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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看着甄然努力说服自己的样子。 那个冷冷的孤傲的女子,如今却像是个疯狂的赌徒一般,不断摆着自己的筹码,想要挤上赌桌,以自己的性命翻盘。 黛玉喉咙间像是堵了个青梅:“甄姑娘……甄然!你冷静一点。” 甄然纷乱的话语这才戛然而止,放开了她的手臂,周眀薇上前看了看,黛玉的手臂上果然已经被勒出了一圈红痕。 甄然坐回椅子上,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抱歉。” 黛玉轻轻叹息:“你意已决,无论太子答不答应,你都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是啊。”甄然的目光望着香炉里袅袅青烟:“只是太子如果不答应,没有说服皇上来日出兵东夷国,那么我私自毒杀东夷国主,就不再是舍身为国的功,而是破坏两国之好的过。” “我一死也就罢了,只怕爹娘祖宗都要受我的牵连。爹娘待我这样好,我不忍。” 黛玉从她平淡的语气中,明白了她一心向死的意志。 甄然露在外面的手腕纤细如能折断一般,脸色白的近乎透明:“我曾盼着这一生与他生同衾死同穴,虽说如今是不能了,但我也不能叫他孤零零死在西夷国。” 黛玉沉默良久,直到宫人走进来回报,说是海山仙馆收拾妥当,玉成郡主可以随时去住后,黛玉才道:“我晚间会将此事说与太子,成与不成,明日告诉你。” 语气里有说不出的疲倦。 甄然起身:“多谢太子妃。” 等走到门口,她却又转过头来:“太子妃,贾三姑娘在家里的日子是不是不好过?” 见黛玉颔首,甄然就道:“那还请太子妃将她请出来,让我稍作弥补。毕竟此事将她也牵扯了进来。她的生父嫡母既然能拿她来讨好南安郡王府和甄家,想必是对她无甚情分,此时若见她一无所成的回去,说不定要迁怒她。” 黛玉心道:不是说不定,是肯定会。 探春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宽阔的床上,六神无主,觉得自己好似一只海上孤舟。 今日进宫前,她原以为从此后再见不到贾家人,索性就将从前不敢说的话都说了个遍。 其中包括:直接拒绝薛姨妈让她替宝钗在御前说话的要求,表示要给女儿挣前程请自己赤膊上阵;对王夫人斥责她害的宝玉非要出家的话,抬头挺胸反驳道二哥哥是为了消除太太的孽障才要出家;对贾政则是横眉冷对讥讽了一句,用女儿换来的官职,不知父亲心里可舒坦;另外还对哭着的赵姨娘道,你也不必哭,全当我死了。 一圈狠话撂完,探春前所未有的舒心畅意,正准备抖擞精神迎接新的生活,结果晴天一个霹雳,告诉她不必做和亲郡主了,回家去吧。 她没当场晕过去都是心理素质好的。 这就好比以为拿到了毕业证书,然后跟校长班主任放过了狠话,结果回头一看,搞错了,自己还得留级两年一样。 探春绝望了:这样回家去,还不知要受怎样的刁难磋磨,只怕小命都悬了。 她见到黛玉的时候,忍不住涕泪俱下:“林姐姐……”见甄然坐在一旁,一身郡主服制,终于忍不住抱怨道:“甄姑娘若早想去和亲,何必叫家人闹这样一出,将我置于何地呢。” 甄然对她略欠身:“抱歉。” 毕竟她的意见并不在甄贵太妃的考量里,甄贵太妃只在意甄家的名声,要甄家女儿不去和亲,并不会考虑甄然本人的意愿。 探春呜呜哭泣:“事到如今,我是没脸见人了。林姐姐但凡可怜我,就赏我个恩典,叫我出家算了。” 与其此事不成,她不得不回去面对一众比陌生人还不如的亲人,还真不如让她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甄然道:“我这里有一桩婚事,贾三姑娘看看成不成。” 探春泪眼朦胧望着甄然。 “战败之事一出,贵太妃就在京中迅速为我说定了一门亲事,虽未更换庚帖,但与对方亲长已经说定。是镇国公府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的嫡幼子牛清滨,今年十八岁。” 探春语气发涩:“镇国公府的嫡子,我不成的。” 这跟甄然是门当户对,对她来说却是实打实的高攀。 甄然摇头:“仓促之下,哪里能找到好的婚事,这位牛少爷之所以出身名门,十八岁还未说亲,正是因为他本人无心仕途不说,还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听说对屋里的通房丫鬟都极好,甚至已经有一个开脸做了姨娘生下了庶长子。” “按理说,咱们这些人家,虽然也会安排通房,但极少有提前诞下子嗣的,听说当日牛夫人也要将这妾室处理了,只是这位牛少爷哭的闹得肝肠寸断只是不许,才不得已留了下来。因此他的亲事也就难了。” “若非我家出了这样的事,甄贵太妃也不肯跟牛家说亲的。”甄然将所知之事一一说来:“所以,这门亲事算不得好,夫君满屋子宠妾,又不思前程。贾三姑娘若是嫁过去,又不似我总有甄家撑腰,只怕更艰难些。” 探春越听越认真,眼泪也收住了 。 按理说女儿家听到婚事,应该害羞避开,可探春现在都被逼到悬崖了,哪里还在乎这个。 她想了想,坚定点头:“我愿意。” 见黛玉嘴唇微动,探春生怕黛玉要拦着,连忙道:“林姐姐,我已得罪死了太太,若这样回府,将来指不定被太太指到什么人家去!这位牛少爷虽有诸多不是,但只看他能豁出去护着一屋子丫鬟妾室,就知道是个重情心软的人,我嫁过去好生用心,说不得还是一条生路。只是……”她担忧地望向甄然:“能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