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云海茫茫，偶有仙鹤飞过，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只能瞧见几处小黑点。 最高的一处山峰顶上，一位清冷的白衣女子跪坐在盘垫上，双手不断挥舞，如疾风劲草般紧凑的旋律自她手下泄出。 金弋铁马，沙场点兵，战意凛然。 白衣女子身后的玄衣男子不着痕迹地皱了皱英挺的剑眉，眼中闪过厌恶，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平常惯有的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盘香燃尽，一曲弹罢，白衣女子吁了口气，将手抚在伴随她五百年的古琴上，此琴名为‘黄泉’，乃她五百年前在一处大能遗府中偶得，还有一本琴谱。 黄泉是她多年的伙伴，对她而言，黄泉比她的道侣还要重要。 没错，她的道侣便是身后的玄衣男子，欧阳端。 白衣女子则名为林清泉，乃修仙大派应天宗的金丹长老，欧阳端则是四大家族之欧阳家族的杰出后代，也是金丹长老，只是林清泉为金丹中阶，他则为初阶。 别看只是差了一阶，可其中的差距可能便是百年岁月，甚至是生死之间。 “清泉，弹累了吧，喝杯云雾茶。”欧阳端体贴地将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茶盏送到林清泉嘴边。 林清泉勾了勾嘴角，不习惯这种亲密的动作，接过男子手中的茶盏，低头喝了起来，却忽视了对面男子那瞬间变冷的眼神。 才只喝了一口，林清泉心中便突地一紧，微箴峨眉，将白玉茶盏放下。 “怎么不喝了？你平时不是最爱喝妙兰煮的云雾茶吗？”欧阳端笑问。 妙兰是林清泉的侍女，替她打理洞府的庶务，跟了她三百年，颇得她的信任。 “放着吧，呆会再喝。”林清泉面上淡淡，暗地里却运转灵力，此处不是宗内，若是出了事情可无人会赶来救她。 发现无甚异样，她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生死攸关养成的警惕性却如同条件反射般尖着，一刻也不肯放松。 “清泉，那颗珠子你可悟了？”欧阳端问道。 “还没悟好，是你父亲让你问的吗？” 林清泉抬眸望去，嘴角却勾出讽笑，欧阳端面上一窘，有些挂不住，心里本有的几丝悔意也被这一笑勾走了。 欧阳端嘴里说的珠子是林清泉前段时间偶得的，她与欧阳家族的几名金丹长老一起进入了一名修仙大能的遗府中，那里宝物繁多，每人都有很多收获。 让人称奇的却是一颗不起眼的血珠，竟会自己寻主，当时那么多人，它就只朝林清泉飞去，飞进了她的眉心之中。 能够自己寻主的定是仙器，欧阳家族眼馋这颗血珠，却又惧怕林清泉这个金丹中阶高手，是以便让欧阳端想办法。 “清泉你误会了，我不过是好奇问问而已，毕竟是万年难遇的仙器。”欧阳端笑着解释，心里却在默默计算时间。 林清泉微微一笑，对欧阳端的回答并不在意，对欧阳家族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将桌上的黄泉琴收入储物手镯中，便打算回洞府修炼，可她很快便发现了身体内的不对劲。 她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流失！ 她中招了！ 只是稍一思索，她便明白是如何中招的了，想来定是下手之人将药混入了盘香与云雾茶中，单一样都不会有事，可混在一起却有事了。 倒是个七窍玲珑心！ 林清泉迅速地将黄泉又拿了出来，摆在几上，却见到了欧阳端面上的冷笑。 果然是他，亏她千防万防还是着了枕边人的道！ “欧阳端，本事大了呀！”林清泉依然一脸清冷，似中暗算的人不是她一般。 “林清泉，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的便是什么吗？” “便是你这副自命不凡的脸，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只是个金丹长老而已，凭什么瞧不起我？”欧阳端指着林清泉破口大骂，面目可憎。 “虽然我只不过是个金丹长老，可还是比你强，强者最大，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欧阳端你可真是白活五百多年了。”林清泉鄙夷不已。 “行了，都出来吧，别再特妈地废话了，浪费本大人的时间。” 随着林清泉话音刚落，空旷的山顶上突地出现了十几人，俱都是筑基巅峰以上的高手，甚至还有五六名金丹高手。 还真是看得起她啊！ 林清泉不惧反笑，“欧阳家族的精英都在这了吧？妙兰呢？也一道出来吧，还真是难为你，连美男计都用上了，欧阳端你倒是不挑食！” 甫一中招，她便知道身边的侍女妙兰定已被欧阳端收买，妙兰跟着她这个金丹长老，资源不缺，地位高上，能够收买她的也只有情之一道了！ 欧阳端面色剧变，勾引低等的侍女，确实让他感到羞愤，可和夺得仙器之后的光明大道比起来，这点羞辱又算得了什么？ 