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酒桌上,陈木升开始切入正题,不断向师父询问驱邪的事。师父说,现在还早,要等到子时,阳气最弱的时候才可以。陈木升嘴上客气,眼睛里却闪现出疑惑的神色,不时向师父套问一些风水道术之类的东西。大多时候,师父只是笑笑,饮酒不答。我心里想,如果师父这次再没帮到他,估计这老儿肯定要让我们把吃了的东西吐出来,去***,想到这里,我一通狂吃,什么好就吃什么,不一会儿,便撑的两眼发直,饱嗝不断了。 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走着,眼看着,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师父抽完一支烟,忽地站了起来,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老板,我现在需要几样东西。” “什么?”陈木升一愣。 “纸和笔,纸要白纸,笔要黑笔。” 陈木升是开小卖部的,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很快就取来一张上好的宣纸和一支黑色水笔。 师父又问过陈阿兴的生辰八字,写在了纸上。随后,他把那张纸‘忽拉’一抖,飞快的用手一捻一折,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折好了一个纸人。 陈木升瞧的目瞪口呆,吞了吞口水,说:“大师,这…” 师父看了他一眼,缓缓的说:“现在,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血。” 第二十二章 引鬼驱邪(4) 陈木升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这…” 师父微微一笑,“不用很多,用针把手指挑破,挤一点出来就可以了。” 陈木升连声答应着,慌乱的看了我一眼,便要出去取针。 恰在此时,陈阿旺端着刷锅水从门口走过。 陈木升叫道:“阿旺!” 陈阿旺一瘸一拐的退了回来,茫然的看着我们。 陈木升笑道:“大师,你看,用小儿阿旺的血成不成?” 师父眉头一皱,摆了摆手,“不成,听冷儿说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必须要用你的血。” 陈木升脸上一白,冲陈阿旺吼道:“你还过来干嘛?快去店里给我取一根针过来!” 陈阿旺慌忙往外走,差点把泔水扣在地上。 陈木升便问师父用意何在,师父指了指对面那间屋子说,现在可以肯定,你大儿子陈阿兴的亡魂就徘徊在那间屋子里,我要把他引出来,附在纸人身上。 “那,那就没事了?” “不,我的目的,是要让陈阿兴带我找出藏在你家院子里的东西。” 陈木升听完,脸色由白转青,直直的望着对面的屋子。 陈阿旺取针回来时,陈木升的脸色又变白了,看着那根长长的钢针,直舔嘴唇。 陈木升接过针,手不停颤抖,犹豫了很久都没扎下去。师父道,冷儿,你帮一下陈老板。 我嘿嘿一笑:“好咧!”从陈木升手里接过针。 “小师父,轻,轻一点,我晕血。” 我把针放到眼前,自言自语道:“唉哟,这根针感觉不是很尖呢,老板,看你皮那么厚,估计得用力扎才行。” 陈木升没听懂我的意思,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慌乱的说,轻一点。 我嘴上答应着,拉过陈木升的右手,狠狠一针扎在了食指上。陈木升发出‘嗷’一声惨叫,吓的陈阿旺从屋子里跳了出去。 这时候,我忽然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操,一激动,扎错了! “叫什么呀!扎的我手指!”我恼怒的在裤子上擦了擦。 随着又一声惨叫,我从陈木升食指上挤出一滴黑红的血珠。 师父急忙上前,用手指蘸了,在纸人的脸上轻轻两点,涂上两只眼睛。 陈木升满头大汗,虚脱一样颓倒在椅子里。我不停的吹着手指,看了看陈木升,心说,妈的,吃你一顿饭,害的老子也跟着挨了一针,想到这里,打了个饱嗝。 师父看了看天色,说:“陈老板,等一下关上灯,关紧门窗,跟你家里人说,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可以出来。” 陈木升颓然的点了点头,吩咐陈阿旺去通知自己的老婆。 一切妥当,师父道:“冷儿,跟我来。” 此时已接近零点,月明风轻,树影摇曳,院子里一片宁静。 “师父,这是什么方法?”我小声问。 师父对我说,这种方法在道术里叫引鬼术,陈木升父子血脉相连,用他的血将陈阿兴的鬼魂引出来。 说完,师父想了想,问我道:“冷儿,你还是不是童子?” 我脸上一红,说:“我,嘿嘿,高三时就不是了…怎么了师父,要用童子尿吗?” 师父笑着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说:“你呀…不用,童子纯阳身不容易冲撞邪物,不过也没事,等一下,你跟在师父后面就可以了。” 说着,师父打开那间空屋的门,倒退着数了九步,将纸人放在了地上。 随后,师父双目精光四射,在院子里扫了一眼,伸手一指远处的一棵树说:“那里,是这座宅子的避阴位,冷儿,我们到那里去。” 我和师父来到树下,师父抬眼望了望星辰,掐指一算方位,站前树前一个位置,说:“站在这里,不会被阴灵察觉,冷儿,你跟在我后面,等下无论看到什么,切记,不能动,也不可以出声。” 见师父说的极为郑重,我心里想,看样子,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屏住呼吸,站在了他的背后。 一缕微风吹过,树叶‘沙啦啦’响了几声,四周便陷入了宁静。我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跟着静了下来,目光变的极为敏锐,耳音绝佳,甚至可以听到师父腕上的手表每走一下发出的‘嗒嗒’声。 屋瓦上的水气飘飘渺渺,就像鬼雾。一朵残云不知从何处悄悄的爬了出来,给月亮披上一层面纱,夜空黯淡,群星失色,朦胧而又散乱的月光透洒下来,院子里影影绰绰,分外神秘。 师父不时抬起手腕,冷静的看一看表。在我感觉,四周的空气仿若凝滞一般,处处透着诡异与不安,压的人喘不过气。 又过一会儿,师父突然低声道:“冷儿,不要出声哦。”