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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风的威压有如实质,将空气都催发成了沸腾的冰海,倘若易真没有东海化玉决护体,他的肌肤早就在这千刀万剐般的剑阵中碎成了无数片血光。但他不退不避,明锐专注的双目中,唯有清光闪耀。 “好说!” 他纵身提气,刺手探出,摩罗幻身如烟如雾,“叮叮叮叮”声不绝于耳。山鬼剑在上,点点剑花,恰似碧海倾自九天来,而易真立在下方,则是逆流而上、拍涛碎浪的攻势。 杀气浓烈到窒息,一方道“见教”,一方道“好说”,然而两边都没有什么交流探讨的意向。这是纯然的拼死相搏,彼此都倾尽全力,在心中策划过千百次对面的死期。 场上不过瞬息,山鬼剑已经与易真交锋了数百下,虽然剑势未竭,可刚才的万仞山是怎么输的,他们心中一清二楚。易真手上戴着的甲套不是凡品,他用上千下的弹打,生生弹碎了万仞山平生最高傲自满的一把刀。 因此山鬼剑的剑势突变,从正面硬碰硬的“灵修晏华”,转成了从刁钻处取巧的“薜荔女萝”。这一招要求心随意动、剑随心动,正如不管多么崎岖料峭的山崖,也有绿意覆盖,这一招使出,不管目标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位置,亦要被剑尖穿刺。 漫天碧光归一,化作微末的一线,流淌在山鬼剑清幽秀丽的剑刃上,朝易真斜着撩过去。这一剑对准了他的右侧肋,近乎人体的腋下。 易真修习的是白打,脱掉甲套,等同于赤手空拳,而赤手空拳的招式,皆逃不开劈、剁、扎、拿、滑、压的六字真言,灵活百变之余,难免疏于防范,因此只能走以快打快的路线。 如今她撩这一下,不要说是练白打,就是练剑练刀、练长鞭的人,都不会反应过来。即使这一招被易真挡住了,下一招就对准他的大腿后侧,挑断动脉,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剑尖宛如顺水而流,丝滑地掠到了易真的身侧,他果然没能防住……未必就没防住。 他的手如蛇一样窜出,右臂同侧肋拍击,猛地将山鬼剑夹在了身侧!易真的肉身与剑锋相交,发出的声音居然是金石交加的清脆鸣声。 “因为这一招已经有人用过了,所以你再怎么使,就算使出花子,也不过是东施效颦。”易真轻声说。 迎着对方遽然色变的脸孔,他的真气贯穿剑身,五指发力攥紧,山鬼剑先前已经与甲套打了数百下,此刻终于独木难支,发出一声崩溃的碎响,仿佛漫天飞花,碧色的残片飞溅出去,与大雪夹杂在一起。 长剑被毁,内劲倒冲进四肢百骸,山鬼剑登时喷出一口鲜血,剑柄亦从手中飞脱出去。她急于抽身后退,可易真却不能给她后退的机会,指尖猝然洞穿了她的咽喉,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快速盛放,又快速枯萎了一朵血色的花。 山鬼剑死去,易真转过头,看着飞光老儿。大雪翻卷,还有一个人始终不知所踪。 “年轻人,年少可畏啊。”飞光老儿望着他,哑声说。 易真静静地注视他,面上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压根看不出他刚才手刃了两个宗师。 “何必呢,你本来也没多大,干嘛装出很老的样子?” 飞光老儿笑了两声,声如寒鸦,瘆人得很。 “我的年龄不老,可是我的心,我的身体,都已经老了,很老很老了!”飞光老儿说,“年轻人,你很有本事,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吗,”易真问,“为什么?” 飞光老儿面上的笑容加深了,衬着他瘦似骷髅的面容,这个笑容十足令人害怕。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一提真气,腹部和心口,就缩痛得厉害吗?”他意味深长地说,“飞光老儿成名到现在,靠的可不仅仅是这一双手,一张老脸!” 易真眉梢一挑:“哦……你下毒?” 飞光老儿慢慢收敛了笑容,低声道:“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嘶哑,但他的语气变了,变得悠长而飘渺,像是在哼一支古旧的小曲。 易真的瞳孔忽然一缩,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 这个名字,其实他是听说过的!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煎人寿”。 《毒经》榜上有名的剧毒烈毒,无色无味,遇风发散,中毒者的脏器血肉,会在短短数息内萎缩陈腐,像是一瞬间耗尽了全部剩余的年华。 “原来煎人寿,是你做出来的毒药。”易真说,“真是可惜,今天也要失传在这里了。” 飞光老儿志得意满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脸上的肌肉抽搐,喃喃道:“你……你怎么没事?” 易真的精神力触须从用力打进周围的空气,在他的感知范围内,那些透明的毒药概念一览无遗,从风雪中被快速地抽离,最终落在他的手上,微微跳动,犹如无相的火。 “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没事。” 易真的身形于原地消失,他闪现在飞光老儿身前,一掌平平拍出! 飞光老儿仓促中与他对了一掌,除了那双锋利的甲套,他似乎还挨到了什么东西。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易真打出了这一掌,便飘然后退,大袖如蝴蝶翩跹,“好句,你也起了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