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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宁州买来,送给皎皎玩。”霍珣解释说,“原本还买了几包青梅糖,经过越州,赶上城里闹时疫,便都扔了,等下次再给皎皎带。” 苏慕宜收下礼物,向他道谢,不知为何,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五六年前,父亲奉命去宁州办差,回靖安时给她带了包青梅糖,那时他还语带嘲讽,很是看不上这点零嘴儿。 可如今,他却与父亲一样,即便公务再忙,仍记得为远在京中的女儿挑选礼物带回去。 苏慕宜收起思绪,微微一笑,“陛下,我走了。” 霍珣颔首,目送她离去,等那抹窈窕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才重重咳了几声,冷声吩咐门外的太医:“进来,为孤看诊。” …… 褚叡奉命将她送上车,调拨一小支禁军随行护卫,驾车的羽林卫侍官性子爽朗,怕她觉得路途乏味,陪着说话解闷。 听说这名侍官是从蓟州跟随过来,苏慕宜便多问了句,“郎将可还记得宣德二十一年,那场席卷漠北的时疫?” “自然记得,那年瘟疫闹得可厉害了,有些地方一个村一个村地绝了户,好在威宁侯当机立断,关闭城门与官道,将病患集中收治,吩咐军医为其看诊,慢慢等天气炎热起来,才控住的。”羽林卫侍官说道,“那会儿陛下和褚将军都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儿郎,臣奉威宁侯之命,提前护送他们带着嘉宁县主去了青州,避过一劫。” “您说什么?”苏慕宜睁大双眸,“当年陛下没有在蓟州么?” 羽林卫侍官教她这反应吓了一跳,摸了摸后脑勺,“臣记得清清楚楚,陛下、褚将军和嘉宁县主在青州借住了一段时日,等漠北时疫平息,才回蓟州的。” “陛下可是威宁侯的嫡亲外甥,时疫席卷整个漠北,威宁侯定然不会让陛下涉险……” 话还未说完,便被车中女子打断,“郎将,烦请您掉头,我要回宁淮郡驿馆。” 苏慕宜撩起车帘,手微微发颤,心中怒骂,这男人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分明没有得过时疫,却诓骗说早就染病痊愈,他难道不清楚,时疫一旦染上,便有可能危及性命吗! 不,他肯定知道,但他一意孤行,拉着身边人陪他圆谎。 马车回到宁淮郡,停在驿馆门口,苏慕宜一下车,直奔小院而去。 负责看守的兵士将她拦下,“姑娘,陛下有令,这间院子不能再进人。” “我有急事要见陛下,请您通报一声。”苏慕宜央求道。 兵士知晓她与天子关系匪浅,旋即抱拳道:“请姑娘稍候片刻,臣去请示。” 这时,褚叡快步走来,对苏慕宜道:“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有件事,我想请教褚将军您。”苏慕宜看着他的眼睛,“宣德二十一年,漠北闹时疫,那会儿陛下可在蓟州?” 褚叡眸中掠过一丝迟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温言道:“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苏慕宜从他的神情推断出答案,不顾兵士阻拦,强行闯入院子,往主屋行去。 兵士正要追过去,却听羽林大将军沉声吩咐:“不必拦着,让她去。” 房门并未从里头拴上,是以苏慕宜一推便开了,男人坐在太师椅上,抬起头,惊诧地看着她。 屋内氤氲着浓郁药味,小泥炉上,汤药正沸。 苏慕宜问:“给谁的?” 霍珣笑了笑,说道:“不是让人送你回靖安了么?怎么突然折返?可是落了什么东西?我帮你找找。” “你骗我,霍珣。”她说,“漠北闹时疫那阵,你压根就不在蓟州,更没有身染时疫痊愈一说。” 男人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没有否认,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谁告诉你的?褚叡?” “褚将军并未和我说起这件事。”苏慕宜质问他,“你知不知道时疫有可能危及性命!你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骗她?霍珣唇边漫上苦笑,“阿慕,如果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这辈子我会内疚自责到死,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明明可以让其他人来照顾我……” “时疫并未散播到宁淮郡,只能从越州寻觅条件合适的妇人,最快也得一两日才能找到,以你当时的情况,压根就等不了那么久。”霍珣说,“我素来身体康健,先前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也从鬼门关过来了?我这人命硬,阎王爷不敢收走。” “那你就没有想过,万一要是你也染了病,怎么办?”苏慕宜气极反笑。 “上次你叮嘱烧掉的诏书,我一直留着,倘若我不幸身死,江山后继有人,也无需我担忧。”霍珣注目她,“皎皎有你们照顾,也会过得很好,说不定再等两三年,你就会嫁个如意郎君,让皎皎有爹爹宠着。” 他垂眸,自哂笑道:“你看,我孑然一身,压根就没什么放不下的。而你,有父母,有孩子,红尘之中还有牵绊,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即便清楚留在她身边很危险,他还是义无反顾隐瞒真相,留下照看她,因为不敢贻误医治良机,更不放心把她交给陌生妇人照顾。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呢? “笨死了,好不容易抢到手的皇位,白白让出去。”苏慕宜骂着,杏眸微微泛红。 霍珣没有反驳,含笑望着她,忽然喉咙一阵干痒,他微微躬身,克制不住剧烈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