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不曾察觉时心已起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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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氏这一通臭骂,几乎吓到了路人。 因着连凤丫在这淮安城中,稍有名头,人人都知道,酒娘子是个厉害的,她那爹娘却是真正本本分分的的老实人。 再者,今儿个王媒婆是在这百桥胡同口闹的事儿,这周遭的小摊小贩,还是对面的店家小二,也算是与连家认识了的。 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看到万氏的时候,都是温婉老实的妇道人家。 没成想,今天这万氏那架势,比自家婆娘都凶悍。 “这还是那个酒娘子家里的连夫人?”路人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落地儿了,他旁边,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家。 “你这瓜儿晓得啥子哟? 那王媒婆心里憋着坏,人家当娘的咋能够忍?”老婆婆摇摇头:“别看平时个人家好说话,那就能够欺负人? 王媒婆那侄儿俺还认识,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无赖,就这样的人,还肖想着人家酒娘子? 别不是看上人家的钱财家底儿了。” “话可不能够这么说咧,那酒娘子也不是黄花大闺女儿了,这会儿还死了男人,还被男方家中给休了……”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带着几分嫉妒,扫向百桥胡同里。 老婆婆活这大把岁数,旁边说酸话的妇人,什么心思,她可知道的清楚,白了一眼过去: “要老婆子俺说啊,人家家里的事儿,嫁不嫁人,嫁啥德行的人,人家自己不会打算么? 你啊,甭说酸话,自己个儿嫁了个好吃懒做的,咋地就见不得别人家好呐?” “你这老太婆,浑说啥?谁说酸话了?” 这边个吵了几嘴,万氏那里终于把王媒婆给赶走了,就光着一双脚,站在冰天冷地里,却气得眼圈都红了一圈。 谁家孩子谁心疼,没得这么作践她凤丫的,姓王的真不是个东西。 一边儿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边儿眼珠子一转,透出少见的几分凌厉,那眼珠子就跟饿狼一样,又凶又狠地,在这胡同口围着的一圈儿看热闹的人身上一一划过, 拔高了嗓门儿就喝道:“啥子好看的?我家遇上姓王的那媒婆,是我出门没看日子,就这倒霉催的玩意儿,大家伙儿也不怕看了那姓王的腌臜货,染了一身霉气! 你们啊都回去看看家里女眷中,有没有被这姓王的缺德玩意儿做了媒的闺女儿,没嫁过去的,都好生去打探打探她给介绍的男方那一家子吧, 别个给这缺德玩意儿坑了。” 连凤丫在这胡同里不远处,听着她娘万氏霸气侧漏,骂人更是不带重复,她袖子下的手,偷偷给万氏竖了大拇指——赞啊! 瞧这架势,这怼人的态度,简直不要太认真,难怪古人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古人诚不欺我啊!(古人表示,没说过这话啊。) 连凤丫的眼珠子都黏在了万氏身上,小心脏那是一个镚儿跳,就见胡同口口,她娘大手一挥,嘹亮喝道: “都散了吧!” 这架势,颇有一番恢弘大气。 也因着万氏这一撒泼暴打王媒婆,原本围着连凤丫的其他媒婆,都没了之前那股韧劲儿,各个找着理由与连凤丫告别, 这偌大胡同里,就剩下她一人和十步之遥的谢九刀。 褚先生,江老头儿,连大山,连竹心姗姗来迟,刚巧赶上万氏发完飙。 “这是……”几个大男人刚要跑出去呢,就见连凤丫小跑着往胡同口去。 远远就见万氏捏着一只鞋,往回走,连凤丫连忙小跑着过去,顺道把之前砸王媒婆的另一只鞋给捡起来,贼马屁地到了万氏跟前儿: “娘,霸气啊!” 马屁刚拍完,连凤丫脑门儿上就被万氏伸了手指头,狠狠一戳: “你还傻笑? 乐啥? 乐啥??啊???” “……”晴转阴,这变化太快了吧,连凤丫被她娘这变脸速度,弄得一愣。 万氏食指每一次都正正好,戳着连凤丫的脑门子,气急败坏地训斥着: “你乐啥? 你说!” “阿娘……”这是怎么的了,才这一转眼功夫,她也没做错事儿啊,她娘怎么的就对她生气了。 