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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为王前驱 第335章 初战

    第335章  初战

    李神福治军素来严整,随着一声声号令声传了下去,雨点般的箭矢立刻向那小船飞去,虽然相距甚远,其伤害微乎其微,可是淮南军的坚决行动已经表明了李神福的态度,船上的小校赶紧将李神福之子推入舱中,呼喝着将船只掉头往己方阵营驶去。

    随着李神福对敌军招降行动的拒绝,淮南水师开始展开队形,向严阵以待的敌军发起了进攻,虽然李神福对地方以自己妻子为质的行为十分愤怒,可是淮南舟师的进攻十分冷静,主力的战船并没有投入战斗,只有少量艨艟斗舰排成稀疏的队形,发起进攻,宣州水师也只是派出部分轻型战船,与之相抗衡,于是双方在江中厮杀起来。宣州水师的战船,船只上的士卒也更多一些,他们竭力靠近对方,想要用搭钩或者绳索搭上敌船,然后通过接舷战夺取敌船。而淮南战船则只是在一定距离上用弓弩射击,或者竭力想要用船首撞击敌船的侧面,直接将敌船撞沉。宣州战船也逐渐看出了对方的企图,开始收拢队形,互相掩护,竭力驱赶敌船,随着战事的持续,战场正逐渐向淮南一方移动过来。

    此时太阳已经大半沉入了地平线,由西面照过来的光线射在宣州兵的双目中,闪的他们睁不开眼睛,淮南战船趁机拉开距离,将雨点般的箭矢射了过来,最前面几条宣州船上顿时死伤了一片,尤其是没有披甲的水手死伤更是惨重,眼看队形便混乱了起来。看到战局逐渐变得对己方有利起来,淮南军的战船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将军,战况不利,趁着还不难扭转,赶快派出援兵吧!”站在船首的汪建急道。

    王坛却是有些犹豫,答道:“这不过是前哨战罢了,胜负无关大局,我军多有大船,在吉阳矶这段狭窄江面上更为有利,不如鸣金让那些战船退回阵中,以逸待劳便是,又何必冒险呢?”

    “将军。”汪建上前一步,在王坛耳边低声道:“将军可有听说荆南节度使成今日何在?”

    王坛听了一愣,道:“那自然是知道的,半月前李神福引军于君山大破其众,那成也投水而死。”

    “不错。”汪建指着远处的淮南水师道:“那成苦心经营水师多年,军中楼船想必甚多,君山一役之后,连成本人都投水而死,楼船又行驶不便,定然皆为李神福所获。可此时这淮南水师中只有寥寥几条大船,大半都是中小战船,定然是李神福嫌楼船行驶太慢,自领快船以为先驱,大队战船以为后继,今日将军若不趁敌兵分则弱的机会一举破敌,只怕他日后悔莫及。”

    王坛听得有理,不由得连连点头。却听到汪建暗指左右继续说了下去。“更何况我军中将士是淮南旧部,多受杨行密旧恩,若战况不利,又见敌兵大至,只怕这舟中之人皆为敌国,那时这吉阳矶纵然是长江天险,又有何益呢?”

    听到这里,王坛仔细观察期左右将士脸色,果然越看越觉得随时都有人可能倒戈相向,想到自己方才以幼子为质,胁迫李神福归降,一旦为叛兵所持,送到李神福麾下,其惨状是可想而知,不由得渗出一身冷汗,忙不迭的下令道:“来人,击鼓进军,令诸船升帆,攻打淮南军。”

    随着一阵隆隆的鼓声,王坛所处的帅船上升起号旗,众船看到号令,纷纷升帆起锚,在江风的驱动下,逆流而上,向淮南水师那边逼了过去,宣州水师中那六七条楼船上升起大帆,远远看过去便好似一座座小山正在移动,残阳的光线映照在船帆上,便好似云霞一般,蔚为壮观。

