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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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美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爽快!” 沈娇宁笑了笑,双颊上渐渐染上一层绯红,她晃晃悠悠地坐下来,连那颗特意多给她的杨梅都没来得及吃,头一低,趴在桌上睡着了。 大家看得惊奇:“不会吧,真不能喝呀?我还以为她是在谦虚呢。” 然而她真睡着了,也没闹,就是睡得特别死。 那颗杨梅最后被让给颜嘉明吃了,贺平惠又喝了两小杯酒,最后他们俩也醉了。 贺平惠醉起来可没有沈娇宁那么文气,差点把屋顶都掀了,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回自己宿舍,刘思美留下来收拾屋子。 她去阳台上洗了碗,一转身,就看到颜嘉明醉呼呼地,眼神很迷离,但专注地看着沈娇宁。 刘思美屏住了呼吸,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她像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晃晃悠悠,想去触碰那位睡美人。指尖一点一点接近桃花般绯红的脸颊,像春天的蝴蝶接近花朵一般,情不自禁。 就快触碰到了,蝴蝶与花瓣的距离已经不足毫米,这时,他又突然停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晃晃悠悠地收回手,最后闭上眼,似乎也睡着了。 刘思美身上的血液解冻,重新开始流淌。她呼出一口气,一只手扶起沈娇宁,一只手拎上还剩小半的杨梅烧酒瓶子,扶她回去。 安顿完沈娇宁,她回到自己宿舍,盯着酒瓶子,过了半晌,打开,往嘴里灌酒。 到底是烈酒,喝得太急,她呛得连声咳嗽。 但是她喝不醉,她酒量很好,一个人喝完了剩下的所有烧酒,也没醉。 刘思美看着天花板,叹息,有的人不想醉,偏偏醉了;有的人想喝醉,却怎么也醉不了。 …… 沈娇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有点痛,看了看,发现是在自己宿舍。 想起今天还要去车站赶车,赶紧起来收拾东西。好在前面就整理得差不多,全部装进大包里,就可以走了。 今天正逢休息日,昨天晚餐时大家已经互相告过别,不用再一一告别,可以直接走了。 她拎着包,走出住了一年的宿舍楼,经过排练大楼时,慢慢停下脚步。 认真算起来,她留在排练室的时间比在宿舍多得多。 她轻轻叹息,最终还是忍不住,想再去排练室看一眼。今天休息,排练室未必有人,她去看一眼就走。 推开门,她看到排练室的中央站着一个人,身穿黑色练功服,很高,手部是瓦卡诺娃派第一位手,背对着她,阳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颜嘉明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对她伸出一只手:“最后再跳一支舞吧。” 沈娇宁觉得手里的大包有点沉,在门边放下,走过去:“跳什么?” “我们合作的双人舞,只有那一支。” 那就是《女儿》里结婚那个片断了。 沈娇宁微微颔首:“好。” 这一段有很多托举,有一个动作是,他们脸部朝向相反,她坐在他的肩上,又极快地翻转下来,被他拉着转圈,最后抱住。 “就到这里吧。”颜嘉明拦住她的下一个动作,很快地松开手,没有任何超越舞蹈的举动,“希望未来还能看到你的演出。” “谢谢颜老师,我会努力的。” 她顿了顿,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走到门口,重新拎上大包,走出排练大楼,走出文工团。 …… 刘思美看到她走了,从更衣室出来:“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为什么要拦?” “你当我看不出来吗,你——”她梗着脖子说,“你喜欢她!” 颜嘉明撇过头,没说话。 “你现在去把她拦下来还来得及!” 他轻声道:“她会飞得很高,任何人都不该束缚住她。” “风筝有了线,才能飞得更高,我劝你不要让自己后悔。” 颜嘉明摇头,目光黯然,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刚刚那支舞里用完了。 他说:“可是,她是雄鹰啊。” 刘思美盯了他半晌,扭头跑了出去。 第71章 《女儿》32 你闺女拍电影了 沈娇宁走出文工团没多远, 忽然被人拦住,一看是刘思美。 “思美,有什么事?” 刘思美抓住她的手腕:“你跟我回去。” “怎么了?” 刘思美停下来:“你知不知道颜老师对你的心意?” 沈娇宁平静道:“他自己都没有让我留下, 你喊我回去干什么呢?”她看着刘思美,叹了一声, 给了她一个建议, “你家里确实条件好, 不过以后遇到事情, 还是别直接报你舅舅的名字了。” “你别转移话题……” 沈娇宁打断她:“颜老师也不喜欢太依赖人情世故的人,我就说这么多,要去赶车了, 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面。” 