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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阴错阳差,就从坐船开始的。 三层船舫在河面上行驶平稳,几乎同陆地无异,陆地要行一个多月的车程,直接缩短至十五日。 临进宜州与荆州交境的那一晚,沈青青因月事不太舒服,没怎么用过晚膳,便早早回屋洗漱休息,刚熄了灯钻进被窝,听屋门开合,是有人进来了。 “娇云?”这艘船都是孟西洲自己的人,沈青青倒不担心,也并未起身查看。 少时,黑漆漆的,她感觉身后一沉,有个人坐下了。 听身后传来布料的窸窣声,她后脊泛凉,猛地翻身推了过去。 诚然,她这一推并不够力,对方连动都没动,只压着声音道:“以为你睡下了。” “爷?”沈青青这几日已经叫顺嘴了,她迅速起身,将被子裹在身上,死死盯着身前那个宽大的身影,“您怎么来了。” “明日就要到宜州境内,到时候一切便不能让人看出是在做戏,你我同食同睡。” 同食同睡。 沈青青头皮一紧。 孟西洲察觉到她气息中那丝不情不愿,想必她此刻,又非常理智的将他与阿洲一分为二。 “只是躺在一处,给外人装装样子,不必多想。”他声音清冷,带着几分寒意,倒让沈青青紧张的情绪平复下去些许。 说罢,他兀自侧着身子躺下。 按照南璃礼数,妾室是要睡主君在外面,可沈青青哪里会知道这些,她抱着被子坐在那干瞪眼了一会儿,少时,耳畔传来平稳的呼吸,她知道人睡着了。 她侧着身子,躺在里面,小心翼翼地喘着气,呼吸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 一时间,睡意全无,心绪难平。 月色透着窗棂斜洒在室内,勾勒出男人精壮的身子,孟西洲穿着一袭荼白里衣,双手抱臂,腿微微蜷起。 沈青青想了想,还是将手里的被子,分了他半边。 像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她抬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腰身上。 清澈透亮的眼底,渐渐染上一层夜的凄冷。 “阿洲,晚安。”她声音小的可怜,在脱口的一瞬,就要散在空气里似的。 孟西洲没有睡,他知道沈青青都做了什么。 只那句“阿洲”后,心口不可控制的抽动起来。 自从跟沈青青立下约定,孟西洲已经很久没犯过心疾了。 他蹙着眉,悄然抚上心口,耳膜处充斥着“咚咚咚”的快速闷响。 他压抑着脑海躁动的情绪,强制自己进入梦乡。 孟西洲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血红之中,周围落雪簌簌,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头顶上,一簇簇的梅花嫣红开绽,宛若喷火。 身上的伤口,同梅瓣连成一片,冻出一条血色的冰晶,挂在前襟。 他垂首看向左肩上半支棱着的箭羽,意识到自己受了很重的伤,他应该会死在这里。 他不甘心。 大仇未报,真相未白。 他真的不甘心。 是他识人不善,不想共赴生死多年的左将军曹飞,竟是同金元人里应外合内奸。 这一箭,拜他所赐。 但曹飞也没有好活,那一箭后,孟西洲也还了他一剑,他的追云剑,直直插入对方心口。 孟西洲记得,曹飞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曹飞终究是死在他前面,是他胜了。 再之后,被金元人追杀,他一路逃入荒林之中,靠着雪水与杂草,生生扛到现在。 到最后,他还是要死了。 孟西洲对此,虽有不甘,但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 他的心,早就冷透了。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能听见我说话吗?不要睡……” 脸蛋子一疼,他感觉有人在抽自己,早就冻僵了的脸,火辣辣的疼。 耳边的声音,想莺儿似的,又急又娇。 他睁不开眼,但残存的意识告诉他,自己获救了。 再睁眼时,他看到一个打扮奇怪的少女。 她梳着个高高的马尾,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但那张小脸生的极美,一眼便让人心神荡漾。 皙白光洁的皮肤,被冻得有点发红,见他醒来,她杏眼一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她突然扑了上来,嘤嘤地哭着。 “我还没死……”他声音干哑,看到自己几乎赤.裸的身上满是各式各样的布条,大概是这个少女包扎的。 “你能不能起来点,压到我伤口了。” 他声音很小,连日的逃命,已经让他耗光所有体力。 她的哭声掩盖了他的话语,就那样,少女压得他再次痛的昏了过去。 夜色微凉,孟西洲坐在窗前,望着浸在月下的江水,久久未动。 方才那个梦,不知几分真假。 但梦里那个女子,的的确确是沈青青。 她比现在更瘦一些,也更矮一些。 这些都不重要,孟西洲通过这个梦,想起来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当时刺杀他的,竟是金元国人。 两国偶有边境摩擦,交战亦如家常便饭,他虽屡次大败金元,但金元国也不至于对他仇视到腰冒险派出死士,在他南璃境内设伏刺杀。 毕竟,事情一旦暴露,很可能会引起两国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