    看到宣州舟师的主力驶出吉阳矶一带的狭窄江面,那些正在围攻的淮南水师快船纷纷调转船头,向己方退去,由于他们位处逆风的位置,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升起船帆,全靠船桨驱动,所以行动十分敏捷,不一会儿他们便分别行驶到了己方的两侧,形成了一个“v”字形的雁形阵,而这个“v”字形的底部便是淮南水师的旗舰,李神福的座船,显然淮南军的目的是想要利用他们的速度和上游优势,对敌军实施包围。

    王坛将己方的战船排成了密集队形,如果从战场的上空看下去,整个阵型就仿佛一只巨大的纺锤,那些中小型的船只将那六七条楼船簇拥在当中,就好像无数条护卫着头鱼的小鱼,他的战术很简单,首先直接突破淮南水师的中央阵线,打破他们的指挥系统,由于古代水战时信息交流手段十分匮乏,一旦被和主力分隔开来,两只军队就几乎不可能越过敌军协同作战,而后宣州舟师就可以利用自己的吨位优势将靠北岸的敌舰逼向岸边,在北岸边除了沙洲之外,还有许多浅滩礁石,此时天色已晚,再过一段时间便要天黑了,那时许多淮南船只由于不识当地水情,就会搁浅或者触礁,这样宣州水师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消灭一半的敌军。他选择这种战术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此时天色已晚,自己的手下士气不高,若是像平时一样列成与敌军平行的战线互相冲击,处于战线中央的自己很难指挥得到己方左右两端的部下,一旦局势稍有不利,说不定就会造成全局崩溃,这样将全军集中在一起,就是由少数斗志不坚定的手下,看到身边都是己方战船,也不敢玩什么勾当的。

    淮南舟师旗舰上,看到迎面而来的如山一般宣州战船,饶是军中都是身历百战的精兵,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毕竟这水战,比的就是以大胜小,以坚声脆,任你项羽重生,恶来再世,若是战船被打沉了,落到水里也只有任人鱼肉,随着敌方战船的靠近,那些楼船上如林的拍杆越发清楚了,眼力好的连顶端绑着的大石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些拍杆若是释放下来,便如同霹雳一般,当者都化为靡粉,这可是淮南军中这些中小战船决计抵挡不住的。

    “全军下帆!”眼看双方的距离已经逐渐接近弓弩的射程了,宣州军发出了下帆的命令,减少对方火箭和油弹的着弹面积。水手和士卒们正紧张的将灭火用的沙袋和水桶搬上船面。一袋袋石灰和都准备好了,一旦双方开始接舷战,就向敌舰投掷石灰,以迷乱对方的眼睛,同时将干豆扔在地上,使敌兵易于滑到,至于己方,自然早已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带钉木屐。待到一切准备停当,水手们赶紧躲到舱中,士卒们则张满弓弩,隐藏在盾牌或者其遮掩物候,等待着决战的时刻。

    随着双方距离的靠近,几乎是同时,宣州军和淮南军下令放箭,先是射程较远的弩机和投石机,接着便是火箭,雨点般的箭矢和油弹在天空见交错飞行,双方最前面的战船立刻发出一阵惨叫声,被石弹击中的士卒大半一声不吭的死去,这些重型机械射出的弹丸威力十分巨大,被击中者往往立刻筋断骨折,立刻丧命,只有少数的被打断手脚的倒霉蛋还在船舱上翻滚哀号,由于伤口感染和抢救不及的原因,在不久后他们也会步那些同伴后尘。军官们铁青着脸指挥着水手们将伤兵们搬到舱下去,否则他们的哀号声对剩下军士们的士气打击是非常大的。

    很快双方的距离就接近到弓弩的射程了,雨点般的箭矢互相倾泻着,由于风向的原因,宣州军的箭矢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在黄昏的余光下,依稀可以看到淮南水师的战船正在调转船头,升起船帆,显然他们想要逃跑。

