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七章 什么都没得到

    一楼的堂厅里，一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骨灰盒就放在桌子边上。

    郑岚捂着嘴一步步地走近，几度腿软得差点要栽倒在地了，她又倔强地撑着，走到堂厅。

    厉加勤转身过来，退到了一边，哑声道，“我很抱歉，现在才找到蒋师兄。”

    “真的是他吗？”郑岚伸出颤抖的双手，泣不成声。

    厉加勤“唔”了一声，应道，“确认过了，是他。”

    说完，撇开头，微微仰着头，不让眼中的眼泪冲出来。

    林小慧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紧紧地拽住，强忍着悲痛。

    别人出去七年，就算不是荣归，至少也有个名分，而蒋元柏却没有得到一丝一毫，他就好像一颗尘埃，落地的时候，没有一丁点儿的声响。

    “元柏……”郑岚抱住了骨灰盒，眼泪顺着上面的纹路落了下来的。

    就这样，她站着哭了好久好久，好像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嫂子，我让人准备……”

    厉加勤的话还没说完，郑岚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充血红肿，“你们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厉加勤紧紧抿着薄唇。

    “他是不是做错了事情？”郑岚一边流泪一边问。

    厉加勤回答不出来，他要装作蒋元柏已经离开很多人了，这次回来的只不过是遗骨而已，绝对不能让郑岚知道蒋元柏是昨晚上才走的。

    那是蒋元柏最后的心愿，也希望自己能在儿子和妻子心目之中更加体面。

    “你不说，我也知道，”郑岚摩挲着骨灰盒，哽咽道，“如果他没做错事情，去迎接他的人不该只是你，还会有其他的人，如果他没做错事情，他不会这么冷冰冰地回到家里，上面连旗子都没有。”

    林小慧吃了一惊，郑岚她居然从这些事情上看出蒋元柏死得并不体面。

    “没有关系，”郑岚悲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无论他做错了什么，都是我的丈夫和华子的爸爸，他终于回家了。元柏，你终于回家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那师兄的后事……”

    “不用了，”郑岚转过身来，朝着厉加勤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又朝林小慧说道，“小慧，你帮嫂子一个忙，成吗？就今天这一个。”

    林小慧送开厉加勤的手，走了上去，“嫂子，你说。”

    “帮我接华子放学，我带元柏回乡下，”郑岚说完，木然地朝卧室的方向走去，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服，“我明天就会回来，麻烦你了。”

    说完，又是深深一鞠躬。

    “嫂子，你不想让华子……”厉加勤想说让蒋正华送送蒋元柏。

    郑岚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让华子知道他爸爸的事情，我想让元柏一直是他心里最伟大的英雄。

    善意的谎言对孩子来说，是一种激励。

    林小慧不确定以后蒋正华知道后怎么想，但是郑岚现在这样真是用心良苦。

    詹雪峰开车送郑岚去了乡下，林小慧下午的时候去老师那边接了蒋正华。

    小念念正无聊着，两人一碰上，高兴得不知道跟什么似地。

    林小慧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想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跑去了房间，打开窗户，任由冷风吹尽她的眼泪。

    “他们会没事的，都习惯了，不是么？”厉加勤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接着，他便来到了她的身边。

    林小慧抬眸，一张口，声音有些沙哑，“如果是你，你也会选择这么做吗？”

    亦或者是他早就想到自己也会这么做，所以一开始就决定用空针筒扎自己。

    厉加勤点点头，搂住她的肩头，叹息道，“我们必须要对得起这一身制服，以前选择了走这条路，就已经想好不背叛组织，要对得起百姓，还有最挚爱的亲人……”

    说到这里，他停住，垂眸看着她的侧脸，说道，“蒋师兄怕以后事发，孩子和爱人会被别人指指点点，他不想他们受辱，所以宁愿了断自己，既然没有办法洗刷过往，那就让孩子和爱人清清白白地做人。”

    “他好傻，”林小慧不赞同地摇头，朝厉加勤看上来，“我不是蒋嫂子，如果你出了这种事情，我一定会怀疑很多很多，你想要偷偷摸摸地了断自己是不可能的。”

    “傻瓜！”厉加勤将她搂入了怀里，在心里暗暗想到，他要守着他的小慧儿的一辈子的，这么好的女人，他又怎么舍得离开，还有小念念，这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礼物，他是不会就这么舍弃的。

    蒋元柏这件事情多多少少在大家的心里留下了一点阴影。

    第二天，詹雪峰送郑岚回来，她直接去了批发市场。

    林小慧是到晚上的时候才看到她的，气色和精神都不好，完全是硬扛着的。

    小念念的生日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而作罢。

    厉加勤给买了个很精致的布偶送给她，以作补偿。

    小念念也没说什么，没有过生日，却因为有厉加勤的陪伴而开心。

    林小慧发现厉加勤连着好些天没有去上班，这不是他的作风。

    晚饭后，趁着他洗碗的时候，她靠着门框和他聊天，便说起这件事情，“羊头坝和盾安局你都不去，是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厉加勤利索地转着碗，用抹布仔仔细细擦过，问道，“如果我想离开这两个地方，你愿不愿意收留我？”

    “你要离开盾安局和羊头坝？”虽然他的声音很平淡，但是林小慧听上去，他并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嗯，”厉加勤应了一声，继续刷碗。

    林小慧沉默了，这次的事情对他来说，的确是冲击很大。

    可是，这不是辞职的理由，他那么热闹自己的职业，又怎么能够这样的决定来？

    想来想去，唯一能打击他的应该是上级的态度，从头到尾，羊头坝或者盾安局的领导都没有来过，这样冷漠的行为，可能在某一定程度上让厉加勤心寒了。

    她去了书房整理了一下工作的文件，然后回到卧室，在门口，他就看到厉加勤正在摩挲制服上亮晶晶的圆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