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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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知?道雷家人中最为出名?的?是哪一位?”郑榛听到嘉木的?这句话点了点头,面上带着笑?意,表示对方的?话并没有错,她走?了几步后接着询问道,一边带领两位越走?越远。 嘉木思绪被带着走?,那?股恐惧都消散了许多,他回忆了一下,才有些不肯定地道,“似乎是叫雷威。” 郑榛笑?:“不错,正是雷威,在雷家的?那?九名?斫琴师中,雷威斫琴手?艺可称得上是出神入化,那?时候唐皇甚至都听说了他的?名?声?,让他们雷家进宫斫琴。” “世间有传闻雷威成就如此之高,是因为受到了高人指点,才会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斫琴术。” 嘉木想到自己祖父书房中的?那?架春雷琴,不仅猜测,“莫非郑家与蜀中雷家还有些渊源?那?位高人出身郑家的?某一脉?” 如今郑家人遍布五湖四海,海外也有着不少?郑家人,在千年?前有一脉曾与蜀中雷家有交集也并不是不可以理解。 郑榛笑?而不语,并没有回答少?年?的?这个问题,而是转身向前快走?起来,不一会儿就又跟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阿苓和嘉木见?此,看了一眼脚底下,感觉腿又软了一些,他们抓着栏杆闭了闭眼,两人不再看着脚下,直接追了上去,也许是一鼓作气,那?股站在高处时的?恐惧也被压了下来,他们很快就走?过?了这座悬空的?木架桥。 他们走?到尽头时,郑榛早已?经等候了一会儿,看见?像被什么人追杀一样的?两人,说,“很害怕?” 嘉木诚实?地点了点头,阿苓不想回答,抿了抿嘴唇。 郑榛却说:“以后这条路你们要常走?,习惯就好了。” 阿苓啊了一声?,嘉木回头看了一眼那?悬崖峭壁下面被云雾挡住的?树丛,根本看不见?最底下的?情形,两个人都不知?道刚才他们怎么过?来的?,同时打了一个机灵,赶紧追上了已?经远去的?郑榛。 看得出来这里经常有人过?来,已?经走?了一天小路,比起之前的?悬空桥,这次的?路虽然崎岖了一些,不过?没有之前那?般惊险,三人穿过?一些狭窄的?石道,阿苓就看见?一个稍微空旷一些的?石洞,一旁的?石墙上还有几盏油灯,郑榛从怀中掏出打火用?具,依次点燃了灯火。 他们这才发现这个石洞很深邃,就像一个地道一样,有石阶向下蔓延,探入看不见?底的?黑暗中。 郑榛走?在前方,手?中拿着一个火具,一路点燃了两旁的?灯盏,墙壁被摇曳的?火光映成了昏黄色,三个人的?影子也被火光投射在墙壁上摇晃着,笼罩在几人的?头顶像一头怪兽一样。 走?在后面的?阿苓和嘉木两人在又一阵风吹过?之后,忍不住回了头,只看得见?晃悠的?灯火,他们已?经离入口?处又一段距离了,随着越走?越远,气温也快速地下降,在这炎热的?夏季,两个人渐渐感受到了寒意,不由?得摸了摸胳膊上因为骤降温度而起来的?鸡皮疙瘩。 “姑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阿苓和嘉木走?快了几步,跟上了前面执火的?阿榛。 郑榛的?面容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也半隐半显,在阿苓问话时她已?经点燃了最后一盏油灯时,站在了原地说道,“郑家先祖的?安息之地。” 她俯身在一侧墙壁上摸索了一下,两人只听到细微的?山石摩擦声?,在另一侧的?墙壁上一块山石挪动了一个很狭窄的?位置,仅仅只能让一人通过?。 她走?在了最前面,阿苓和嘉木互相看了一眼,很快跟了上去,结果刚过?一条小通道就看见?了一大片石棺。 郑榛把手?中的?火具扔进了一侧墙壁上的?凹槽中,整个空间被照得如同白?日一般。 “这里每一具石棺中躺着的?都是郑家的?每一任家主,外面的?郑家祖坟中其实?是空的?,糊弄外人罢了。”郑榛对着呆愣站在石阶上的?两人说道,“先磕三个头吧。” 两位少?年?目光从眼前的?一大片石棺中掠过?,虽然并不懂郑家先辈尸身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是沉默地跪在了地上,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才站了起来。 郑榛这才带着他们走?