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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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再度踏上江城的土地，闻到空气中独有的湿热又带着点儿水汽的黏腻，唐景潇终于有了一种真实的恍惚——她回来了。 雷佑胤依旧体贴的拎着两人的箱子走在她后头，唐景潇大包小包，随着人群下了动车，站在站台上的时候，她把雷佑胤的零食递过去，伸手接过来自己的箱子，酝酿着应该如何同他道别。 雷佑胤见她没走，愣了一愣，接过零食袋却没松手她的行李，“怎么了。” 唐景潇看着他，深呼吸，“既然都到家了，你就不用专门陪着我了。我自己能走。” “……” 雷佑胤很快就听出来了唐景潇话语里的弦外之音。 他把箱子立好了，一字一句的轻声问她。 “你什么意思？” 唐景潇小心翼翼的看着雷佑胤的眼睛，在心里不断遣词造句，力求不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太过伤人。 “我的意思是……我们俩的事情……希望你跟我想的一样……” 想的一样？她想怎么样？！ 雷佑胤骤然间想起来一路上她跟家人、朋友联系时，都拒绝他在场。 他们可以一起出门玩、一起逛超市、一起吃饭，甚至上床，但是这种关系，她拒绝被朋友、家人知晓！ 雷佑胤觉得唐景潇残忍起来真的不留余地。 他气极反笑，抱臂低头看着唐景潇。 “唐景潇，我的存在让你觉得很丢人？” 唐景潇拉住暴怒前夕的雷佑胤，坦诚的摇了摇头。 “雷佑胤，问题不在这儿。只是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到底哪里不合适？ 唐景潇明显比雷佑胤要来得冷静。 江城是一切故事的起始，也是一切矛盾的起始。 她能说服自己，在离开江城时享受跟雷佑胤的露水姻缘。但，身体一旦踏上这片土地，世俗、压力、家庭背景，甚至前尘往事，都无时不刻在提醒她应该清醒。 “我承认……那一天在旅店里的时候……我起了虚荣心。把你拉下水，是我自私。但是现在旅行结束了，我们都需要过自己正常的生活。我知道你能懂我的意思。” 他懂，他怎么不懂？ 先前他想甩掉其他莺莺燕燕时，态度比唐景潇要恶劣一万倍。 说什么不合适，说什么配不上，比这个高明的理由他可以想出千万种。 雷佑胤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他再清楚不过问题出在哪儿了。 唐景潇不爱他、唐景潇不信他，唐景潇想单方面结束跟他的关系，唐景潇想告诉他，他俩发生过的一切在她看来最好都只是一场梦！！！ “什么叫正常的人生？重新找顾嘉诚死皮赖脸的跟他结婚？还是继续追着你的青梅竹马屁股后头当你的琼瑶女主角？唐景潇，你以为你是谁？” 唐景潇被雷佑胤的话语伤得闭上了眼睛。 这种难堪在她预想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她在下决心说这些话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回避了雷佑胤话语中的指摘和中伤，调整好语气继续开口。 “花店那边，如果你想撤股随时可以走流程……如果还有什么我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再商……” 那个‘量’字最终没能成功从她口中说出，因为，她的嘴已经被暴怒的雷佑胤用双唇给重重的堵住了。 “呀……” 四周传来旅客们幸灾乐祸的惊叹声，唐景潇感觉抱着她的雷佑胤几乎是一边发抖、一边泄愤般的在啃咬着她的嘴唇。 等到他啃够了，松开她，那双眼睛执拗又疯狂的瞪着她。 “唐景潇，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唐景潇不敢喘气。 没完？他还想要哪种“没完”？ ……很快，唐景潇就明白过来了雷佑胤“没完”的意思。 是“没完没了”的“没完”，也是“永不让她选择结束”的“没完”。 被气得几乎失智的雷佑胤头一回没有保持住自己的风度，把唐景潇一个人扔在高铁站，气急败坏的打车走了。 唐景潇揉一揉被雷佑胤咬肿的嘴唇，懊恼出门除了带耳塞，似乎也需要备着一个口罩。 以她对雷佑胤的了解，之所以他在听见她说这些话之后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从未被其他人拒绝的自尊心。 他那么小心翼翼的一个人。 游戏人间，流连花丛，就连告白都是诱骗她主动开口，才故作大方的袒露自己的感情。 每一次说爱都在床笫之间，能有多爱？ 被一通电话传唤到后酒的万子豪同宋逸文对视一眼，在臭着一张脸的雷佑胤身边坐下，给他递烟。 “什么情况？一言不合就消失一个月，回家头一个电话把哥俩叫出来就这张脸？说说，谁惹我们小雷总不高兴了？我去揍他。” 雷佑胤想起来唐景潇那张毫不在意的脸时都恨得牙痒痒。 