刘思美怔怔地松开手,看着她一步步走远了。 …… 京市,《女儿》上映, 到处都是谈论的人, 但沈鸿煊一直在部队忙碌,从不关心这些事, 也没有人用这些来打扰他,因此, 上映有一段时间了,他还完全不知情。 直到这天,部队政委过来找他:“老沈,你可真不够意思啊, 你闺女都拍电影了也不告诉我们, 还是我女儿看完回来,我才知道。”政委拿出两张电影票,“我也买了两张, 去支持支持你闺女,晚上一起去啊!” 沈鸿煊第一反应是依依拍电影了,她在部队文工团,拍电影也是有可能的:“咱们部队文工团什么时候拍的电影啊?没听见动静?” “什么咱部队文工团呀,你女儿在哪你不知道?”政委乐了,“你看看这上面写的,绵安市文工团,主演沈娇宁。” 沈鸿煊呆住了,怎么也没想到是宁宁。 上次她回家,因为话题太沉重,他都忘记问她回京市是来做什么的,当然更没有机会知道她拍了电影。 “你不会真不知道吧?沈首长,这我可要批评你啊,部队再忙,也不能忽视了自己的孩子,宁宁从小就没妈,你再不关心她,孩子多可怜啊。” 沈鸿煊下意识地说:“玉玲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照顾的。” 政委不以为然:“亲生的和后妈能一样吗?姜玉玲自己还有两个孩子呢,哪那么多母爱,人家能不虐待孩子就算是看在以前童梅的面子上了。你看看,多争气的孩子,你可别让孩子寒了心,今晚就跟我一起去看电影,大领导都夸过的。” 沈鸿煊感觉他的话听着格外扎心刺耳,讷讷地点头应了:“好。” 因为那天宁宁说的话,这些天他本来就一直在想姜玉玲和沈依依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样,这时听到政委的话,心里更是不得劲。 这孩子连拍了电影这样的大事,竟然都没有告诉他一声。她拿了她妈妈的东西走,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 沈鸿煊心里沉重,又有点恐慌。 到了晚上,他和政委一起到电影院。 这时候大家都不宽裕,电影院平时门可罗雀,他今天才发现来看电影的人还挺多。 “全是来看《女儿》的,据说舞好看,歌好听,故事也很有深意。尤其是全国日报发表文章说,几位领导都赞口不绝,很多人都攒钱来看。” 沈鸿煊有心事,但听到别人夸奖宁宁,还是很高兴。同时也有些疑惑,宁宁跳舞这么好了吗? 他对宁宁舞蹈水平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正好碰上她的舞蹈老师,那老师说宁宁练功不刻苦,浪费了她的天赋,反倒是依依很用功,可惜天赋不如宁宁好。 他对依依也不错,但那会儿部队文工团最多能塞进去一个人,他想也没想就让宁宁去。结果这孩子跑去了乡下,最后还是依依进了文工团。 沈鸿煊道:“可能是这孩子在乡下吃过苦头,终于知道用功了。”说着又忍不住有点自豪,“从小老师们都夸她天赋好,都是遗传了童梅。” “后面编舞也写的是宁宁呢,好像整个舞都是她想出来的。”政委夸奖道,“要是我们家的能有宁宁一半出息就好了。” 沈鸿煊半是得意,半是沉重,心情复杂,客气道:“你家云云够好的了。” 他们走进电影院,政委买的座位视角极佳,电影开始,舞者们的细微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沈鸿煊才见过宁宁没多久,差点都要认不出来。 她在电影里穿了件红衣服,比童梅年轻时还漂亮,那舞跳起来他都是揪着心地看,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出息了! 如果不是在电影院里,他肯定要跟政委好好夸一夸自己女儿的,不过他决定了,等回去就给老顾打电话,让他也去看看,最好带着之晏一起去! 沈鸿煊连那天的不欢而散都忘了,和一般父亲没多大差别地,欣慰地咧着嘴,看着电影里自己闺女的表演。 可是慢慢地,他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终于发现这个舞蹈是讲什么的,就算他看不懂,电影里的歌也算直白,歌词在荧幕上打得挺大,他看得清清楚楚。 竟然是说重男轻女的故事。 说这不是东西的爹要把自己女儿溺死! 还不止一个这样的,小女儿嫁的丈夫也不是人,想把闺女活埋了,好省下钱生儿子! 沈鸿煊一瞬间联想到什么,连妇联出现后激情澎湃的画面都无心观看。 他的心情重新被沉重占据,大脑一片空白,耳边的歌声消失了,只剩下嗡嗡声。 这整出舞剧都是宁宁想出来的,她为什么想出来这样一部舞剧? 《红色娘子军》是有琼花的故事为原型的,《白毛女》也由白娘娘的当地传说改编而来,沈鸿煊用他为数不多的文艺知识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排这么一部舞剧,是因为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沈聪出生之前,我是相信过你的。” “是你辜负了这份信任。” 荧幕里的舞者变成了那天眼里藏着惊天怒火的宁宁,他又一次感到那张遗嘱带来的锥心之痛。 她真的这么恨自己吗? 在她眼里,自己就跟要杀死女儿的父亲一样吗? 沈鸿煊想到这部电影的名字,《女儿》。 女儿,可不就是她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