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节
“这位公公,莫要伸手去挠,你这只怕是给冻伤了,若是挠破了,只怕年年都会受冻,你且先忍忍,待会某家取些膏药来敷上,过两日便好了。” 为王前驱 第450章 赶回(1) 第450章 赶回(1) 施树德闻言,赶紧停止抓挠,躬身称谢。只见说话那人形容魁伟,形容可亲,好似天生便带了三分笑容一般,正是高奉天,伸手扶起施树德道:“公公从北方来,这江浙之地虽不如北方苦寒,但多有江河湖泊,湿气重,到了冬天别有一般难熬,公公不可大意了。” 一旁的陈允哪里看不出高奉天向施树德示好,不由得腹中大骂对方无耻,为了压到自己,居然向一个老太监出言讨好,可眼见得双方正处于势均力敌状态,便好似那摇摆不定的天平一般,这老太监就算是根稻草,说不定放到哪一边便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也罢,若是二十年前,这帮宦官执掌大权的时候,天下英雄哪个不在他们面前屈膝,只当是拜死人了。”陈允转瞬之间已经下了决心,微微一拱手,轻声咳嗽道:“公公,你这番从广陵来,一路跋涉,辛苦的很啦。”他毕竟出身士人,比起在寺庙里长大,整日里和乡间民众打交道的高奉天来,还是不大拉的下脸面,只是道了声乏。 在路上李锐已经将镇海军内部情形一一与施树德说明,像陈允与高奉天这等吕方麾下的巨头,自然不会漏过。施树德见他们两人如此这般,心下早已明了,脸上早已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起身拜倒在地泣声道:“老奴刑余之人,犬马一般人物,不敢劳二位询问。先帝大行,本应随之而去,只是弑主之贼尚在,一介残躯才苟延至此,只求能生见其得报。”说到这里,连连叩首,额头和青石地面的砰砰撞击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堂上。 吕方坐在上首,高、陈二人的那点小手段他自然明了,不过在一定得范围内他便装作没看到便是了。这施树德伏在地上,头发花白,仪容枯槁,满脸都是风霜之色,那几下磕在地上着实用力,隐约间地板上已经有了血迹,不由得暗自感叹,虽然说唐代宦官执掌禁军,联络外藩,卖官鬻爵,威逼天子,实在不是什么好玩意,可到了最后唐王朝最后覆灭的时候,保持忠诚并为之奔走的那些人里也有不少就是他们,对于这样的人,吕方的心里不能不生出一股好感。 “施公公请起!”吕方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将施树德扶起,柔声道:“公公乃是先帝身边的人,不必多礼,既然来了杭州,便请在吕某这里安心住下,好生将养便是。”说着便将施树德扶到木凳坐下。 待到施树德坐稳,吕方问道:“施公公,我先前听李锐说吴王病危,广陵那边形势紧张,满城都是甲兵,连判官周隐的居所都被重兵包围,长江渡口也被***,只怕又要再起刀兵,不知这是否属实呀?” “要到戏肉了。”施树德暗忖道,吕方的这番问话其实是两个问题,第一个是问李锐所转述的事实是否当真,这个问题很好回答;而第二个问题是是否会再起刀兵,这个问题就很难回答了,毕竟一场死了十来个人的一场火并是起刀兵,像高骈死后淮南打了八年也是起刀兵,这之间可有天壤之别呀。施树德微微沉吟了一下,反问道:“吕相公,咱家离开广陵时,的确有听闻吴王病重,城中气氛也颇为紧张。只是树德愚钝的很,不知为何李壮士以为会有刀兵。” 听到施树德的回答,陈允冷哼了一声,脸上微有怒意,他偷偷看了吕方一眼,只见吕方脸上淡淡的,也看不出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一咬牙开口问道:“吴王病危,其子暗弱,如何能压服诸将,自然有刀兵之事。” “若淮南有事,您以为当如何行事?” “自然是举义帜!”陈允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了,发现自己中了这老太监的套子了,且不说现在还没有杨行密已死的消息,就算确定了杨行密已死,自己作为吕方的部属,在主上还没有表态的情况下,在施树德便捅破这层窗户纸,是很不妥当的。 “若吴王已经仙逝,施公公以为继任之人当如何行事?”吕方好似根本没有看到陈允方才的失礼行为,径直问道。 “若是其子杨渥即位,定然会对外用兵,若是其余部属,会与四邻修好。”施树德不假思索的回答,显然他在路上便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考虑了很久了。 “那又为何呢?”吕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色。 “杨渥年不到三十,以幼主继承大位,其部属皆为其父宿将,威福自重已久,如何号令的动?