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越想越怄火, 许如心忍不住就贴近了墙根, 琢磨着待会儿一定要找个机会将许小芽悄悄拉出来好好聊聊。 许如心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 今日的许小芽是货真价实的忙。在第一批亲戚进门之后, 许小芽就再也没有闲下来过，一会儿跟这位婶子打招呼，一会儿陪那位伯娘说说话。 哪怕许小芽嘴笨，不善言辞, 可那些婶子和伯娘都是聊天的高手，又都亲眼见识了于大娘对许小芽这个儿媳妇的维护，当即纷纷表态，一个赛一个的跟着夸赞起许小芽来。 听着诸位长辈不间断的夸赞, 而且还一句话也不带重复, 许小芽不由就红了脸。 因着长辈们都在，言语间又都有提到她，许小芽实在不好避开，便一直陪着倒水, 虽然沉默，但存在感却不低。 于家一众亲戚也都在或明或暗的打量许小芽这个新过门的儿媳妇。几次之后，大家各自就有了定论，时不时赞许的冲着于大娘点点头。 于大娘便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整个人别提多得意了。 她就说嘛，她家老四媳妇是真的很乖巧，又孝顺又会干活，谁家长辈不喜欢？ “哎哟你们几位老姐姐是不知道，自打我家老四媳妇过门，我家那个惯常坐不住的老四连读书都更加用心了呢！而且我家老四媳妇是真的很会干活，还特别勤快的编了好多箩筐去镇上卖了银钱给我家老四买回来宣纸和笔墨……”趁着屋里人多，于大娘叭叭大力夸赞起了许小芽的诸多事迹。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有了不少附和声： “呀，连老四都能管的住。不错不错，这个儿媳妇娶的好。” “早先就听闻这闺女在娘家的时候很厉害，看来传言属实。这么能干的闺女娶进门，咱们于家不吃亏。” “我瞧着老四媳妇性子老实，不像是那种会偷奸耍滑的，这以后家里家外一手抓，嫂子你以后可要享清福了。” …… 于二嫂是进来往桌上送菜的时候，听到这些夸赞的。嘴角紧紧抿了抿，于二嫂低着头默默回了厨房。 一大清早的忙碌过后，于大嫂和于三嫂已经告一段落，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便能开桌吃饭了。 “大嫂，伯娘和婶子们都在堂屋里夸咱家四弟妹过了门，咱娘就能享清福了。”忍了又忍，于二嫂还是没能憋住，开了口。 “这是什么意思？合着我们三个过门，咱娘就不能享福了呗！”于大嫂顿时就不答应了，拉长了脸准备冲进去理论。 “大嫂，别忘了咱家孩子清早才刚从四弟和四弟妹手里拿了双倍的压岁钱！”刻意加重了“双倍”两个字，于三嫂此话就是真的很具警醒作用了。 寻常时候于大嫂要是想在家里闹事，于三嫂肯定不会拦着，反正跟她也没多大关系，丢人和出丑的都不会是他们三房。 可今天不一样。大年初一在家里闹事，于大嫂自己不想过安生日子，可别连累他们三房。 再者说了，于二嫂有想法怎么没当面怼回去，非要跑到厨房来跟于大嫂说，可不就是等着于大嫂性子冲动的跑出去闹事？ 尽管于三嫂也不见得就多么尊敬于大嫂这位长嫂，可于二嫂今天这事儿办的着实不怎么厚道，自家孩子才刚拿了四房的好处就撺掇于大嫂去找许小芽的麻烦…… 呵！于三嫂看不过眼，当然就要开口了。 被于三嫂这么一提醒，于大嫂顿时反应过来，当即就停下了脚步：“对对对，差点忘了，四弟和四弟妹今天可是老大方了！” 要知道他们大房可是三个孩子，每个孩子拿十文的压岁钱，一共就三十文了，平日里上哪儿赚去？ 念头一转，于大嫂看向于二嫂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不满：“我说二弟妹，咱们做人可都要感恩。你家两个娃儿早上才拿了四弟和四弟妹的压岁钱，转身你就在这儿说四弟妹的是非，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些？” “我不是……”没想到火会突然烧到她的身上来，于二嫂摇摇头，正要解释就对上了于三嫂似笑非笑的讥讽眼神。 顿时间，于二嫂就没了声音。 比起一根筋的于大嫂，于三嫂无疑更加不好对付。万一于三嫂也开口帮腔，于二嫂肯定不是对手。 