下台阶,一边向里侧走?去一边说:“虽然郑家至今已?有八十九代族长,可这里实?际上只有七十八具石棺,其中有六具为空棺,里面是衣冠。” 阿苓忍不住问:“那?其他的?十一位先辈在何处?” “其中六位被一把大火烧毁了,还有几位是因为某些原因身死他乡埋葬在了其他地方,于是这里并没有安置。” 郑榛慢慢带着阿苓他们走?过?一具具石棺,也不顾少?年?们人是否会有些害怕,她对着两人说,“这里往常都是我来打扫看护,现在你们来了,以后这份工作就交到你们手?上了。” 阿苓目光落在了那?些石棺的?棺壁上,发现棺壁上都镌刻有一些篆体字,记有生者身前事。 而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有些石棺异常地大,而且这些棺一般都在最外面。 郑榛解释说:“那?是双人棺。有些先辈的?夫人出身小郑家,且夫妻两人关系很好,死后可以一同入葬于此。” “小郑家?”阿苓问。那?岂不是就是他们家,她回忆了一下,她好像真没怎么听说过?曾祖父的?事情,家中父亲也是慎言,从未提起过?,难道—— “曾祖父与曾祖母也葬在这里?” 郑榛说:“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待在这里,你们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她接着向里面走?去。 阿苓只能摸了摸自己的?头,虽然一头雾水可还是老实?地跟在后面,一边向里面走?,一边打量周围的?石棺,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一些蹊跷,她发现中间缺失的?石棺大约在一千多年?前,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她曾经在郑家老宅中读过?一卷郑史,也就是郑家的?家史,上面记载郑家在千年?前发生过?一件大事,那?时候刚好改朝换代,不过?具体什么大事郑史并没有细说,只记载了一句:地光四年?,夺门之变,帝崩未央。 好像也是从那?之后,郑家的?大多数人在入世后入仕前都会改名?换姓,凡记载在郑史上的?那?些名?人们皆是两姓两名?。 不一会儿,一旁的?嘉木却突然拍了拍阿苓的?肩膀,小声?地说了一句话,“阿苓,我好像看见?我曾祖父了。” 就在刚才走?过?去的?那?台棺木,上面还刻有他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名?讳。 两个人在后面叽叽喳喳,不一会儿就引起了郑榛的?注意,她不由?呵斥了两人一句,“在这里要安静,不要惊扰了先人。” 两个小朋友连忙噤声?,不敢再说话,像个鹌鹑一样跟着郑榛来到了一道石门前,又是弯弯绕绕过?一些石棺,两位少?年?就看见?了一具十分巨大的?石棺被安置在一个棺床上。 这具黑石石棺比他们之前见?过?的?都更为庞大和细致,这具石棺就像一个巨大的?盒子,上面雕刻着各种花纹,有连绵的?回文,还有一些动物和人物,看起来格外的?不同,让人觉得有些压迫感。 郑榛率先走?到石台上的?黑石棺木前,跪下来磕了三个头,阿苓和嘉木对方如此郑重就知?道这具棺木中的?人身份应该非同寻常,果然,阿苓在磕完头起来时,良好的?视力让她看见?石棺棺壁上面的?字迹,像是被用?锋利的?道具雕刻下来的?一样,有些随意地草率,上面用?篆体写了郑苓两字。 郑苓。 这具石棺中的?人叫郑苓吗?和她的?姓名?竟然一样。阿苓在心中又唤了一声?郑苓,有一瞬间,她失神了片刻,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心中觉得若有所失,空荡荡地。 像是有什么东西,她失去了。 “阿苓,阿苓。” 身旁的?嘉木见?到一旁的?人跪在地上,目光落在面前的?石棺上傻愣愣地,唤了半天也不回神,像是失了魂一样,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这地方邪性,虽然安葬地都是自家先辈,可保不准哪一任先辈还没有投胎,是个顽劣性子,在这地下待久了,想要上身玩一玩逗弄一下后辈。 身为郑家子孙,嘉木也知?道郑家某些地方的?不同寻常,也遇到过?一些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说这里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少?年?一点都不会怀疑。 阿苓被少?年?的?急切呼唤叫回了神,她看着嘉木有些担忧的?