只有速立大功,以压服之,是以彼定然会尽快对外用兵。若是杨行密旧部,定然是老成之辈,深知如今淮南已具有形胜之地,朱温弑主之后,定然四面受敌,无力大举南侵,南方又无有强藩,与其冒险外侵,不如防备内部的昔日同僚。” 听到施树德这一番分析,吕方不由得暗自点头,这老太监别的不说,对于人心的权力欲望倒是洞察很深,自己的这帮手下更多的从双方实力对比来分析形势的发展,而他虽然对这方面所知不深,可另辟蹊径,倒是别有一番洞天,再稍一考虑,便已经有了决定。 “施公公,你一路上辛苦了,且先下去歇息吧,过两***官再设宴款待。” 待到李、施二人退下,吕方的脸上的笑容逝去了,沉声道:“陈掌书,取笔墨来,且为我修书一封与润州王茂章。” 宣州芜湖,自东汉时,这里便是长江的重要渡口,对岸上游不远处便是濡须水的入江处,三国时孙权便在那里修筑濡须邬,抵抗曹军的入侵,是东吴极为重要的水军基地,从此地沿着濡须水逆流而上,便可直通巢湖,毕竟合肥,东吴多次从这里出动大军北上攻取合肥,乃兵家必争之地。后来随着河道淤积改道,此地的重要性日渐下降,可即使如此,这里依然是宣州水师的重要基地,田覠在时便苦心经营,后来李神福大破宣州水师后,将大部分舟船器械悉数带走,而且现在长江中下游已经都为淮南版图,也不用担心北方的入侵,这个水军基地的重要性也降低了许多,杨渥到后也把大部分人力物力都放到了加强对广德的防御上,以备镇海军的入侵,无形之间这边便荒废了许多,只剩下十几条中小船只停靠在码头,用于捉拿“***”之用,营门的几名老兵解了甲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抓着身上抓不完的跳蚤,一副祥和的景象。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老兵跳了起来,踢打着同伴,喊道:“天杀的,都快给我爬起来,这般快马,定然有紧急军情。” 说话前骑手已经近了,几名守兵迎了上去,那信使跳下马来,落地不稳几乎摔了一跤,嘶声道:“传观察使之命,立即准备大小船只,明天便要使用。” 水营里立刻忙乱了起来,根据那信使带来的军令,观察使杨渥命令要在明日正午前准备好足够装载两千军士的船只,越多越好,前往广陵。可是码头上现有的船只最多能装五百人了,镇守水营的校尉不由得叫苦起来,也不知道这个上官发了什么失心疯,要从芜湖坐船去广陵,谁不知道田安之乱后,这里的船只都被搜罗一空,干嘛不由陆路去润州,然后在那边渡江前往广陵呢?可命令就是命令,更不要说这个命令还是来自未来的淮南之主,杨渥那里。 于是那校尉只得一面征用民船,一面修补那些被遗弃的破旧船只,再加上赶制木筏,终于在次日正午前,凑齐了大小四十七条船只,再加上后面拖曳的木筏,勉强可以装上一千五百人。 “这就是你准备的船队?”杨渥手中的马鞭指着在码头旁漂浮的几十条船只,那些船只大小种类各异倒也罢了,有十几条更是满是补丁,甚至连船帆都是用芦席代替,也不知是从哪里搜罗来的。 “司徒请恕罪,实在是时间太紧了,田贼被灭后,宣州水军的战船大半都被李神福将军带走了,剩下的也多半被送到了润州,留下的只有十余条用来对付***的,只好将一些遗弃的旧船修补了。”那水营校尉硬着头皮解释道,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他可以看到杨渥那只握着马鞭的手上的青筋跳动越来越快,显然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修养没有那么好。 “你就让军士们乘着这种破船回广陵?”杨渥只觉得胸中的怒气四处乱撞,无处发泄,手起一鞭便抽在在那校尉的脸上,黝黑的肌肤上立刻陷下去了一条,接着便肿了起来,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流的满脸都是。 “请司徒恕罪!”那校尉扑到在地连连叩首,连脸上的鲜血也不敢擦拭,在眼前这个位高权重的贵公子眼里,他这个校尉不过和蝼蚁一般,莫说是一鞭子,便是乱棍打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为王前驱 第451章 赶回(2) 第451章 赶回(2) 这时,旁边一人上前按住杨渥右臂,低声道:“公子,如今正是收揽人心之时,切莫莽撞了。” 杨渥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心腹部将范思从,他也知道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准备那么多船只的确不易,只是他得了广陵的消息,父亲病危,让他尽快赶回广陵继位,又是少年得志,骄纵惯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不过既然是范思从出面,也只得冷哼了一声,将鞭子丢到低声,不再计较了。 