说着,他倏地伸出双手,一手当胸,一手朝天,分别捏了一个诀,口中念念有词。 蓦然间,我感觉空气一下子变的十分阴凉,毛孔一张,打了个寒颤。忽地,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院子里的某一处发生的某种变化,眼睛一扫,我的目光锁定住了那间空屋子。因为我看到,那间屋子的两扇门正在缓缓的摇摆着… 我感觉头皮一麻,两边太阳穴的血管也跟着鼓了起来,突突的跳着。眼睛好像忘记了眨动,死死的盯着那两扇门。师父的声音听起来变的很不真实,就像来自遥远的太空,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种感觉,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忆犹新,仿佛一个人被扔到了孤立无援的天边,四周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包括师父… 师父左手向天,拇指和其余四根手指循环对掐,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震的我耳膜嗡嗡直响。就在我快要忍受不住时,师父忽然停了下来,手一挥,一股阴风从那间屋子里蹿了出来,依稀夹裹着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我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只觉四下里阴风四起,围着我来回打转,我听到一种极为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一个在哭,那哭声凄厉而又阴森,仿佛充斥于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令人毛骨悚然… 哭声中,却又夹杂着一种‘呜呜’的声音,就像吹法螺,我忽然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似乎什么时候听到过,脑中电光一闪,想了起来,我来临江村的第一天晚上,睡在王顺的帐篷里时,听到过这种声音… 难道说,陈阿兴的鬼魂去过江边,还是…正在我胡思乱想时,就听师父大喝一声:“陈阿兴,还不速速归位!” 霎时间,哭声止住了,风却越来越大,往返盘旋,良久方止。 耳边‘扑通’一声,我回过神,急忙睁开眼睛,只见师父瘫倒在了地上。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陈木升听到声音,‘哐啷’一下推开门,走了出来,叫道:“怎么样了,驱走了吗?” 我蹲在地上,抱住师父,吓的哭了出来。月光下,只见师父满头大汗,脸色蜡黄。 “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笑了笑,吃力的摆了摆手说:“没事,水,有水吗?” 陈木升弯腰看着师父,不停的问邪驱走了没有。我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操你妈,你再罗嗦一句!” 师父死死抓住我的衣袖,“冷儿…” 这时候,陈阿旺提着水壶走了出来,“大师,水,水来了。” 喝过几口水,师父气色渐渐宁定下来,长出一口气,缓缓的坐直身子,对陈木升说:“找一下那个纸人在什么地方。” 我这才发现,原本放在门前的纸人,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木升被我要杀人的样子吓的一呆,闻听此言,急忙令陈阿旺拿来手电筒,在院子里查找起来。 “找到了,在这里!” 师父深吸一口气,说:“冷儿,扶我起来。” 陈木升站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挥舞着手电筒,不住的叫喊,陈阿旺瑟缩的立在一旁。 我扶师父走了过去,借着手电的光亮,只见那纸人正趴在地上,姿势就好像要钻进地里似的,无比诡异。 师父精神一振,说:“原来在这里,冷儿,不用扶我了。” 说完,师父走上前,拾起那纸人说:“尘归尘,土归土,阴阳有别,陈阿兴,你已是故去之人,不要再贪念凡尘,世事轮回,皆属定然,三道六畜,莫不于此,我送你超生去吧。” 随着‘轰’一道火光,师父将燃烧的纸人放在地上,随即,双指并拢,念念有词,步法井然,围着纸人转了几圈,直到它自行燃尽。 “陈老板,把这纸灰收了,一并放进你儿子的棺材里,把他的遗像钉在墙上,三年之内,早晚敬香,可保无事。” 陈木升拿来扫把,小心翼翼把纸灰收进一只包袱里,起身后问道:“那我院子里的东西…” 师父指着那纸人刚才趴过的地方说:“黎明之后,从这里往下挖,那个东西就在地下。” 陈木升忙问究竟,师父只是微笑不答。陈木升将我们迎进屋里,重新整治酒菜。刚才做法耗费了不少精力,师父神情略显委顿,几杯酒下肚,气色渐渐恢复过来。陈木升只是陪笑闲聊,绝口不提酬谢之事。我一直在想那东西是什么,没心思排贬他。 雄鸡报晓,天色微明,陈木升出门而去,不一会儿,叫来了朱厚等人。 “阿冷和张师父也在啊。”朱厚见到我们,急忙让烟。 师父和我住在一起,很快就和同院的朱厚他们很熟了。 陈木升跟师父说话点头哈腰,一转身就变成一副很有派头的样子,对朱厚他们说,屋里已经备好了酒菜,忙完之后,请你们吃。 其实,那是我们吃剩的东西。 我‘嗤’的一笑,说:“老板,你大清早喊人家给你干活,就让人家吃那些剩菜?” 陈木升脸上一红,有些尴尬,一瞥眼,见陈阿旺正呆呆的站在一旁,吼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拿铁掀!” 朱厚为人憨厚,摆手笑道:“么事,么事,剩菜就剩菜好喽。” 拿来铁掀,朱厚吴彬等人一撸袖子,便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刨开青砖,一直往下挖,很快就挖了一米多深,一掀一掀的红土被抛了上来。 “老板,你是要挖啥子嘛?”吴彬擦了擦汗水。 朱厚笑道:“让你挖就挖撒,莫罗里罗嗦,老板可能埋了金元宝。” 陈木升疑惑的问师父:“大师,你看…” “应该在深处,接着挖吧。” 日头越来越高,四下里静谧无风,空气沉闷。又挖了一会儿,坑越来越大,已接近两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