    “快划桨,给我划桨。”许渡对着水手们大声催促着,他本是宣州舟师的一个船长,看到淮南水师不战而逃,他的勇气便想打足了气的猪屎泡,猛地一下子浮了起来,旁边伤兵的呼痛声他仿佛也听不到了,现在在他眼前浮动的只有田宅、钱帛。一直道他看见两旁的己方战船开始升起船帆,才想起驱赶着手下兵卒升帆追赶。

    由于一开始淮南水师排成的队形是雁形阵,其队形远比宣州水师散乱,所以逃散的方向也不尽然相通,虽然总的方向都是往上游,可是这江面何等宽阔,百余条淮南战船分成了数股,分散逃开,只有约莫四十条船只跟随在李神福旗舰身旁,不离不弃。

    看到淮南军这般模样,有少量的宣州军战船也分散追击去了,而绝大部分战船却在王坛的约束下,死死的咬住敌军旗舰不放,他和汪建此刻早已把战前的忐忑不安抛到了九霄云外,被擒获杨行密手下第一大将的功劳冲昏了头脑。他们知道虽然己方战船体型较大,但是己方水手军士以逸待劳,体力绝非已经疾进多日的李神福军可以比拟的,而且大江之上,一览无余,也不同担心有李神福有伏兵,便不住催促手下加快航速,决计不能让到手的大功从指间漏走了。

    为王前驱 第336章 风向

    第336章  风向

    淮南舟师旗舰,底舱桨手的有节奏的号子声夹杂着水声传了上来,船上的桅杆早已上了满帆,可是与后面追击的宣州战船的距离仍在不断缩短。此时夕阳早已沉入地平线下,借助清冷的月光,可以依稀看到那些敌军楼船的巨大身影,这些影子就好似有形有质的实物一般,压在所有淮南水军将士的心头,底舱指挥桨手的军士催促着桨手加快划桨的节奏,可是双方体力的差距决定了这场赛跑的胜利者是谁,任何一个淮南军士心里都明白,宣州水师追上来是迟早的事情了。

    “都统,反正是逃不掉了,还不如回头拼个死活,这般跑下去,耗光了弟兄们的体力不说,连死战的心气也没了,那时被叛贼追上来,就是想要拼命都拼不了了。”秦斐低声在李神福耳边说道,他不敢大声,四周的士卒此时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若是让他们知道连将领也这般模样,只怕立刻便会不战而溃。

    李神福却是一声不吭,双目只是死死的盯着后面宣州水师巨大的船影,不是瞟一旁的战旗一眼。秦斐见状,也不敢继续说下去,毕竟李神福才是这一军之主,他虽然是淮南宿将,也不敢这般威陵主帅。

    秦斐正急得没奈何间,却只见李神福转过身来,对军士们高声道:“桨手们再加把力气,最多再过一个时辰,便有转机了,倒时便将这些叛贼杀个一干二净。”

    李神福声音中气颇足,满船的将士都听得一清二楚,便是相近的数条船只也听得清楚,只见船上先是稍微一静,接着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这些军士都是跟随李神福征战多年的老兵,深知他平日里谨言慎行,话语不多,但言必有中,此时这般说,定然有他的道理,说不定在后面已经埋伏好了奇兵等待。顿时众人士气高涨,桨手们双臂也仿佛平添了许多力气,船速也快了许多,一时间已经与对后面的追兵拉开了一些距离。

    追在最前面的宣州战船上,船首望楼上的的瞭望兵看到敌兵陡然加速,赶紧跳下舱来,禀告许渡道:“校尉,那些淮南战船又加速了,和我们的距离又拉开了几丈了。”

    许渡应了一声,快步跳上望楼,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淮南军的形势,冷笑道:“不用怕,让他们跑,这大江之上,什么凭借都没有,他们还能跑到天上去,这般死力划桨,等我们赶上时,看他们拿什么力气厮杀。”

    那瞭望兵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校尉,我们是不是把速度放慢点呀,那李神福也有名的宿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诡计,比如伏兵、火攻什么的?”

