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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些小小举人,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既然起了这份心思,那便都砍了。”沈明河轻抬了眼皮,一句话说得气定神闲。 可就是这波澜不惊的语气里,带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杀伐戾气,字字夺人性命。很好,这句话很沈明河。 迟音此刻却顾不上为楼下的那群人们默哀。 沈明河这厮终于把在自己额头上搓弄的手拿走了。撤走的时候还饶有兴致地拍了拍他头。显示自己心情好了,暂时绕过你。 迟音面带微笑,终于呼吸上了新鲜空气。然后微微仰起头,对着沈明河英俊深邃的下巴无声骂人:“拍您八辈祖宗!”老子的头也是你能拍的? 然后脑袋又被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全的沈明河淡定地一把按了下去。 “再闹?”沈明河脸没动,却露了个森然的笑脸,两个字挤在唇齿间小声极了。只那语气太过不善,让迟音一怂,瞬间偃旗息鼓了。 斗不过沈明河的迟音像是一只被抓住了命运脖颈的小猫咪,可怜弱小又无助。只能老实趴着,垂着耳朵认真听顾行知和沈明河两个人一唱一和,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再不敢造次。 “不可。”沈信听了沈明河的话,下一刻便脱口而出。可刚说完,像是觉得自己失言了一般,瞬间住了嘴。 楼下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迟音一愣,在沈信说出“不可”的时候就一恍。半眯着眼睛,思忖了一瞬,抬头望了望沈明河。 这倒是怪了,嚣张跋扈睚眦必报的沈信,会替别人求情,跟沈明河说“不可”? “举人们?谁?”迟音心里一凛,在沈明河手心里划着。 沈明河这才又低下头看他。对他挑了挑眉,也拿起他的手一点一点地在他手心画。 “沈信选的人。” “哦。”迟音心想怪不得。怪不得沈信舍不得杀了他们。这个什么时候将人命看在眼里过? 也就只有自己的人,才这般护着。 “怎么?难不成,真的是你自己刺的不成?”沈明河哼笑一声。转头瞥了几眼那被堵住嘴的落魄举人们。眼角轻抬,玩味儿道。 迟音心道您和顾行知两个人还真是狼狈为奸。一唱一和地,将别人的路生生堵死。 而今,沈信要么承认那伤是自己刺的,吃下这哑巴亏;要么让沈明河将那群举人们全斩了,自个儿在背地里心疼。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夺笋那这是。 不过依着沈信那桀骜的性子。怕是打死都不会承认是自己一手谋划的吧。这人历来死道友不死贫道,从不在意别人的性命。别人被砍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几个举人,死了一波,还能再来一波。 谁知沈信“哇”地一声,竟直接吐出了口血出来。阴鸷的眼睛狠狠盯着沈明河,仿佛要把他千刀万剐。直过了良久,才一字一句道:“是。此番刺杀皆是我自己安排的。和那群人无关,与顾大人也无关。” 迟音:“……”这兄弟怎么不太行。 “既如此”顾行知了然笑笑,温文尔雅地损人不倦道:“二公子日后还是谨慎些好。刀剑无眼,这派人拿刀子往自己身上戳的爱好,赌的可是运气。这次无碍,下次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哇”的一声,又是一口血。 迟音听着沈信那强忍着疼痛吐血的声音只觉得那声音饱含了辛酸与悲痛。 与之相比,被泄愤一般被扒拉扒拉头这样的小事简直不值一提。迟音甚至想要感谢沈明河,感谢他宽宏大量,从不跟自己较真。 “好,很好。”沈信握着拳头,突然仰着脸苍凉大笑着。过了好久才泛着通红的眼擦了擦嘴角的血,狠厉道:“顾大人,你滥用职权将这群人拘在这里又怎么算?” “身为大理寺卿,街头险些出现命案,本官率先控制可疑人犯。何罪之有?”顾行知波澜不惊,朗朗道。 “他们是人犯吗?”沈信扭过头来,呛着血大声吼道。 “他们可疑。” “单道一句可疑,就能被顾大人关上几天?”沈信突然咧着嘴笑道。那双眼睛目眦尽裂,方才怎么望着沈明河的,现在就怎么望着顾行知。“那我也觉得你可疑。我能不能将顾大人就地斩杀呢?” “本官有什么罪能跟可疑挂钩?”顾行知听了沈信的话轻眯着眼,仍旧是四平八稳的。只那光风霁月的脸略有些苍白。眼里一丝复杂飘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望了沈明河一眼。 后者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一动不动坐着,静静看着楼下闹剧。 “你说罪?哈哈”沈信突然大笑起来。微仰着头,想要坐起来。可身上的伤口让他动弹不得。只能鼓着眼睛,梗着脖子朝着顾行知轻轻道:“莫须有吧。” 莫须有之罪! 这是明摆着只想要顾行知死了,连着面子都不顾了。迟音就知道!招惹了沈信,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哪怕能从案子里脱身又如何?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势必已经被沈信盯上了。沈信不可怕,可怕的是惹上这条疯狗所带来的铺天盖地的麻烦。想到这里,迟音叹了口气,抠了抠沈明河衣服上的缂丝暗纹,心里纠结又怅惘。沈信这么横,还不是因为他背后的沈家? 哪怕沈信用“莫须有之罪”,这么个荒唐又好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