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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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只是全凭着上一世的记忆,不敢夸下海口,怕空给人希望,换来更糟的局面。 沈昭:“明日我便不回来了,府中留下暗卫,回去的路上,小心。” 花锦无言,想着明日再想法子留下来。 二人歇下没多久,就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了,沈昭披上外衣,刚想出去问,花锦一个激灵爬起来,拽着他的衣袖:“糟了。” 她记得上一世暴动还有几日,但可能因为沈昭的名声要比那个官员的响亮,大家陷入了被天家人放弃地恐慌中,联合起来反抗了。 沈昭瞬间明白了花锦的意思,他转身就向门外疾步走去,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递给了花锦。 这次暴动并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因为暴动,城中几位大人的府上都没能幸免,至此,蔚云州就算沦陷了。 安文元还算防备森严的,迅速敏捷地压住了暴动,但士兵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病人的血液,当晚,就出现了高热,皮肤糜烂的症状。 安文元面色阴沉地坐在房中,门外的婢女抖成了筛子,如今疫病已经进了安府的大门,安文元头痛欲裂,可士兵还活着,他总不能像处置愚民一样尽数烧了。 不烧,这疫病明日就要进他的房门了。 安文元没察觉到自己臃肿的身子也开始发抖了,他的冷汗直流,已经数不清第几次在房中重新点香。 沈昭到时,安文元起身,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沈昭:“府上染病的人呢?” 安文元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全都关在柴房中,可是,可是人太多了,沾上脏血回房去睡的,太多了殿下。” 安文元急得话都说不清了。 沈昭:“染病的人,都是什么症状?” 安文元:“染上就是发热,身上糜烂,七窍流血,不治而死,您来之前,这病状还没这么严重。” 沈昭:“没有染了病活下来的人吗?” 安文元两眼一黑,不敢答了。他哪管那么多,有了症状就给拉到一处,自生自灭,不吃不喝,寻常人都受不了,勿论染了病的。 安文元急得要落泪:“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快想想法子吧,此时送信去京中,等到回信了,咱们都得死。” 沈昭瞥他一眼,心中厌恶至极,但也只能先压制住怒火。 第二日,房中跪了一地的郎中,都在想法子,城中开始清理尸首,撒草药烧香。 但疫病愈发难以控制,再加上城中人对安文元没有信任可言,才不过三日,疫病就席卷了安府一多半的人。 安文元使劲浑身解数,将上一回的法子全拿出来,都拦不住这架势。 最让他崩溃的是,第五日才睁眼,就听见郎中禀报——燕王殿下发热了。 安文元只觉得完蛋,他老泪纵横,尽管郎中说,燕王殿下本就身子不好,这几日劳心费神,应该不是染了疫病。 但安文元想起来沈昭这几日去柴房看过尸首,以及太子殿下嘱咐,他恶向胆边生,下定了主意:“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害了更多人。” 安文元让人将沈昭抬去柴房,又在房中定夺半日,就立即遣人收拾了车马,准备今夜逃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已经贪了这么多钱财,官没了就没了,死了不值当。 安文元打点好一切,却有人来说,燕王妃将燕王殿下带回了院中,安文元没再管了,他这几日实在怕了那疫病,连做梦都是病魔缠身,他笃定沈昭就是疫病。 安文元嫌恶地说:“不必再管了。” 