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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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起,但两人都没有挪动。 直到铃声落下,余歆才开口:“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主要责任也不在你。我不该怪你不告诉我,就算你提前说了,我也未必听得进去。这种事要自己经历过才能记住教训。我哥说,我这个性格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说得对。如果有机会改变,我只希望撞墙的人是我自己。” 林寻垂下目光,平静了两天的情绪就这样被余歆几句话勾得天翻地覆,一股脑涌上喉咙。 “但是我现在……”余歆哽咽道,“真的无法面对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寻极轻地点了下头,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身后的洗手间里回荡着压抑的哭声,像是要喘不上气一般,透着无尽的悲痛和自责。 林寻和余歆都没有回教室,一个在洗手间,另一个则到走廊的窗口吹风。 尽管余歆说得不清楚,林寻却能明白,她是整件事的参与者、目击者、见证者,只要看到她,余歆就会想起自己的错,想起余寒是因为什么才搭进去一条命。余歆无法面对她,就像无法面对自己一样。 而活着的人除了自责还要坚强,要继续活着,继续一复一日地自我谴责。 下午的课堂气氛十分低迷,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余歆等人几乎走光了才起身,林寻则收拾东西准备去英语教室。 此时班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却有一种空荡荡地窒息感。 这时,门口迈进来一道身影,林寻和余歆不约而同抬头,一起怔住了。 竟是从没有进过补习班的蒋延。 蒋延看了眼两人,走向余歆,问:“今天怎么样?” 余歆只摇头。 林寻正要走,蒋延又走向她,拦住去路:“能不能聊两句?” 不只林寻惊讶,余歆也看了过来。 林寻对上蒋延的目光,定了一瞬,点头:“好。” 第22章 chapter 21 chapter 21 林寻和英语老师请了假,便和蒋延、余歆一起来到走廊的尽头。 余歆等在十几步开外,林寻和蒋延就在窗前站定。 事实上,林寻对蒋延接下来的说词已有预感——蒋延是孝子,生活里他总是被动承受,少有主动的时候,除非是因为他的母亲。 他是为了苏云来的。 林寻率先问:“苏阿姨怎么样?” 蒋延吸了口气,似乎是在酝酿什么,看着她说:“还是老样子,但只要说话就会提到你和我姐。” 蒋延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已经有点皱了,上面是他手写的一串电话号码:“这是周医生的电话,她是精神科的大夫。我妈这几年一直在她这里看病,也许你会需要。” 林寻却没接,摇了摇头说:“我没病,也没有幻觉,我很清醒,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也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我可以分辨真假虚实。” 类似的话蒋延过去也听到过:“是不是幻觉需要医学的客观判断,不能只看主观上的认知。” “我知道,精神分裂的病人都很相信自己的主观认知。”林寻耐着性子说,“过去这四年,我每半年就要做一次身体检查,而且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蒋延没接话,纸条在手里捏紧了,攥成一团,又放回到兜里,随即他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说:“我听说你舅舅投资了一家心理诊所。也是,以你家里的条件应该不愁看病的事,是我多余了。” 林寻:“你怀疑我有病,劝我尽早看,你是好心,我能明白。我想你今天来不只是要送这个电话,你应该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那天你出现在案发现场,对吧?” 蒋延再次点头:“是谁告诉你的?” 林寻:“你和苏阿姨跟谁说过吗?” 蒋延摇头。 林寻:“既然只有你们二人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呢?这个问题一定在你脑海里反覆想了很多次,令你怀疑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哪怕只有1%的可能。” 蒋延咬了咬牙,道出猜测:“你一定是通过什么途径问到的,你只是在骗我妈。应该是她住院期间胡言乱语让人听见了,你就是从医院里打听到的。