    许渡冷笑了一声道:“这几十里的江面宽阔,毫无遮拦,哪里能躲藏伏兵,若用火攻,这大江之上,我等船只行动自如,更何况风向对我军有力,淮南军若是放火,只怕反倒烧了自家,你平日里的胆子都到哪里去了。”听到许渡的嗤笑,那瞭望兵觉得惭愧万分,正要躬身谢罪,却听到许渡低声对桨手下令道:“慢点划,保持这个速度就行了,让其他船只去打头阵。”

    看到双方的距离逐渐拉开了,秦斐的那颗心也逐渐下了地,来到李神福身旁笑道:“都统你为何事先也不透点风声,早知道你事先留有伏兵,某家便不这么担心了。”

    李神福身形却是丝毫不动,一双眼睛还是透过夜空盯着后面死死咬着不放的宣州战船,口中漠然答道:“谁说我留有伏兵,一路上有多少战船同行你还不清楚,都在这里了。”

    李神福声音虽然低沉,可在秦斐耳中便好似当头一个响雷打了下来,打得他晃了两晃,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待到好不容易站稳了,他戟指指着李神福嘶声道:“你当真没有预留伏兵?”

    “你为何这般大声说话,莫非要把船上众人都引过来吗?”李神福转过头来低声道,脸上居然还带了一丝微笑。

    秦斐往左右看了看,果然一旁的军士都诧异的望了过来,他赶紧收起胳膊,强压下胸中的怒气,待到众人的视线转开,才凑近了李神福,恶狠狠的低声道:“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到底有没有预留伏兵?”

    “自然是没有的,所有随我南下的船只都在这边,这大江之上如何能够伏击,我全军而战还嫌不够,岂有分兵的道理。”

    “那为何还哄骗桨手们,难道你以为这般便能逃出去不成,我军由上游而下,易进难退,桨手体力又不如他们,决计是甩不掉敌军的,这分明是饮鸩止渴,一旦将士们发现没有预留伏兵,那时定然会士气崩溃,便是要垂死挣扎都不行了。”秦斐只觉得一股气在胸中不住激荡,几欲裂胸而出,若不是他与李神福相交多年,知道其足智多谋,换了旁人这般行事,只怕早就一刀砍了对方脑袋,自己来指挥全军了。

    “你且放心,最多一个时辰,定然有转机发生,那时我等便可以回师大破敌军。”李神福自信满满的说道,一脸神神叨叨的模样,把秦斐弄得半信半疑的看着对方的脸庞,过了半响才猛然拔出腰刀一刀斩在一旁的船舷上,顿足叹道:“罢了罢了,今日上了你的贼船,也只得搏一把了!”

    双方的追逐又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毕竟人力有时而穷,双方的距离又开始缩近了,不时有宣州军射出的流矢落入舱中,插入船板中发出“夺、夺”的声响,一旁的军士也有些疑惑,看是看到李神福和秦斐二人站在望楼上的身影,心里又笃定了下来。

    “你说的时机还没到吗?”

    “还没有。”

    “那还有多久才到?”

    “天机不可泄露。”

    “你!”秦斐恶狠狠的看着一旁的李神福,按在刀柄上的右手猛一用力,佩刀已经有一半出鞘了,却又定住了,过了半响又按了回去,气呼呼的猛地转身,向望楼下走去。

    正当此时,猛然风声大作,凄厉的江风将船帆吹的鼓鼓的,连桅杆也发出了可怕的咯吱声,刚回头的秦斐眼前猛然一黑,赶紧伸手一挡,却是身后的大旗扑面而来,将他连头带脸包了个结实,猛烈的江风带着粗粝的旗布打在脸上,生生作痛。

    秦斐正扯开旗布,猛然听到一声惊呼:“风向转了!”他扯开大旗一看,果然这江风已经转向,由逆江流而上西北风陡然变成了顺流而下的东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