今夜,他便离开这里。 另一边,郎中为沈昭施过针,迟疑片刻才说:“殿下虽然是因旧疾发作病倒,但不排除疫病的可能,王妃不若先行离开。” 花锦早就看过沈昭的身上,没有糜烂之处,她摇摇头,让添云好好谢过郎中。 添云许久才推门进来:“王妃,奴婢去后门瞧了眼,果真有备好的马车。” 花锦刚想让她噤声,榻上的沈昭就问:“什么马车?” 添云吓了一跳,但还是反应极快的答:“安大人遣人备好了马车,应当是今夜要离开了。” 沈昭:“这个懦夫。蠢笨如猪。” 大抵是真的忍了好几日,沈昭说话没再那么客气了,他蹙眉瞥了眼花锦,见她就坐在地上,背靠着榻边,看起来十分随意自在。 沈昭:“我这几日与不少病人接触过,你离远些。” 花锦轻笑一声:“你还算走运,虽然迟了两日,但今夜,那位神医就该到了。” 沈昭:“你怎么不走?” 花锦:“虽然不知那神医有没有传言中那么神,但他的草药,应当是可以抑制住这次的疫病了。” 沈昭看着花锦,她语气比往日都轻松了不少,难得有了一丝笑容,他心慌了一瞬,试探般地说:“回京后,我带你去芙蓉阁。” 花锦嗤笑一声:“沈逸的教训你还没看够?不过若只是去喝酒,去一趟也无妨。” 得到了花锦的回答,沈昭总算安心下来,他闭眸,强忍着病痛重新睡去。 再睁眼,又是被吵醒的。 沈昭嗓子干渴,但房中空无一人,他慌忙坐了起来,瞥向梳妆台上,花锦的东西还在,沈昭松了口气,他起身打开门,暗卫正跪在外面,喜笑颜开与他说:“殿下,有救了!” 沈昭不解,他披上外衣,向院外走去,安文元的院中,今夜本该逃走的安文元正与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说话。 沈昭听见暗卫说:“青阳少爷带来的神医,带了草药来,安大人不让咱靠近,但瞧着模样,应当是有用。” 沈昭:“上官青阳?” 暗卫:“是,王妃的表兄。” 沈昭:“王妃呢?” 沈昭醒前,府外又有了一场暴动,花锦说去瞧瞧,暗卫跟了几步,见花锦只是躲在院中看,就没跟了,之后上官青阳来了,带了个“神医”,暗卫早忘了观察王妃。 暗卫懊恼,连请罪的话都来不及说,连忙跑出去看。 是上官青阳跑进来,打断了院中的商议声。安文元正要出来与沈昭说话,见一个打扮华贵的人疾步冲进来,拽着安文元的衣领就斥道:“我妹妹呢!?” 安文元险些被勒死。 安文元脸红肿一片,众人忙来拉架,上官青阳急红了眼:“你说将我妹妹安置好了,我妹妹呢!?” 安文元终于喘上来一口气:“王妃?王妃在,在房中呀,后院。” 上官青阳迎面就是一拳:“若是她今日真让那些暴动的人带走了,我饶不了你!” 上官青阳这么吼着,余光却不放过沈昭的动作,依花锦的意思,沈昭会派人出来找她,上官青阳正想着怎么胡搅蛮缠,就见沈昭已经转身向后院冲去。 上官青阳连忙伸手又是一拳,安文元被打的又是一声惨叫。 沈昭脚步不停,上官青阳疾步追过去:“窈窈让掳走了,我与你一起去追!” 沈昭强忍着胸中的怒火,他侧身,躲开了上官青阳,见上官青阳还要缠上来,沈昭沉声问:“如今疫病肆虐,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第38章 第 38 章 上官青阳原先是不想花锦走的, 如今天下动荡,留在京城焉知非福,所以当花锦跟他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窈窈,你一个女娘, 京城风水养人,燕王殿下又是嫡出,只要不求他真心, 你会过的很好。” 上官青阳说完, 去观察花锦的脸色, 她又瘦了许多,褪去了从前的青涩,是让他感到很陌生的稳重。 上官青阳:“若你走了, 你让姑母怎么办?虽说因玉儿归家,他们待你严苛, 但这么多年的情分, 就不做数了?” 花锦不想与上官青阳细说京中发生了什么事, 她轻叹一声, 面上掩不住疲倦:“就当我薄情寡义,京城太好了, 是窈窈不好。” 上官青阳:“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花锦想走,上官青阳立在原地,闪过很多念头, 他想起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娘, 她的傲气与任性, 仿佛都被折断了。 