范思从赶紧对那校尉喝道:“你快去准备跳板,让军士们登船。” 那校尉这才如蒙大赦,又磕了个头,才爬起身飞奔而去,营中立刻传来一阵呵斥声,忙乱了起来。 杨渥跳下马来,看了看那些船只,皱眉道:“就这么点船。如何装载这么多军士,不如我们从陆路出发,前往润州,然后乘船渡江,那样岂不是更快?” “不可!”严可求答道,自从他跟随杨渥前往宣州后,为其出谋划策,多有中的,杨渥对其越发信重,此番赶回广陵,也将其带在身边。 严可求指了指后面大队的军士道:“其一:若是从陆路走,虽然比水路快,但军士定然疲敝,若是广陵有变,这便是致命伤!其二,若是从润州渡江,定然会惊动王茂章,如今人心摇动,正是多事之秋,公子领兵入广陵的消息能多瞒一天,这对公子好,也对王将军好。” “严先生说的对。”范思从也赞同的点头:“吴王派来的信使也是乘船直接从广陵过来的,没有像平时那样先在润州渡江,然后乘快马赶往宣州,这至少要多花一天时间,吴王一定也考虑到了这点。” 看到自己的心腹们都意见一致的反对从润州走,杨渥也犹豫了起来,这时严可求添上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公子,我知道王将军曾经是吴王的护卫亲兵,对大王的忠诚毋庸置疑,可那是对大王的忠诚,未必对公子也一般啦!” “好,我们从水路走!”杨渥终于下了决心,立刻他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船只不够,应该带上哪些军士呢?” 此次杨渥得到父亲的信笺,让他尽快赶往广陵继位,信中也提到了判官周隐反对让杨渥继位的事情。杨渥虽然骄纵,但可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在周隐身后还有一股很大的隐势力支持,否则他绝对不敢在杨行密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对于这股势力来说,自己突然发生意外丧命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因为杨行密出身低微,一旦杨渥死了,其余诸子年龄还小,那时也只有任凭他们摆布了,所以他此番从带了两千军士前往广陵,毕竟以周隐为代表的那股势力在淮南军中盘根错节,潜伏极深,在这个节骨眼上,广陵诸军都不可信任了。 杨渥在选择随行军士的时候很是动了一番心思,除了八百名跟随自己多年的贴身卫士外,其余的都是那些从润州逃至宣州,原属安仁义的润州降兵,这些军士原属吕方,不但精悍善战,而且在淮南军中毫无根底,和淮南诸将也没有什么瓜葛,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自己,所以不用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倒戈之类的事情,可这个时候带谁去呢? 范思从此时已经看出了杨渥的为难之处,稍一犹疑,低声道:“公子,这次还是先让莫邪都随行吧,这些军士身经百战,比起那些亲兵来,还是要靠的住一些。” “思从!”杨渥听到心腹的这番话,心里颇为感动,谁都知道这次随他前往广陵乃是立功的大好机会,范思从把自己这些部属都留在宣州,抢功的时候可就差得多了,这一步错,步步错,将来想要赶上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公子,范将军说的不错,这莫邪都新降公子,正是急欲立功以自明得时候,正好用在这个节骨眼上,而且和淮南诸将毫无关系,带他们上路吧。”一旁的严可求也出言赞同,此时他在杨渥的心中地位颇高,促使杨渥立刻下了决心。 “好,让军士们立刻登船。” 润州城,由于杨行密那封劝降信的缘故,王茂章破城时,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巷战,城中的建筑大多保存完好,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缮后,粗粗看去,已经没有什么战争的痕迹。倒是刺史府由于安仁义后来带着少数心腹坚守,又苦战多时的缘故,倒是多有破损的地方,相较于周边完好的民居起来,形成了一副鲜明的对比。 刺史府中,王茂章斜倚在座椅上,一旁的王启年正看着一封书信,看到儿子看的差不多了,王茂章问道:“启年啦,你看这书信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王茂章出身低微,只是粗通文墨,稍微深奥点的书信便看不懂了,所以平日里如果有机密信件,往往让儿子王启年解释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