳说…这是一种名为“情感”的东西，可惜龙烈似乎并不具有，他就只能以这种姿态自我挣扎，与这不存在的东西，做着困兽之争。

    与此同时，摆在龙煦面前的，还有一个重要的抉择。

    “阿煦，有一件事，还得你尽快做决定”龙雲面容略显疲惫“你虽有s级灵魂，但再无成为召唤师的可能，灵魂上的天赋已经无用了……摆在你面前的只有契约者这条路”

    龙煦僵硬地点点头，仿佛清楚了接下来的话。

    “但你的根骨原本有c级，如今因元气大伤，降到了f级，几乎也与契约者绝缘了”这样的局面，也就是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了。

    “但是…分离草有一个附加功效，可以作用于衰弱期的修复，因此你的根骨在短时间之内，稍稍有所回升，你只要在近期抓住机会，便能一举成为契约者，你的根骨也有变好的机会”她顿了顿“可是只要错过了这个机会，分离草的修复功能，无法在普通人身上长存，你就永远只能是一个普通人了”

    要成为契约者，还是沦为凡人。

    这样的选择，可以说大部分人都会毫不犹豫成为契约者。

    但这偏偏落到了从小抵触“契约者”的龙煦身上，可谓是命运弄人了……

    契约者这条路，对于龙煦来说，或许将是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她恐怕会再次踏入一条荆棘之路。

    事到如今，龙家已经不会再施加给龙煦任何压力了，与其契约者之路摸爬滚打，不如做个普通人，至少能够平安快乐的活下去。

    龙煦闭了闭眼，她的脑中闪过了无数画面，连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

    最终她用尽全力说道。

    “让我做个普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