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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齐人眼中,刘桃枝风光无限,他杀了北齐的太宰,人人惧怕,大家都知道他是齐人天子跟前的红人,一把锐利的宝刀,但杨兼看得出来,刘桃枝身上的那些伤痕不是假装的。他现在已经有钱,却还是如此拼命,原因无他,正是因着刘桃枝穷怕了…… 杨兼曾经也一度穷怕过,黑暗又无助,生活在肮脏而血肉横飞的地下拳场里,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杨兼抬起手掌,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说:“那种感受,好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兼的确想要拉拢你,但并不只是为了你的才华,而是从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果兼能拉你一把,好似便能粉饰当年的痛苦,不再如此耿耿于怀……” 杨兼的嗓音从帐篷里隐隐约约的透露出来,小豆丁一样的杨广此时站在营帐的背面,眯着眼睛抱着手臂,将杨兼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沉声说:“你到底是甚么人?父亲……” 杨兼说着,长身而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土,说:“不必如此心急的回答兼,你可以考虑考虑。” “等等。” 杨兼转身要走,刘桃枝却突然抬起头来,低沉的开口。 杨兼站定了步伐,低头看着刘桃枝,刘桃枝的神色如常一般平静,开口说:“齐人给予我的,只是财币的恩惠,我本就不是齐人,给不给齐人效力根本没有两样,你若是想要拉拢我投效,也不是不可以。” 刘桃枝放了一个活口,其实他很聪明,如果自己拒绝投效,很可能就是杀头一个下场。齐人对刘桃枝并没甚么天大的恩德,刘桃枝只是拿钱卖命而已,所以说实在的,刘桃枝根本没有高长恭那样忠烈的秉性,也没看有高延宗那样的家世包袱,根本没必要为了北齐死在这里,太不合算。 刘桃枝幽幽的说:“想要我投效,除了看财币办事儿之外,桃枝还有一个要求。” 杨兼说:“甚么要求?” “怕将军舍不得。”刘桃枝的面容露出一丝阴测测的冷酷。 杨兼挑眉,笑着说:“除了儿子不能卖,还真没有甚么是兼舍不得的。” 杨广站在营帐外面“偷听”,听到这句话之时,登时破功,一张冷漠的脸面都板不住了,自己是不是要谢谢父亲的“不卖之恩”? 杨广虽是无奈,但不得不说,这句话还挺受用,也就是说,在杨兼的心窍里,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地位颇高,想要稳坐小世子的宝座,应该不是难事儿。 杨兼说:“小桃子,你只管漫天要价便是了。” 刘桃枝的笑容更加冷硬阴险了,幽幽的说:“桃枝要……徐敏齐。” …… 徐敏齐被杨兼叫到幕府营帐,还以为镇军将军需要诊脉,或者是车骑大将军杨整需要调药方等等,当下不疑有他,立刻提着药箱赶到幕府营帐。 徐敏齐进去,恭恭敬敬的给杨兼作礼,说:“将、将将将军,可——可是身体不不不不……不爽俐,下下、下臣为将——军,医看……” 杨兼笑得一脸“慈爱”,摆摆手,说:“敏齐来了啊,不是兼身子不爽俐,来,你过来,这面坐,别站着,站着怪累的。” 徐敏齐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发麻,听着杨兼千百叠温柔的话语,更是不敢抬头,直把下巴压到了胸口上,高大的身材蜷缩在一起,像个大虾米,心中想着,今日的将军,怎么……怎么怪怪的? 徐敏齐依言走过去,坐在席上,但是不敢坐得太近。 杨兼还是一脸“慈祥”,说:“敏齐啊,其实今儿个叫你过来,是想让你见一见老熟人。” “老、老熟熟人?”徐敏齐奇怪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杨兼,但是他不敢和旁人对视,连忙又收回目光,心里煞是奇怪,自己哪里有甚么老熟人。 杨兼叹口气,拍了拍徐敏齐的肩膀,说:“其实……兼也是有苦衷的,以后大家伙儿同在一个营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不然……你们好好儿谈谈?” “谈……谈谈谈谈?!”徐敏齐一抬头,结巴吓得更加结巴了,瞪大了眼睛,都忘了害怕,直勾勾瞪着从营帐屏风后面绕出来的人。 原来幕府之中并非杨兼一个人,还有一个人藏在屏风后面,这才走出来。 来人身材并不算高大,远远没有医官徐敏齐高大,但气势犹如一把出鞘的宝刀,锋芒毕露,锐利阴狠,眯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徐敏齐。 刘桃枝! 怪不得徐敏齐会受惊吓,他可是检举刘桃枝之人,如今可谓是冤家路窄。 “咕咚!”徐敏齐吓得直接向后一仰,跌坐在席子上。 刘桃枝之前对杨兼提条件,其实他的条件很简单,就是要见徐敏齐。刘桃枝年纪虽然不大,但是风云叱咤,北齐的朝臣听到他的名字一个个闻风丧胆,他还没把甚么人看在眼里过,刘桃枝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在阴沟里翻船。 被一个不会武艺,唯唯诺诺,畏首畏尾的医官给检举揭发了,如果不是徐敏齐的检举,杨兼最多怀疑他而已,怎么可能故布疑阵,让他落网? 刘桃枝凝视着徐敏齐的目光仿佛是刀片子,吓得徐敏齐从席子上爬起来调头便跑,刘桃枝动作迅捷,犹如鬼魅一般,一步踏上去,“啪!”的扣住徐敏齐肩膀,说:“你跑甚么?” 徐敏齐立刻转头看向杨兼,求救说:“将军救命!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