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老公
朱丹还在兴致勃勃地购物。 不过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一点，她现在购物，似乎也是一种发泄压力的办法。 这几天，因为房贷的事情，关震不开心，朱丹同样不开心。 …… 我坐在商场二楼的一个休息长椅上。 正对面是一个大型的超市。 侧面则是一个室内的儿童游乐园。 很多孩子赤着脚在里面玩滑梯、沙池、各种玩具。 他们的家长则是在外面一脸笑吟吟地看着，目光中全都是温暖和关爱。 多么美好的世界啊，可是却与我无关。 忽然间，我的眼神一动。 我发现，从三楼的电动扶梯上，下来了一个人。 身材修长。 眉清目朗。 不是温绍年又是谁？ 我看到了他。 他的目光却是直直地冲着前，目不斜视。 其实只要他一扭头，他就能看到我。 但他没有扭头。 其实只要我一出声，他也能看到我。 但是我无话可说。 于是我只能看着他，下了2楼，然后又消失在1楼的扶梯中，渐行渐远。 …… “老婆？老婆！哈哈老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在我怅然所失的时候，一阵尖锐的笑声，把我从惘然中拉回了现实。 然后我就看到了魔鬼。 歪着脖子，瞎了一只眼的丈夫，忽然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关心他是怎么出现的，我只希望他快点去死！ 见我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丈夫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老婆，之前有个老乡回到村里面说，在省城的街上见到过你，我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找到你了！” “老婆，你好狠啊，你不但和那个姓马的私奔，还差点谋杀了亲夫啊！” “老婆，你好毒啊，那次在县里面，你把我妈和珍珍坑得好苦啊！” “老婆，不过谁让我那么喜欢你呢？你倒是在城里面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啊！走，跟老公走吧，让你尽一个当老婆的义务！” “这省城里面什么都贵，连洗头发里面的女人都要300块钱一晚上，还嫌弃我身上臭，所以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女人了，嘿嘿嘿。现在好了，我可以解解馋了！” 丈夫讪笑着，过来摸我的脸。 自从那次在朱丹面前露出本来面目后，我已经不刻意扮丑了。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了。 看着丈夫伸过来的脏手，我一把打开。 “你不要碰我！” “你是我老婆？我为什么不能碰你？我不但要碰你，我还要睡你呢！” “你装什么纯洁啊？我又不是没有睡过你！” “我知道那个姓马的已经被抓了，听说被判了无期徒刑，但你这个小表子，在城里面估计也没闲着吧？说，你到底被多少城里的男人玩过了！要不然你怎么挣钱啊！我看你都瘦了，这是累的吧？我都不知道你给我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了，你也该够本了吧！” “对了，听村里的人说，看到你和一个小白脸打得火热，还坐着小白脸开的豪车！那个小白脸呢？他在不在附近？找出来我们见见啊，我们也算是干兄弟了。我得问问他，玩我老婆玩得爽不爽？但是不能光顾着爽，不给钱啊！当王八我也认了，但是我不能当免费的王八啊！” 丈夫的话，越说越卑鄙，越说越无耻。 听得我浑身冰冷。 他侮辱我也就罢了。 他居然还知道了温绍年？ 除了温绍年，我没有和其他的男人接触过。 奥，也不是。 我还坐过杨杰的车。 但杨杰的脸并不白，开的车也不是豪车。 一想到，丈夫这个无赖，居然知道了温绍年的存在，我就不寒而栗。 不行！ 不能让这个无赖去骚扰温绍年！ 不能让温绍年知道，我曾经委身于这样一个恶心的男人身下！ 仿佛温绍年不知道，我在他的心中，就可以变得更美好一样。 虽然这有些自欺欺人，但这已经是我最低的要求了。 同时，我又有一些些的庆幸。 幸好……幸好刚才温绍年离开了。 他没有看到，没有看到我口中，那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崔哥哥，到底是多么的龌龊、恶心，令人作呕，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 那样让我怎么面对温绍年？ …… “够了！我不认识你！” 我重重地推开了不断靠近的丈夫。 “不认识我？嘿嘿，那我脱了衣服你是不是就认识了呢？” 丈夫呲牙笑道。 我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我转身就想快速离开。 但丈夫却不肯轻易放过我。 他在后面纠缠着我。 我猛然转身，重重地一把，将丈夫推倒在地。 但是这个无赖，却是趁机抱住了我的腿。 开始大喊了起来。 “老婆，老婆！你不要走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你嫌弃家里面穷，嫌弃我瞎了一只眼，你和男人跑了，我不怪你，只求你跟我回家吧！” “你在外面也玩够了吧，你在外面不管跟了多少个男人，但我始终是你的丈夫啊！” 