你家有钱,你是花钱买的消息,然后……” 听上去分析得很有道理,林寻将他打断:“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是什么?” 蒋延顿住,皱了皱眉头,眼神比刚才深了几分,盯着林寻的脸好一会儿接不上话。 林寻继续问:“你是不是也想过,我是因为要报复苏阿姨对我妈做的事,所以才用这种话术刺激她?可如果我真要报复她,第一次到公园找你们的时候就不会什么都不说就走掉了。当时我们是一对一,你和余寒离我们有一段距离,我要说什么刺激她很容易,你们根本来不及制止。” 林寻没有将苏云“曾经”冲出马路的故事告诉蒋延,因在这个世界没有发生过,他会说她是编造的。 但她还是想说服蒋延相信她的话,希望能借助他的力量,他和苏云朝夕相处,有他帮忙兴许还能问出其它细节。 为了加强说服力,林寻努力回忆着一些已经发生的、客观存在的,且蒋延自己很清楚,而她不应该知道的细节,随即说:“你家是两室一厅,住平房,几户人家共用一个洗手间。你会在最外面的屋子里抽闷烟,心情烦躁的时候烟灰就弹在地上。你在客厅的单人床上睡觉,旁边是床头柜和沙发,电视正对着沙发。最里面还有一个面积狭小的卧室,那是你爸妈的房间,一张双人床就占了一半面积,还有一张小书桌,一个柜子。双人床的床单、被罩有一套是粉色和蓝色的条纹,买了很多年,已经洗旧了……” 林寻尽量描述得详细,一边说一边盯着蒋延,很快就在他脸上看到几分怀疑、几分惊讶,他也正在回忆着,似乎想分辨她的描述到底是她自己看到的还是听说的。 直到林寻问出他的怀疑:“你是不是觉得这些是余寒或余歆告诉我的?” 蒋延眉眼落下,定了定神,再度抬眼时给出答案:“余歆提过要来我家,但我没答应。余寒倒是来过,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你说的这些余寒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连床单被罩的图案都记得。还有,你居然知道我抽烟的习惯。” 林寻有些惊讶,没想到蒋延这么快就被说服了。 不,也不能说是被她说服,他在来之前八成早就在心里推理过无数次,他今天是来求证的。她还记得余寒说过,蒋延不只学习成绩好,逻辑思维尤其厉害。 就在这时,蒋延发问了:“我能不能知道上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 林寻:“在那里,余寒没有死,死的是……苏阿姨和余歆。因为我和苏阿姨第一次对话,她受到刺激跑出马路撞车了,最终抢救无效。余歆则是因为拍广告片那天,你答应陪她去,但你迟到了,余歆就在幸露摄影棚被人迷|奸。你比我和余寒早一步赶到那里,但咱们都没有看到孙导和王助,所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欺负了余歆。余歆醒来后还以为那个人是你,直到得知真相——割脉。” 蒋延的表情一直很稳,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他的眼神蕴藏着风雨,起起伏伏,不只是在消化林寻的话,也是在联系这个世界的前因后果。 蒋延问:“幸露被查封是因为你?” 林寻:“是我让舅舅帮了忙,但事实证明,只是查封犯罪地点没有用。” 蒋延又问:“你说了什么刺激我妈?” 林寻一顿,遂反问:“要是我告诉你我不记得了,你相信吗?” 蒋延:“不记得?” 林寻:“我一直有记忆断片的毛病,会忘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就在那一刻我犯病了,完全想不起来我说了什么。等我醒过神的时候,苏阿姨就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是你和余寒赶过来将我们拉开。” 蒋延垂眸想了想,又问:“你之前问我妈,是不是需要大量的血和声音引导才能回到过去。难道在上一个世界你曾经失血过多?为什么?” 林寻迟疑了几秒,声音渐低:“因为我以为是我害死了余歆,加上苏阿姨受刺激那件事,我就选择自杀。” 蒋延一直追着她的思路,接道:“结果自杀不成,却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林寻:“是。” 蒋延:“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再自杀一次?” 林寻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告诉蒋延她差一点就尝试了,还被许亦为阻止了。 蒋延却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一点端倪,又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样。我想了很久,今天来主要是想劝你,不管你说的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幻觉,自杀这件事都不要轻易尝试。或许它能帮助你再来一次,但也有可能会真的要了你的命。” 林寻:“听我说了这么多,你还觉得这是幻觉吗?” 