是以，于二嫂很识相的乖乖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吭声了。 今年于家饭桌上的菜色俨然比往年要更加丰盛几分，诸多亲戚吃的很是开心，也很是尽兴，话语间难免就带上了对于大娘的感激。 “我哪有这个本事哟！家里的年货都是我家老四媳妇张罗着买的。她也是年纪小，不会过日子，买什么东西都大手大脚的……”于大娘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满是骄傲和自豪，笑容更是始终没有退散。 都说吃人嘴短，眼下的局面可不就是如此，大家嘴里充斥着的都是不加掩饰的附和以及赞美： “那也是她懂事，想要帮你这位婆婆分忧。我家媳妇就不行，做点什么事儿都上不了台面，我真要撒手让她负责，只怕一大家子的脸都得跟着丢尽了。” “对对对。你家老四媳妇虽然看着年纪小，但办起事来够稳重，咱们这些当长辈的都能跟着放心。” “说到管家，瞧着不难，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光是厨房里的油盐酱醋，样样都得操心，买多了、买少了可都是问题。以后得让我家几个丫头都多来跟四侄媳妇学学才行，省得日后嫁了人咱们还都得跟着担心。” …… 之前于大嫂和于三嫂没有亲耳听见，尚且还能故作大度。此刻眼睁睁看着周遭长辈纷纷大力夸赞起了许小芽，于大嫂和于三嫂对视一眼，总算是明白了于二嫂心下的不痛快。 于二嫂悄悄低下头，撇了撇嘴。在厨房的时候，于大嫂和于三嫂都骂她没良心，这会儿看她们俩还忍不忍得住！ 于大嫂和于三嫂还真就忍住了。只不过两人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恰恰相反，她们接下来可活跃了。 既然长辈们都忘了她们的存在，她们可不就得好好表现表现自己？ 于是乎接下来整个饭桌上就只能听见于大嫂和于三嫂热情张罗的声音了： “大伯娘，你快尝尝这个鱼的味道怎么样？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见长？” “四婶，这个肉可是照着你上次教我的做法学着做的，还行不？能入口不？” “堂嫂，我给你盛碗汤，这个味道鲜。” …… 有招待的，肯定就有回应的： “老三媳妇不错，手艺见长了不少。” “怎么不能入口？好吃的嘞！我今天可是吃了不少。” “客气了、客气了，味道实在不错，我自己来就行。” …… 眼瞅着桌上的热闹都被于大嫂和于三嫂带走，于大娘面上笑容不变，直接给许小芽碗里又夹了好几筷子肉菜。 至于于大嫂和于三嫂心下打着的小九九，只要不伤大雅，于大娘并不会阻拦。到底是大过年的，还有这么多亲戚在，和气为贵。 再者说，于大娘想要的早在饭菜上桌前就已经达到了。此刻饭桌上的这些夸赞有就听着，没有也不会影响大家对许小芽的好印象，她又何必生气？ 一众长辈各个都是人精，不管于大嫂和于三嫂说什么，于大娘才是于家正儿八经的当家人。没看见于大娘正在亲自往许小芽的碗里夹菜？于大嫂她们三个嫁进门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这般待遇。 归根到底，许小芽才是于大娘的心头肉。于大嫂三妯娌啊，只怕日后都只能老老实实往后站咯！ “娘，咱家今日不走亲戚的吗？”虽然不是很想主动跟王大娘说话，可隔壁实在太热闹，许如心不禁有些眼馋。 特别是于家一众亲戚纷纷夸赞许小芽的话语源源不断的传过来，许如心更是难以忍受，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之前的有眼无珠。 “不走。”王家在上米村的亲戚不多，就只有几户。不过大家都各过各的年，等到大年初三以后才互相走动。 这个规矩倒不是王家的规矩，而是王大娘自己这些年渐渐跟亲戚疏远走动之后，大家一致默契的拉开了距离。尽管看在王锦言这个读书人的情面上，彼此之间的走动并未彻底停止，但也确实大不如从前了。 “啊？”即便许家的家境不如王家，可许如心在下米村的时候也不至于连大年初一都没有亲戚走动。除了许小芽因着不讨喜才会被独自留在家里，许如心可是每一年初一到初五都到处走动且备受欢迎和追捧的。 王大娘却是懒得理睬许如心了。 跟许如心不同，王大娘是真的不喜欢跟那些亲戚走动。