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页

    “......好吧,我知道了,不叨扰你。”

    到底是闹了脾气,宗仁客气的和曲昭告别,语气淡淡,像只受气的胖麻雀,扑棱着自己的小翅膀慢吞吞回巢了,期间他还格外没骨气的一步三回头,去看有没有哪个曲姓好心人来哄哄他,结果一切只是他想多了,曲姓坏心人就这样冷冷的看他走进了府邸。

    府门合上那一刻,曲昭一脚踹在宗仁府邸旁的外院墙上,烦躁到不行,“我每日绕路送你回家,你接受这份好就习以为常了,居然敢和姑奶奶摆臭脸。”

    曲昭走时,步伐潇洒,宛如一个孤身大侠,别以为她什么事都会迁就他,大不了一拍两散呗,谁离了谁还不能活了!

    到了夜里,将军府晚膳丰盛,家里欢声笑语的商量着年节的事宜,一向大快朵颐的曲昭却有些兴致缺缺,无论家里人问她什么,她都答得有气无力,最后干脆一个人喝起闷酒来。

    瞧见曲昭这副模样,饭桌上渐渐没了热闹,沈慧问曲昭发生什么事了,她只是仰头饮了一杯酒,摇了摇头。

    曲景同若有所思的看了曲昭一眼,先对她的行为做出了判定,“稀奇了,我们家昭昭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的,如今居然跟个受气包似的在这里借酒消愁,那势必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而后曲景同眼里闪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拱火道,“哥哥觉得没有人能欺负到你头上,除非是你让着他。我看你前阵子挺宠宗仁这小子的,怎么着他这么快就学会恃宠而骄,让你生气了?”

    曲昭闻言,收紧手指,生生把手里的白釉瓷杯握成了几瓣碎瓷片,酒水蓦地洒出来,溅在她的衣袍上,染湿一片痕迹,她逞强道,“宗仁哪有那个本事让我生气啊,他对我言听计从,我指东他就不敢往西的!”

    曲昭酒上心头,怒火燃烧,一时嘴快道,“是我玩腻他了,整日都要粘着我,我嫌烦了!”

    曲景同恍然大悟般点点下颌,坏心的提议道,“既然他已经讨不了我们昭昭欢心了,按照我们昭昭潇洒的性格,肯定不会拖拖拉拉,该结束就结束,下一个更乖,哥哥说的在理吧?”

    沈心怡看不下去,用筷子敲了敲曲景同的碗,“好了,你别幸灾乐祸了。你这样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明明是自己不喜欢宗仁,你与他的恩怨应当自己解决,想要把昭昭当枪使是怎么一回事呢?”

    曲景同眼神暗了暗,忽然就伸手揉乱了沈心怡的盘发,“你懂不懂得尊敬长辈,你说你从出生到现在叫过我一声哥哥吗?”

    沈心怡睥睨的笑了一下,坚决不从,弄乱她头发还要她喊他哥哥,怎么可能,“梦里有妹妹,你去梦里找。”

    过会儿,曲景同扶额叹息着道,“我哪里和宗仁有过节,只是我每每想起小时候的事,心里就无法释怀,如果昭昭不是沾染了这个扫把星,又怎么会被送去塞北,她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跟我们说过,自己在塞北那十年过得究竟好不好。”

    “而且宗仁城府太深了,我是真的怕曲昭再离开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用来离家?”

    沈心怡给自己把酒斟满,轻轻碰了碰曲景同的酒杯,低声道,“身为小姑子,我也不喜欢宗仁,他和詹子骞走太近了,而我这辈子注定和害死小烟的人势不两立。只是除了个人的恩怨情仇外,我希望昭昭幸福。昭昭回来以后并没有很亲近我们,整日往外跑,隔三差五就想会塞北,内里一切的情绪在我们面前都是收着的,竖起了浑身的刺,拒绝我们的靠近,只留下叛逆的一面。

    可是她自从和宗仁在一起后,除了叛逆以外,她也渐渐有了其它的情绪,嬉笑怒骂,她是真正的在京城里找到了归属感,所以才慢慢的尝试再次接受我们这种抛弃了她十年的家人,让她卸下防备的人,是宗仁。光凭这点,我觉得无论她这段感情能不能善终,都是值得的。”

    沈心怡看着饭桌对面眼眶发红的曲昭,她轻轻摇头,“我也不看好他们。一个因为缺爱,要放纵要自由,用尽各种方式博得关注来证明自己活着;一个因为缺爱,要承诺要陪伴,脆弱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生怕她跑了。最终还是看这两人造化吧。”

    一旁曲昭喝的耳根有泛红,晕乎乎的看着饭桌上的人,熟悉的字眼噼里啪啦往她耳朵里灌,她每个字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却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了。

    曲昭打了个酒嗝,只觉得饭桌上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她起身提起自己的黑剑,歪歪扭扭的往自己的别院走,期间她又停在一颗光秃秃的老树干面前,抱住树干晃来晃去,“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呀?”

    曲昭一个使劲,生生把一整颗高大的老树连根拔起,扛在肩上带走,缎靴踩过松动的黄泥和围砖,她打了一下那颗老树的树皮,那动作仿佛在打宗仁屁股,“怎么不跟姐姐说话,是真的生姐姐气了?”

    “生气也没有办法,还是得跟我回家。”曲昭把老树搬过院墙,折成两截抱回寝间,“我把你在床上治服了,看你还有没有精力跟我闹脾气了......”

    翌日,曲昭在床榻上醒来,看见自己抱着的老树陷入了一阵沉默,酒醉后的记忆慢慢归位,她黑着脸爬起来,把两截老树送去炊房用来当生火的柴薪。

    曲昭从炊房走出来,抬头看了眼升起的太阳,已经日上三竿,原本今日约了的听戏局也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