眼眸,笑?了一下,又重新看向那?具石棺,竟然觉得有些亲切起来。 她说:“嘉木,这具石棺中的?人好像和我同名?。” 少?年?看了一眼,发现了石棺一处角落上雕刻的?两个字后,也有些惊讶。 他们看向旁边的?郑榛,有些好奇地询问,“姑姑,这具石棺中的?人是谁啊?” 他们在郑史中并没有看见?过?有关于郑苓的?记载,而且看这副石棺的?形制,应该是周末春秋战国时期,距离现如今大约两千七八百多年?,那?时候郑史还没有开始呢。 “郑家的?先辈。”郑榛从地面上站了起来,看着阿苓说,“确切地来说,是属于我们这一脉的?先辈。”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 阿苓点头。 郑榛笑?了笑?:“我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就是为了怀念这位先辈。” 嘉木却是说道:“那?为何阿苓却被取名?为阿苓,这岂不是犯了先人的?忌讳吗?” 阿苓也看着郑榛。 好像自从在郑家的?老宅中见?到了那?个女人,被带到这座山上后,阿苓就感觉到了自己好像被拉进了一个更为神秘的?世界,这个世界就是过?往数千年?郑家所要守护的?秘密,而她已?经站在了这个秘密的?迷雾中,正在一层层拨开云雾,不过?因为进来的?太急,周围迷雾环绕,让她一时找不到方向。 郑榛却是看着阿苓的?一张稚嫩的?脸庞缓缓地摇了摇头,最后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对方面上的?神情一时也无法让两位少?年?分辨出来,对方到底是因为不知?晓而摇头,而是知?道却不说而摇头。 郑榛又看了一眼石棺,接着带着两个人走?下了石台,一边说,“相信你们看出了,这里其实?是一座古墓室。”身为郑家人,这点眼力还是要有的?,从小的?熏陶在里面。 阿苓说:“应该还是一座唐墓。” 她刚才注意到墓室顶上的?设计,虽然摆放在最中间的?那?副黑石棺为周末样式,可在周末春秋战国时期,大多数墓葬都采用?土坑填埋的?方式,凿石开石建墓还是在唐时更为盛行。 嘉木对于阿苓的?这番判断表达了赞同,他也这样认为。 郑榛不置可否,接着说道,“除了郑家的?家主在死后会被安葬在此,还有一些珍奇之物也被存放在这里,这里就相当于一个保险柜,你们之前在郑家看过?的?那?些郑史和古籍,有些其实?只是复刻本,更为重要记录着一些隐秘之事的?书简都存放在这里的?石室中被妥当保存起来,以后你们也要定时过?来打扫和检查这些物件的?保存情况。” 郑榛在说这句话时的?面色郑重,让阿苓和嘉木也认真对待起来,他们看着郑榛的?目光应了下来。 郑榛接着就带着他们进入了一间石室,这座石室比起之前的?那?座墓室发现毫不逊色,甚至更大,周围的?墙壁被凿出了空间,堆放着垒起来的?书简,中间还摆放着比人高了许多的?木架子,大约有五六米那?么好,上面是高高的?穹顶,整个石室的?墙壁上还镶嵌着一些散发微弱光芒的?石头,从四周和顶上散发出莹莹光辉,让整个石室也不至于太黑暗。 阿苓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些散发微光的?石头是垂棘之壁,也就是世人口?中传说的?夜明珠,一颗就价值不菲,价值连城。 “这里的?书简,你们可以随意地阅览,只是有一点,不能带下山,如果想要带下山,必须和我说一声?。” 这里的?大多数书简都记载着一些密事,从郑家作为一个记录者记载下来的?历史,掺杂了很多自己的?看法和隐秘,粗俗地说,就是郑家家主的?日记,因为是日记,里面写的?就毫无遮拦,什么都说了出来,这些记载如果不小心泄露出去,恐怕会引来大祸。 她也是把这里的?大多数书简都读了一遍后才知?道了当年?带着她到这间石室时那?人对她叮嘱时的?慎重,现在,这个责任落在了她的?肩上。 接下来的?时间,阿苓和嘉木每日都会来这座墓室给先辈们磕一个头,然后简单地打扫整理一下,顺便从众多的?书简中挑出自己感兴趣地带到高台木楼去阅览。 也是在这段时间内,他们才真正了解了这座藏在深山中的?古墓并非是阿苓之前判断出来的?唐墓,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在西周墓的?基础上经过?了改造和扩展,所以才有了唐墓的?形制,因此经过?多年?的?改造这座古墓比他们想象中的?更为庞大,至今阿苓和嘉木也只如果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 因为他们听郑榛叮嘱过?