妙兰怯怯地站在欧阳端身旁，尽量想缩短自己的存在感，她早已经后悔了，可如今她却已是骑虎难下。 抚着微隆的小腹，妙兰狠狠咬住下唇，似雨打犁花一般，我见犹怜。 “大人，您还是听欧阳大人的话交出血珠吧，只要交出血珠，您依然还是欧阳夫人，奴婢还和从前一样服侍您，奴婢的孩子也可以交给您抚养，奴婢并无痴心妄想！” 孩子？ 林清泉瞄了眼妙兰手掌之下的小腹，冷冷一笑，心中怒火陡地生起，拿起桌上的茶盏便朝妙兰扔去，这可是金丹中阶长老的一掷，无人可挡，茶盏直向妙兰的小腹飞去。 惨叫声响，犁花带泪的妙兰痛苦地弯下腰，下身淡黄的裙摆已是鲜红一片，想必腹中的孩子已没了。 欧阳端面色铁青，虽然鄙夷妙兰的低贱身份，可他对自己的骨肉还是很在意的，修仙之人本就子嗣艰难，他与林清泉多年未有子嗣，可没想到才有好消息就被林清泉给掐了。 死到临头还不知收敛！ 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林清泉，识相地赶紧交出血珠，便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欧阳家的大长老冷声喝道。 林清泉根本就不理他，面上现出诡异地一笑，众人不禁心生警惕，不知这个女人中了化灵丹后竟还有什么倚仗，敢如此猖狂！ “可惜欧阳家还差几人，否则我这黄泉便可饱腹一顿了！” “也罢，差几人便差几人吧，今日便由我送你们上黄泉路！”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林清泉便双手疾弹，琤琤的音律流泻而出，似万马奔腾，又似浪潮汹涌，还似千军万马。 最先有反应的是只有筑基初阶修为的妙兰，她双手捂着耳朵，痛苦地尖叫，不一会儿便七窍流血，死得透透地了。 欧阳端也感觉到了太阳穴似有千根针在刺一般，心脉处仿佛有万只蚂蚁在爬，说不出来的难受，他运转灵力护住心脉，惊骇大问：“林清泉，难道你的本命法宝便是黄泉？” “你才知道么？” 林清泉不屑地笑着，手下速度加快，韵律更是急骤，筑基巅峰的欧阳族人也和妙兰一般，早已七窍流血而死，剩下的金丹长老们还在苦苦支撑，想发动本命法宝反击，奈何心神已乱，就连灵力都不能聚集了，哪还能发动本命法宝？ “黄泉一曲，闻者皆亡！” 林清泉还想加快速度，却发现体内的灵力散得厉害，撑不住黄泉的发威。 “哇！” 吐出一口鲜血，琴音慢了许多，欧阳端面色一喜，拭去鼻下的鲜血，大声喊道：“化灵丹生效了，她支撑不了多久了，我们一起上！” 林清泉冷冷一笑，就算是化去了全身功力又有何惧？ “今日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随着话音落下，林清泉又连喷出三口血，全喷在了黄泉之上，鲜血沁入琴弦之中，在夕阳的余光下黑得发红！ 说来也怪，林清泉吐了血后似乎恢复了不少灵力，音律比先前还要疾速，每一道音符都化作钢针刺入了场中众人的丹田与心脉之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有几个功力稍浅的早已抵挡不住，七窍之中鲜血缓缓流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十几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七人尚有自保能力，便是欧阳端与六大长老。 大长老急喝道：“端儿退后，我们六人一齐自爆，今日定要叫这妖女死丧身之地！” 林清泉狂笑出声，又喷出三口鲜血，面色白得似雪一般，可她却浑不在意，两只手不停地挥舞，琴音却更急了！ 再度喷出三口血。 “共赴黄泉！” 随着清冷的叱声落下，山顶之上雷声轰隆，山石崩裂，那无形的音符竟将山峰之上的一块块巨石击得粉碎，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包括欧阳端。 林清泉软倒在地，体内一丝灵力皆无，化灵丹并无解药，二十四个时辰后便会自动失效，她只要在这山顶躺二十四个时辰即可。 此次运用反噬大法，虽然灭了敌人，可她的修为也掉了一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着实不划算！ “妖女，我和你同归于尽！” 赫然是大长老，他少了只胳膊，头也削去了小半边，可却竟然还没死，手拿着一柄剑直朝林清泉飞来。 可怜林清泉早已筋疲力尽，哪里还能反应得过来，就这样被大长老一剑刺中心脉，面色又白了几分，连喷鲜血。 大长老知道她这血吐得古怪，忌惮地往后缩了缩，林清泉抓住这个机会，利用刚才反噬大法得来的最后一点灵力，玉手探入大长老的心脉中，掏出了他的心脏，一掌捏爆，红雨纷飞，大长老颓然倒地。 只是她自己却也因被刺中心脉，伤得过重，她正想从芥子手镯中取疗伤丹药服用，可平地里却突然起了漩涡，竟似黑洞一般，生生地将她卷了进去，已陷入昏迷的林清泉没有注意到，在黑黝黝的漩涡中，一缕微弱的红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