在花忠升官迁去京城前,上官青阳有些舍不得像小团子似的小妹, 所以问她:“要不要留在徐州,留在外祖母身边?” 小丫头躲开他,提起京城,满心向往,人人都说窈窈是天生的贵人命,她听多了,就有了自己的念想,上官青阳觉得可惜,故意逗她:“听说京中女娘个顶个的温慧,你这顽童,适应不了京城那种繁华地的。” 花瑟死于意外,花家爹娘将感情寄托在花锦身上,她受尽了宠爱长大,吃的也比寻常女娘好,但个头还是矮,觉得气势太弱,踮起脚与上官青阳说:“京城的大门不为我开,我就自己硬闯进去。” 她是那样的坚定。 以至于窈窈被定为太子妃的消息传回来,府上欣喜若狂,上官青阳都没有很大的意外。 她费尽心思想要闯进去的京城,如今又避之不及,虽然她闷着什么都不说,但上官青阳莫名懂了她的苦楚。 上官青阳出声拦下她:“我帮你。”见花锦背对着他没有转身,上官青阳无奈地说:“比起安稳,我更想你开心一些,窈窈。” 她一个人踉跄着走了许多路,这几日与沈昭独处,花锦也闪过很多个念头,有时夜里躺在一处,花锦不小心踢开衾被,身边的人就会轻柔的为她重新盖上衾被。 她会想,这个伪君子,演的太真,把她都演动摇了。 但沈昭是个很极端的人,他要权,为了扳倒憎恶的人可以付出性命,那若将来有一日,她与他的权之间有了冲突,要被迫做出选择,他会选什么? 连命都可以丢弃的人,会为了她丢弃权力吗?花锦不信爱。 见花锦垂头不语,上官青阳上前几步:“怎么做,你与我说,我帮你。” 花锦算计的都没出太大的差错,甚至连暴动时安文元将她安置在哪都算好了,上官青阳送她到后院,将马儿的缰绳松开,见她熟练地上马。 上官青阳:“我不知今夜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但你若想家了,给阿兄传信。” 上官青阳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当年死活也要从商,有一回闹得头破血流,离家出走,他娘一向心软,真放他跑了,后来回到家中,他娘提起那种被折磨的心理,当时上官青阳并不懂。 见上官青阳面色凝重,花锦气笑了,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我可不是你。休要将你我相提并论。” 上官青阳险些要掉出来的眼泪被憋了回去,他讪讪地一笑:“这不是见景生情?不过你确定,沈昭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花锦想了想,上一世沈昭给她递了休书,那薄情模样也不像假的,这几日深情起来,可能就是一时兴起,他还有家中的柳氏要疼爱,最多了良心过不去,多遣些人出来找寻她。 经不起耽搁了,花锦真走了以后,上官青阳一个人呆滞了很久,才挑了小路回去,等了一阵子,等人说,燕王殿下醒了,他才慢吞吞前往安文元的院子。 沈昭与花锦说的完全不同,他自己上了马就要走,上官青阳心中一紧,又上前要扒着沈昭。 沈昭倏然拔出腰间的剑,抵在了上官青阳的脖颈上,沈昭面无表情,眼中却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他立在月下,额头滚烫,手还不易察觉的轻颤着。 上官青阳演不下去了,他只要让人知道花锦是被暴动人掳走的,旁人信不信不重要。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沈昭又病着,追不上的。 上官青阳识相的后撤两步,但安文元还在后面盯着,上官青阳扬声说:“窈窈身子不好,殿下一定要救回窈窈!” 沈昭收回剑,寒声说:“若她回不来,我也很想知道,拿你的命换她所谓的自由,对她来说值不值当。” 上官青阳常年经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沈昭这种,是他最不愿接近的一种,他看着沈昭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轻叹,如今只能盼着窈窈脚程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