蒋延:“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告诉你我的感觉。这件事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在盖子打开之前猫可能活着也可能死了——这和你选择自杀是一样的道理。你在上个世界自杀,导致再来一次,不代表这个世界你也可以,也许这种机会只有一次。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你曾经反覆成功过。可如果你能证明这一点,又怎么会不知道‘再来一次’的必备条件是什么?” 林寻惊讶于蒋延的分析能力,尤其是他从一个一无所知的情况到听闻、接纳关于“再来一次”的描述,竟然可以在这么短时间内无碍接收,还反过来帮她梳理思路。 “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反覆回到过去,但我就是不能确定必备条件呢?”林寻撂下这个疑问,又道,“我回到我妈自杀的现场,看到你也在;我回来这里,阻止苏阿姨和余歆的死;这是两次穿越。但在自杀现场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不能参与、阻止,我在那里也只停留了一两分钟。可这一次我可以留在这里生活,就像是我原本就属于这里一样。不同的是,自杀现场那次是我做梦的时候看见的。” 蒋延又一次浮现惊讶的表情:“只是做了个梦?” 林寻补充:“也不止,睡前我还听了一些和我妈自杀有关的录音,应该是对我产生了心理暗示。” 蒋延:“没有血?” 林寻摇头:“没有。” 安静了几秒,蒋延叹了一声:“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遗漏,那么血应该是关键。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真的死掉才能留在新世界,而不是只停留一两分钟。但我还是劝你不要轻易尝试,它经不起试错。” 林寻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蒋延眼里的真诚,心里情绪十分复杂。 哪怕是十分钟以前,她都不能想像这次回来会和蒋延有这样一番对话,蒋延会关心她的死活,她竟然会将这些听上去无比荒唐的经历告诉他。 上一个世界他们虽然称不上针锋相对,但彼此之间也发生过几次不愉快,有过冲突。 过了好一会儿,林寻才低下头说了句:“谢谢。” 蒋延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余歆走了过来:“你们到底在聊什么?和我哥有关吗?” 余寒的死太过突然,这几天余歆额外敏感,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很大反应,太多想不通的事堆积在她的脑子里,她想不通,整理不顺,如今看到一向没什么交集的林寻和蒋延竟然可以聊这么久,不由得的和余寒联系起来。 不是。”林寻扫过余歆眼神中的波动,只回了两个字就往英语教室的方向走。 余歆又看向蒋延,蒋延也没有回答,只说:“走吧,先送你回家。” 余歆虽然有话想说却还是忍住了,和蒋延跟在林寻后面。 就在三人快要走到教室门口时,教室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有人在呼救,有人在尖叫,还有几名女生跑出门口。 林寻正好走到门口,看到里面纠缠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两个同学,男的手里拿着小刀,已经将女生逼到角落。 女生哭着求他冷静,男生却在喊:“跟我道歉,道歉!” 女生:“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又问:“为什么你要羞辱我,为什么要看不起我?!” 女生摇头否认,却语不成调,她已经吓坏了。 林寻记得他们是班对,男生一直追女生,女生家境不错,对男生的态度时冷时热。 已经有同学去叫老师和警卫,其余的同学都在门外站着,三两个靠在一起,没有人敢进去,只在外面劝男生冷静。 蒋延和余歆来晚了一步,就站在最外面。 当所有人都关注着教室里的男生女生时,唯有蒋延朝旁边瞥了一眼,刚好看到不知道何时脱离人群走进教室后门的林寻。 蒋延只定了一秒就意识到不对,他想穿过人群追上去,可林寻走得很快,她已经进了教室,快速来到前面。 堵在前门的同学们也看到她,有人在叫,有人在喊,都想让林寻出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林寻却从背后抓住男生,要去抢他手里的刀?! “抓住他,拿走他的刀。你不是喜欢救人吗?难道你想看着这个女生死掉?就算不成功也不要紧,这是刀啊,它能割破血管,流出很多很多的血,不是想尝试吗,快去试试啊,多好的机会!没关系,我知道你怕疼,我知道你没勇气再自杀一次,那就让这个男生来动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