先不提这些亲戚对王锦言没有丁点的相助之力，单是那些太过粗/鄙的寒暄和客套，王大娘就不想应和。 像此刻隔壁于家传来的那些不走心夸赞，听着就不觉得虚伪吗？反正王大娘自己不喜欢，也不准许她的儿子被这种无知愚昧的亲戚围绕。 这样的道理，王大娘当然不屑跟许如心解释。 更甚至因着许如心一头雾水的反应，王大娘看向许如心的眼神更多了几分鄙视，俨然将许如心跟那些她尤为看不上的亲戚们视为一类人了。 全然不懂王大娘为何不愿意跟家里的亲戚走动，王大娘又故意不愿意跟她多说，许如心被逼无奈，只能转头求助的看向王锦言。 王锦言听了夫子的告诫，是打定主意这个春节要潜心温书的。加之对许如心太过失望，王锦言而今对于家里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过问，也不会投注丝毫的心神。 毫无疑问，此刻许如心看过来，自然不会得到丁点的回应。 一时间，许如心就尤为尴尬了。 第46章 更新 许如心简直要疯了。这都什么事儿？大过年的还不能走亲戚了？这根本就不是为人处事的准则啊…… 视线落在全然一副听之任之状态的王锦言身上, 许如心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往日里都说王锦言才学极佳、品性绝顶，许如心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今定睛一看，许如心忽然就有些迟疑了。 哪怕是读书人, 也不能丝毫不懂最起码的人情世故啊！ 好, 就算之前王锦言不知道, 现如今她愿意教王锦言, 也愿意提醒王锦言，王锦言难道不该改进吗？ 但凡王锦言愿意听她的告诫，哪怕王大娘有些固执, 许如心也是不怕的。 可偏偏，连王锦言也不愿听她的…… 另一边, 于书楷对人情世故就是真的了如指掌, 全然不需要任何人费心了。 没有任何隔阂和心理负担的招待好家里一众客人, 直到吃完晚饭天色渐黑, 热闹了一整天的于家才终于安静下来。 而第二天，就是回娘家的日子了。 毫无疑问，于家除了许小芽，于大嫂三妯娌这一天都要回各自的娘家。 于大哥他们亦是如此, 大清早就起床，带着儿女拎着年礼随同出门了。 于大娘就是一个意外了。 “我还真是好些年都没能在大年初二这天回娘家了。老四媳妇你确定今天要留在家里看门？”临出门前，于大娘再三确认道。 “嗯，我留在家里看门, 娘和爹只管在外公外婆家吃完晚饭再回来。”许小芽点点头, 说道。 “哎哟，娘真是有福气，居然得了这么一个贴心的儿媳妇。瞧瞧，娘这把年纪还能大年初二带着你们爹回娘家拜年了。成, 今个娘就承了咱家老四媳妇的情，好生讲讲这个排场。”都当奶奶的人了还能大年初二回娘家，于大娘可不得意坏了，就等着待会出门好好到处炫耀炫耀呢！ 许小芽腼腆的笑了笑，送完于大娘和于老汉转头就往回走。 “许小芽！你还磨蹭什么呢？赶紧提上年礼，咱们一块回娘家啊！”许如心好说歹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说动王锦言陪着她一块回娘家。 相对应的，王大娘再不情愿也不能让王锦言掉面子，只得放任许如心提上了年礼。 乃至于此时此刻的许如心别提多骄傲了，甚至还趁着王锦言换衣裳的功夫特意跑到于家大门外来看许小芽的笑话。 大年初二不能回门，多丢人啊！这样的儿媳妇，婆家人是瞧不起的，以后还不定怎么受欺负呢！ 许如心话里的不怀好意显而易见，许小芽则是没有理睬，也委实懒得跟其争执。 这个新年对许如心意味着什么，许小芽不知道。但许小芽自己是真的很开心，也很快乐，她想要将这个新年变成自己最美好的回忆，而不是跟以前那种时刻想要忘记的噩梦。 偏生许如心是个不肯善罢甘休的。眼见许小芽不理她，许如心越发生气，当即扬高了嗓门：“我说妹妹，爹娘辛辛苦苦将你养大成人，又帮你找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你而今却翻脸不认人，连娘家的大门都不愿再上，是不是太有点忘恩负义……” “王锦言！王学子！王兄！”许如心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突然从屋里走出来的于书楷给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