墓中有一些地方还设有机关,不能随意往来,墙壁中还有机关牵引的?水银河流,如果不小心触动机关,石门会立即封闭,水银倒灌,把整座古墓封死,在里面的?人将会窒息或者中毒而死。 尽管当时郑榛说这句话时很是轻描淡写,可是阿苓和嘉木毫不怀疑郑家先辈的?手?段,一点都不敢去一些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 不过?虽然到了山中,可他们二人毕竟也不过?十岁,在外面应该还是读书上学的?年?纪,没理由?到了山上功课就被落下了,于是除了每日早晨要去古墓一趟,他们上还要网课。 没错,就是上网课,因为现在科技的?发达,阿苓和嘉木每天都被安排满满的?,这些网课视频和一些课件资料都是之前阿榛在山下已?经准备好的?,而且除了学好文化课,他们还要上体育课,而郑家的?体育课显然不同于外面的?跑步踢球,阿苓和嘉木的?体育课是练剑或者攀爬,山中有天然的?锻炼场所,不过?几个月,两位少?年?皮肤都黑了一些,看起来也更为结实?了,再也没有刚来到这里的?大少?爷模样。 在秦岭山上第一场雪落下来时,郑榛带着两人从后院回来,正谈到郑文剑法很好,两位少?年?还一脸不相信,先生身姿那?般单薄,看着就是一柔弱女子,他们表达了怀疑后一回头就看见?郑文站在古柏树下,穿着单薄,看着远处的?一片白?色云浪,自从下了冬雪,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远处的?山也巅覆了一层白?雪,神情淡漠。 此处风也格外的?大,郑文的?长发都吹的?凌乱,夹杂着覆在晚上的?白?纱,让不远处的?三人觉得下一刻面前的?人就要被风吹走?一样。 他们都看出了郑文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郑文神色一向很淡,自从阿苓他们上山以来,郑文也只和阿苓说过?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在古柏树下斫琴,神情认真,也只有在这时,阿苓他们才觉得先生是活着的?。 可今日郑文穿着一身单薄的?外衣站在迎风口?处这一奇怪的?行为,才让他们三人察觉到了郑文情绪的?波动。 郑榛踟蹰了一会儿,让阿苓他们先回屋子,自己上前了几步,走?到郑文身旁说道,“先生,这天冷,回屋加件衣物吧。” 郑文没动,她看着远处的?云雾,整个人的?眉眼上已?经落了一层冰霜,像一个冰人一样,不似活人。 阿苓和嘉木也有些担心,他们并没有听从郑榛的?话回到屋子,而是站在原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郑文摆在三人担忧的?目光下,转身对着郑榛说了一句话,呢喃了一句,“阿榛,我有些不安。”与其是说给郑榛听,还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到了她这个年?纪,也没有必要从让人那?里奢求安慰。 这时候的?郑文难得显现出一些脆弱,郑榛能肯定这种脆弱是瞬间的?,可她还是不由?得心一颤,她的?手?抖了一下,面容有些发白?。 这是郑榛在郑文身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看见?郑文的?面上出现这副神情,茫然的?有些不安,让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几千年?以来一直顶着郑家一片天空的?人,还是一个人,不是郑家口?中的?神。 郑文说:“我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中,天上下起了大雪,远方一片白?茫茫,在无数被大雪覆盖的?高山下,一片黑暗中,一位青年?人身上有血不断地滴落在地上,脸上苍白?地没有人气,那?双黑如幽潭的?眼眸地望向远方,没有聚焦,虚虚地说出了一句话。 也许是因为力竭,那?句话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她在明灭不定的?光线中,只能看见?被重重身影遮蔽的?那?位青年?的?口?型。 阿文,救我。 第127章 昆仑 郑文说了这句话后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又?转身看向远处的山峰,一条连绵的山脉挡住了从北方吹过来的冷空气,就像是一把刀斧,把南北交给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