丈夫的声音很大，很快就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 纷纷对我指指点点。 “什么情况？” “没听懂么？这个女人嫌弃老公穷，还是个残疾人，偷着跑出来了。在城里面和别的男人胡搞，现在这是自己老公找上门来了！” “呸！破鞋！” “是啊，这种嫌贫爱富的势利眼女人最可恶了！” “你看那丈夫多可怜啊？老婆不守妇道，找了那么多的野汉子，居然还这么卑微地求老婆回家，哎，我都看不下去了。” “呵呵，在农村你们知道娶媳妇多困难么？这还是一个残疾人，他也是没办法啊。”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冤孽啊！” 这些围观的群众，都开始指责我起来。 仿佛我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坏女人。 甚至还有一个五十多岁，胖胖的大妈走了过来，劝道：“姑娘，大妈得说你两句，这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做人要厚道，不能一切都只为了钱，还是要讲感情的。你看看你丈夫多可怜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好歹夫妻一场，外面的那些都是虚的，只有两口子才能知冷知热。听大妈一句话，跟丈夫回家，好好过日子。” 这大妈的话，引起了很多人的纷纷附和。 我却气得发抖。 你们咋呼什么！ 你们起什么哄！ 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就在这里给我夸夸其谈，给我讲这些大道理？ 你们知道我曾经遭遇了什么么？ 就在这里自作主张，给我的人生指明方向？ 你们知道这个无赖多么的恶心，多么的无耻么？ 你们知道那家人，都是怎么伤害我的么！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只愿意相信你们自己相信的，却从不肯去探究，事情的真相。 我很愤怒。 但我不想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解释什么。 我狠狠地挣脱。 但丈夫的手却紧紧抱着我的腿。 我低头看，看到了他眼中的得意。 “老婆，只要你和我回去，之前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追究了。” 丈夫还在装腔作势。 他就是在博取同情，就是在恶心我！ 我已经出离愤怒！ 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丈夫是抱着我的一条腿，我用另外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了丈夫的手上。 还使劲碾了一下。 丈夫吃痛，嘴里“哎呀”一声，终于松开了我的手。 我获得了自由。 我要离开，但却被围观的人给挡住了。 那个中年大妈最为愤怒。 她指着我的鼻子，怒斥道：“你这个女人心太狠了！当着我们大家的面，你就对老公下这样的毒手，那平时你指不定得有多么的霸道呢！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毒的女人！” 其余的人，也都纷纷附和：“是啊，这么狠，我看谋杀亲夫都有可能！” “最毒妇人心，这话一点都没有错！” “现在这个世道，真是天下大乱，女人成精！水性杨花的女人，放到古代，那是要浸猪笼的！” 听着这些人的指责，丈夫抱着手哎呦的声音更大了。 我被千夫所指。 成为人们炮轰的焦点。 我站在那里，我郁闷，我愤怒，我很想大喊什么，但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慢慢的，他们说的什么，我似乎都听不到了。 只能看到他们狰狞的表情，一开一合的嘴，飞溅的口水，挥舞的手指…… 就在这时，忽然间，一声清冽的声音，打破了这样的氛围。 “吵什么！吵什么！” “你们到底是耍猴，还是泼妇骂街！” “在这起什么哄！” “都给我让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看是把你们给闲的！” 随着身影，朱丹走了进来。 用她一贯尖酸刻薄的语气在说话。 只是现在，我无比地觉得，这种尖酸刻薄的语气，真的很好听，很温暖。 朱丹走了进来，和我说：“还愣着做什么？跟我走啊。” 我点头，跟在了朱丹的后面。 可是那些正义感爆棚的观众们，却都不答应了。 还是那个大妈指着我问朱丹：“这位女士，你说话太难听了。谁起哄了？谁是泼妇？我们是在教育这个小姑娘怎么做人！” 朱丹看着那个多管闲事的大妈，冷笑一声：“你知道这个丫头和我是什么关系么？” 大妈摇摇头。 朱丹说：“这是我家请的保姆，我一个月几千块钱工资付着，我问你，你打算替我出多少？” 大妈继续摇头：“你家保姆，凭什么让我出钱？我出的着么！” 朱丹就是要的她这句话。 听完马上质问：“你不出钱，你凭什么管她的闲事？显得你能啊！” 然后又看周围的那些人：“还有你们，一个个上蹿下跳的，我把话放在这里，谁把她的工资替我付了，谁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但你们要是光说不练，就该干嘛干嘛去！不要在这里起哄架秧子！” 朱丹的盛气凌人，把那些人都给问住了。 