他接过烟，咬在嘴里，滤嘴都快咬出两排牙印。 宋逸文掏出来打火机给他点烟，他呼出来一口白雾，这才觉得心里头痛快一些。 “你说，我从前是不是特别混蛋？” 万子豪觉得这句话能从雷佑胤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雷家祖坟上冒青烟。 宋逸文给自己也点了一支烟，享受般的一口口吸着，嬉皮笑脸的调侃雷佑胤，道，“行啊，碰上真爱了？居然都学会反省自己了。” 雷佑胤把刚抽了个头的烟狠狠的捻在烟灰缸里，让人开酒，牛饮下腹。 “我他妈算信了……天道好轮回……” 万子豪觉出来雷佑胤情绪上的不对，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笑着开口，“说说吧，还是你那块铁板？进展到哪儿了？” “什么铁板？” 宋逸文前些日子忙着结婚，眼下又忙着陪媳妇养胎，才几个月时间没跟这帮狐朋狗友出来，发觉自己就像是落后了一个时代。 万子豪朝雷佑胤方向扬扬下巴，“你让他自己说。我不当面议人是非。” “……” 雷佑胤叹一口气，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躺倒在沙发上，呆愣愣的望着天花板。 “就……那个开花店的老板娘……” 雷佑胤虽然平时嘴上没门，但是关于自己的那点儿绯闻八卦，却从来都是守口如瓶。 万子豪旁观了大半段雷佑胤跟唐景潇的故事，此时听他说起来，依旧觉得这孙子太吝啬跟别人分享劲爆的辛秘。 他端着酒杯，不断的在旁边帮雷佑胤添油加醋做补充说明。聊到最后，雷佑胤抄起空酒瓶作势要揍他，他这才大笑着躲开了，坐在另一端沙发上挑眉问雷佑胤。 “你这一个月都是跟着老板娘出门了？” “嗯……” 宋逸文觉出些味道来。 “睡了？” “……嗯。” “哇噢噢噢噢噢——” 宋逸文笑着跟旁边的万子豪举杯庆贺，一点儿也不留情面的损人，“万总，麻烦您给雷总订制一条横幅，就说恭喜小雷总终于献身，破处了……哈哈哈哈……” “滚！！！” 雷佑胤觉得自己认识的怎么都是这样的人，嘴上没一句正经话，就会整天唯恐天下不乱！ 万子豪跟宋逸文闹够了，看着雷佑胤垂头丧气的样子，还是笑的哆嗦。 “真栽了，真栽了……牛逼……再敬老板娘一杯……哈哈哈哈……” 雷佑胤别扭的跟他们碰了碰杯，年长几岁的万子豪还是给了唐景潇一个面子。 “你要从前问我们，你做人是不是特混蛋，我们肯定站你这一边。现在，既然你自己都开始这么想，别怪哥说话难听，是。” 宋逸文诧异的听万子豪胳膊肘朝外拐，捅捅他肩膀低声问他，“是个靠谱的？” “比雷子靠谱多了。”万子豪呼出一口气，情真意切的总结，“温柔，良家，知书达理，做起事来也有魄力。就是运气背点儿……要是从前，我真不看好你。” 宋逸文对唐景潇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毕竟他结婚时用的鲜花都是雷佑胤为搏佳人一笑，主动提起来一手包揽下来的。 他依旧事不关己的逗雷佑胤，“说说呗，是她看不上你的家产，还是觉得你活儿不行？哈哈哈……” 雷佑胤闷闷的开口。 “她不信我。” 宋逸文笑着的脸僵硬了下来。 不图财，不为性。 她是正儿八经考虑过雷佑胤这个人，然后觉得他不行。 ……是真踢到了铁板。 万子豪一看雷佑胤，就知道他这种性子的人真谈起恋爱来是什么尿性。 “你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不主动、不拒绝？” “我主动了……” 雷佑胤红着脸给自己辩白。 “主动？主动套路？” 万子豪重新点一支烟，一点点把烟灰敲在烟灰缸里，笃定又自信。 “怂恿人姑娘主动表白、贴上来之后又只顾着自己享受，从来不考虑对方的情绪。说我爱你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不走心。在一块儿时只聊现在，从来不谋划未来？” 雷佑胤觉得万子豪说的每一个都他妈是他！ 可是有错吗？！他这么做错了吗？！ “你自己想想，她为什么不信你？你正儿八经跟她说过‘我喜欢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你私底下考虑过哪怕一点儿要跟她柴米油盐酱醋茶一起过下去的念头？你敢不敢告诉她，你想娶她？你敢不敢给她一个家？哪怕是装的，你敢不敢让她觉得你愿意为这段感情承担责任？” “我……” 雷佑胤被抢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要反驳，却拿不出一丁点儿能够反驳万子豪的证据来。 “万子，过分了。” 宋逸文在旁边提醒万子豪说话注意分寸，万子豪耸肩，最后抽一口手里头的烟。 “唐老板跟那个医生订婚的彩排，你也在呢吧？大庭广众之下，他敢下跪，他肯拉着她的手拽洋文，让她嫁给他。雷佑胤，问问你的心，你哪什么跟人家比？……你就差脸上写一排大字，‘我没想过跟你有未来，但是我就是想试试’！你让人家怎么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