连凤丫长这么大,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忍着别人的手指头在她脸上指指点点,没有发作的。 但这不代表她心里没怒火,只不过,眼前这个,是她娘。 换做其他人…… 连凤丫一脸无奈,正心里吐槽着……换其他人,她早就…… “你乐啥……你说……你这孩子……”万氏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你晓不晓得,你这名声算是毁了? 啊?你乐啥? 你晓不晓得今儿姓王的腌臜货那话一出,你这女子家的名声就不好听了,别人提起你时,是能拿话作践你的呀! 你还乐? 还笑? 娘都快哭了。你是娘肚子里攒出来的,娘咋舍得你今后被人作践?” 连凤丫蓦地肩膀一僵,耳畔,妇人家的声音,哽咽难平,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她娘,倏然,眼皮一颤, 面前的这张她熟悉得不能够再熟悉的脸上,泪湿脸庞,红着的双眼里,是几乎面对世界末日的绝望……正是这双眼,无比痛惜地看着自己,眼睛里却是万氏对她自己个儿的悔恨。 连凤丫蓦地心口一疼,胸口闷得发紧,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了。 再回想刚才,她嘴上虽不说,心里却埋怨她娘变脸好快,猛地背过身去,抬起头,望向天际,伸了一只手掌,捂了自己的脸。 手掌下,眼底一丝湿意……她以为,她对这一世的父母已经够动容,许多事情,因着他们的缘由,她也已经够退让。 她以为,她对她娘万氏够好的了,却原来,不及她娘心里对她的关心和如潮的感情。 有那么一刻,她不再怀念上一世的一切,就想这么过下去好像也很不错……对,在此之前,她是在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还能够回到上一世…… 万氏焦了急,以为连凤丫在哭: “凤丫不哭,是娘不好, 当初……”突然戛然而止,万氏抱住连凤丫:“不怕,一切有娘在,咱不哭,以后谁敢说你不好,娘揍她。” 连大山虽木讷些,但也明白了事情始末,顿时,牛眼便红了一圈,“对,凤丫不怕,以后谁欺负俺闺女儿,俺就揍他!你别怕,有爹在!” 便是在旁人眼中老师木讷的连大山,此刻却把一双眼睛瞪得铜铃那般大,凶狠狠地骂道:“谁欺负俺闺女儿,俺撕了他!” 连凤丫本没有哭的意思,此刻倒是突然眼眶一热,转过身去:“阿爹阿娘,我没哭。哭甚?” 她拍着胸口,自信满满道: “也不看看你们闺女儿我是谁,他们不敢说我闲话。” 她又说了许些话,终于把连大山和万氏哄住了。 连凤丫对她爹娘说,他们不敢说她闲话。 但酒娘子连大家新寡又被和离的事儿,却成了之后这几日淮安城中的谈资。 闻府中,黑色长袍的太子殿下,立在冬日的暖阳下,遥望一个方向,久久不动,漆黑深邃的凤眼中,一贯的清冷被一抹隐隐的担忧取代,远山墨眉,紧紧蹙着,眉心拢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山丘……他所注目的方向,那是百桥胡同所在的方向。 背手而立,身后那双手掌,宽袍广袖中,紧紧捏着,似乎拼命控制着自己快要爆发的怒意……被那般非议重伤,那女人…… 陆平疾步而来:“殿下。”一礼。 “说。”男人深目,寒光一闪。 “属下查到了。” “继续。” “这……”陆平反而犹豫了。 “婆妈什么?叫你说,就说。” “属下查是查到了,那山野村……那酒娘子被和离死了夫君的话,最先是从一个叫罐儿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属下接着查,却查到了,源头是从……” “说!”男人一喝,戾气迎面砸向陆平。 “源头是……闻府,这里。” 二爷倏地一握拳,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瞳里,情绪几番起伏动荡,好半晌,闭上了眼,淡道:“孤,晓得了。下去吧。” 陆平退去,男人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复杂……闻府,闻府! 二爷就是二爷,几乎已然明白一切。 以闻太傅的品性,若不是得了……的示意,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二爷侧首,望向了当今天子在闻府寝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