但是还有人不服气，小声嘀咕着：“哼，怪不得保姆这么不地道，原来是雇主就这么不讲道理。” “对啊，说不定就是和雇主学的呢！” “我们是打抱不平！” 而丈夫此时也过来了：“这是我老婆，她的事我不管谁管？原来她在你家干保姆啊，正好，我和你说，以后她的工资，你直接给我就行了！你家还有地方没？今晚我就去你家住了，好让我们夫妻团聚……” 丈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朱丹一口呸在了脸上。 “你是哪来的流氓无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你哪里像她的老公！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然后朱丹又看向了那些看热闹的。 “你们也是，一个个的猪脑子啊？这个无赖说是她老公你们就信？你们看到结婚证了？就是有证，就是真的么？万一这是一个人贩子呢？真是一群愚民！” 说完，朱丹拉着我，往电梯口走去。 在朱丹强大的气场下，那些看热闹的果然不再多嘴多舌了。 可丈夫却不是用言语就可以赶走的。 他追了上来：“不能走！你们不能走！不许你把我的老婆带走！” 朱丹转身，并没有直接和丈夫动手。 “碰你这样的货色，我都觉得手脏！” “保安呢？你们都是吃闲饭的啊！看不到这有一个无赖在骚扰客人啊！” “把他给我弄走！要不然我投诉你们！” 朱丹又用出了自己的大招，投诉。 这一招果然好使。 其实之前就有保安在附近，不过并没有上来，而是在一边抱着肩膀看热闹。 现在见朱丹发飙了，这才过来，去制止丈夫对我们的纠缠。 丈夫当然不答应，嘴里总说，他在找自己老婆，与别人无关。 在这样的撕扯中，丈夫的身上，忽然掉下来很多东西。 有面包，有奶，有剃须刀，有手机，都是崭新的，上面还带着标签。 “这是从超市偷的吧？” 几个保安一下就严肃了起来。 见自己之前干的事情露馅了，丈夫不敢再骚扰我，拔腿就跑。 几个保安在后面追。 朱丹看着还没走的几个观众，特别是那个中年大妈，冷笑：“看到没有？这是一个小偷！你们不是为他打抱不平吗？怎么现在不伸张正义了？” 那几个观众都惭愧得不敢说话了。 …… 上车后。 朱丹开着车，没有说话。 我坐在副驾驶上也没有说话。 等我们回了家，关震还没有回来。 我要去整理房间，朱丹却说：“小乔，你先别忙，你给我坐下。” 我知道，朱丹肯定会问。 于是我就坐在了朱丹的对面。 朱丹看着我：“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对么？他真是你老公是吧？” 我不怀疑朱丹能猜到这一点。 因为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于是我点头：“是，他是我老公。” 朱丹给我倒了一杯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要干涉你的隐私，但现在你在我家里面干活，我必须要了解你的背景。” 我喝了一口水：“我是被逼着嫁给那个人的，因为我哥哥没钱娶媳妇，所以我妈就把我去换亲……” 我把自己之前经历的事情，简单向朱丹说了一下。 只因为之前朱丹对我的保护，让我充满了感激。 虽然我没有说的那么细，也省略了诸如马大少这样的人物，但基本的事情，我都说了。 说完我又道：“丹姐，如果你觉得我给你惹麻烦了，我马上就走。” 朱丹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都到这个年代了，还有这么落后愚昧的事情？难道女儿就不是人么？” 朱丹的话，让我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是啊，难道女儿就不是人么？ 可在父亲和母亲的心中，女儿就真的不是人。 见我要哭，朱丹递过来一张纸巾：“别哭了，以后在这继续好好干，那样的男人不用理。” “谢谢丹姐！” 我真挚地说。 其实朱丹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但对我来说，她真是一个好人。 “不用谢，你去休息一下吧，晚上也不用做饭了，我们出去吃。”朱丹说。 我点点头，站起来。 可我又停住了。 我转身看向了朱丹：“丹姐，你会答应关哥假离婚的事情么？” 朱丹想了想：“就按照你关哥的意思办吧，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和他生分了。反正你关哥说的也对，假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事，等房子买了，再复婚就行了。” 她又说：“甚至还可以因为这个，重新去拍婚纱照，度蜜月呢，是不是也挺浪漫的？”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朱丹到最后，还是会妥协。 其实之前我早就打定了主意，这件事，我作为外人，是不方便多嘴的。 但刚才发生的事情，朱丹对我的照顾，对我的理解，让我觉得，有些话我必须要说。 哪怕我说的是错的。 哪怕我说了之后，朱丹会不高兴。 就像最开始，何教授也对温绍年的提醒不高兴一样。 但我还是要说。 只为了给朱丹提一个醒。 我不想她受到伤害。 哪怕我去当这个坏人。 于是我开了口：“丹姐，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慎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