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〇章 绍兴和议
太后! 自然不是慈宁殿里的孟太后,而是韦太后,赵构的生母韦妃。 和金国谈判,赵构自然是不想迎回二圣,与自己争皇位。 但身为人子,总该尽一些孝道,迎回生母总是应该的,亦可借此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亦算是借着和谈,争取为数不多的一点个人利益。 可是,当秦桧将赵构的要求转达时,韩昉却迟疑了。 韦妃在金国不假,却不在五国城的浣衣院中,而是被盖天大王完颜宗贤据为禁脔。 前两年韦妃曾为完颜宗贤产下一子,前不久韩昉南下经过辽阳,曾在盖天大王府住了一晚。 韦贤妃小腹微微隆起,不出所料,又怀了一胎。完颜宗贤还得意笑称:从今往后,赵构当呼我为阿爹! 这等情况下,如何护送韦妃南归? 怎么着也得产子之后,若是韦妃大着肚子南归,给赵构带回来一个便宜弟妹,大宋官家的颜面将置于何地? 只怕宋国上下都会叫嚣着为太后雪耻,到时候反而难办了。 至于打掉孩子,完颜宗贤多半是不乐意的。 再者,韦妃是赵构的生母,是个极好的人质,就这么轻易放回来,似乎不大划算? 心念电转,打定主意的韩昉便笑道:“秦相公,本使南下之时,昏德公病了,韦氏正在榻前侍疾,怕暂时不便南归。” 昏德公,太上皇赵佶是也。 赵佶病了,韦妃作为妻子要在身边侍候,此乃分内之责,合乎情理。 赵构你想接回母亲是为尽孝,总不能因此不顾父亲吧? “这……” 理由十足,秦桧也不由语塞。 韩昉笑道:“待昏德公身体好转,大金自会择吉日护送韦氏南归。” 秦桧苦笑,昏德公到底病没病,什么时候病愈谁知道?还不是你们金国人说了算? 唉! 看样子,短期内迎韦氏南归无望,回去之后该如何向赵构交代呢? “此乃小事一桩,和谈之事贵国到底如何决断?听闻宋夏起了兵戈之争,我大金将士都有些按捺不住。 如果和谈迟迟无果,很难料想后果如何!” 韩昉不想在芝麻绿豆的小事上过多纠缠,直接出言威胁。 局势果然如同完颜希尹所言的那般发展,宋夏开战对金国而言无疑是个巨大利好,这种情况下宋国除了尽快达成和议,还能怎样? 故而在和谈条件上,韩昉仍旧坚持,不让步。 不管怎么着,秦桧还是得装模作样地讨价还价,算是对大宋朝廷有个交代。 努力了,没有成功,乃局势所迫,怪不得我。 秦桧本来已经做好,金国的条件照单全应的打算,不想韩昉却突然松口。 “秦相公,仔细算起来,我们也不是外人。” 韩昉笑道:“南下之前,曾在淮北见过挞懒都统,叮嘱本使关照阁下。既然如此,那就卖秦相公个面子,岁币银绢各二十万即可。” 秦桧有些意外,韩昉竟突然送上一份大礼,银绢各少了五万。 数量不算很多,但足以拿回去交差,堵住上下的悠悠之口,也算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那就多谢韩尚书了。” “气!” 韩昉笑了笑:“这都是挞懒都统对你的关照。” “在下备了些许礼物,还请尚书北归之时,替秦某带给都统。” “秦相公不必如此气,如果真的有心,让都统少些忧愁,比什么礼物都好。” 秦桧眉头一动,笑道:“还请尚书明示,都统近来有何忧愁?” “西北,徐还、岳飞之流,都统担心他们破坏来之不易的宋金和平。” “明白了!” 秦桧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悄然离开。 …… 绍兴元年,宋金之间达成和议。 两国约为伯侄之国,宋向金供奉岁币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双方以黄河为界。 金军五年内逐步撤到黄河以北,五年后废黜伪齐刘豫,两国罢兵止戈。 盟约就此达成,宋国上下虽然仍有非议,甚至有所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大宋正在与西夏开战,这时候有必要和金国停战,只是付出的代价略微有些大。 大宋竟然为此向破国灭家的金国低头,实在有损尊严。 黄河为界,岂非从法理地同意将河北路、河东路割让给金国?国土沦丧,实属可悲。 还要每年搭上二十万银绢,实在是…… 就这,有不少人还心满意足,总算是可以得享太平。 负责和谈的秦桧竟还有几分沾沾自喜,觉得为大宋办了件大事,据理力争为大宋省下了数万银绢。 至少朝廷,准确说官家对此事颇为认可,擢升秦桧为平章事,成为宰相。 不过论资排辈,前面还有吕颐浩和张浚,还轮不到他秦桧执掌大宋相印。 这个结果,让秦桧有些遗憾。 和谈成功,有类似寇准之功,哪怕是城下之盟,却也是据理力争,费唇舌达成的结果,拜相是应该的。 倒是如愿以偿了,但赵构同时提拔张浚为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排在自己前面。 大宋的宰相换的很快,吕颐浩任宰相时间已经不短,过不了多久肯定会调任,原以为自己可以顺利接任。 结果突然横插进来一个张浚,也就是说,自己还需熬上许久,才能真正执掌大宋政事堂。 唉! 秦桧少不得有些黯然,赵构如此安排,是出于人事平衡之故?抑或是因为自己没能“救回”韦太后,惹得官家不快? 关键还是张浚,如果他没有“苗刘之变”时的护驾之功,没有西北坚守,反击的功劳。 对了,此番率先抗击西夏有功的刘子羽也是他所举荐。 如果没有这些,他张浚一个武将,有什么资格拜相呢? 更让秦桧忌惮的是,张浚是从西北归来,与徐还交情匪浅,往后在朝堂上,自己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徐还! 此子不仅打仗厉害,与朝中官员的关系也不错,张浚、赵鼎、吕颐浩、韩世忠等人都与他交情不错,鼎力支持。 这可了不得! 秦桧不免多有忌惮,不过他并不担心,他相信有一个人——垂拱殿的官家赵构,或许与自己有相似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