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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乐舒在恭亲王府待了半天,傍晚时分才从王府离去。 知黎本欲亲自将宋乐舒送到门口,可是看到宋知勉的视线未从宋乐舒身上离开半分,他便打消了这种想法。 宋哥哥一定是想舒姐姐了,他应该做个乖孩子,不去打扰大人说话才是。 于是知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宋乐舒的手,仰头冲宋知勉道:“宋哥哥,你快带舒姐姐从正门出去吧。” 宋乐舒一阵惶恐:“不,我怎么可从正门——” 知黎干脆推着宋知勉的后背,迫使他前行了一段距离,宋乐舒便只能无奈跟上。 王府内,一直沉默不语的宋知勉总算是舍得开了口,并且正眼瞧了瞧宋乐舒:“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宋乐舒一怔。 什么最后一次? 他是不想让自己再来王府了吗? 她一双带着薄茧的手在袖子中攥的发白,被哥哥这般讨厌,让她顿觉呼吸困难。 可宋知勉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我不希望你再这么累,以后少做些衣服,你还要写字的,仔细熬坏了眼睛。” 关怀的话语如暖流一般缓缓淌过心中,原本心中那些埋怨如阴雨初霁般缓缓散开,露出了一弯明月。 她的眼眸也如明月般,带着点点的笑意。 “宋知勉,每次你和我吵架的时候我都会想——你怎么会是我哥哥?”宋乐舒破涕为笑。 宋知勉抿抿唇,半晌不语,而后即将走至门前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些银钱,强硬的放到了宋乐舒的手心里。 “你还没回答我那个元先生是怎么回事。” 宋乐舒也不推脱,直接将银钱收了起来。可听到宋知勉的话时,她的动作又一顿,随即脸上带了一分被戳破心思的尴尬。 “快回去当差吧你!” 宋乐舒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回到家中后,她将那些银钱如实交给了宋勤。本来宋勤对于宋知勉跑到皇家任职一事颇为不满,可看到那真真切切的银钱后,他又有一瞬的恍然。 按照宋勤以前的脾气,他铁定会讲宋知勉和宋乐舒兄妹二人齐齐轰到祖宗祠堂,一顿训斥后再将这银钱丢出去。 若是他们敢顶嘴,说不定连带着他们兄妹二人也要轰出去。 可现在······ 看到那银钱的时候,宋勤竟然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抬眼他便看到了宋乐舒带着恳切的目光,她的手交叠在身前,手指掩盖着冻疮,以及薄薄的茧子。 时光真是毫不留情,记忆中筱筱的手还如圆润的玉一般摇着拨浪鼓,奶声奶气冲自己叫着爹爹。 还记得她被宋知勉丢在秋千上下不来的样子,嚎啕大哭金豆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哭得宋勤心肝直疼。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 宋勤浑浊的目光带着苍老,他自嘲笑了笑,从银钱里分出了一大半,强硬地塞到了宋乐舒的手中。 “拿着吧,父亲能做的不多了,拖累你们兄妹二人了。” 随着宋勤一句话落,宋乐舒眼泪簌簌。 宋家僵硬的气氛得到了缓解,宋乐舒压在胸口的巨石便也缓缓落了地。 她抽空去了一趟泊苑。 初春的风褪去了冬日的凛冽,宋乐舒靠近泊苑时便看到了点点绿意中的泊苑正门,耳畔依稀传来市井的喧嚣声,宋乐舒才恍然从蓬莱仙境的错觉中醒来。 她上前轻叩府门,随后便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位婆子开了门。 是位面生的,至少上次来泊苑时宋乐舒没有见过她。 恍然一瞬,宋乐舒以为自己走错了人家。 可婆子开口一言,便打消了宋乐舒的疑虑。 “姑娘可姓宋?” 宋乐舒点点头:“请问元先生在吗?” 婆子摇摇头,宋乐舒眼底的失望如潮水般蔓延开:“是我叨扰了,”话落,她又一阵犹豫,终是将心里的期盼问出了口,“敢问元先生何时回到泊苑?” 婆子和蔼笑笑:“姑娘,我们做下人的哪敢问主人的行程?不过——” 原本宋乐舒已经生了离意,可在听到婆子的话语中带着转圜的希望时,宋乐舒正欲离去的脚步一顿。 “嬷嬷有话便直说。” “元先生曾嘱咐过我们,若是宋姑娘来了便将再交予你几卷《资治通鉴》。”说着,婆子自我肯定了一番,而后连忙让开门,请宋乐舒进去。 宋乐舒随着她走了进去。 婆子将几卷《资治通鉴》交到了她的手上,宋乐舒的树手指渐渐收紧:“那他短时间都不会出现了吗?” 婆子用意有所指的目光看着宋乐舒,随后堆笑道。 “先生说,您抄完这几卷的时候,便是他出现之日。” 宋乐舒的眸中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她将嬷嬷交给自己的几卷带了回去,白日便窝在书斋里继续做着誊写。初春的风和煦温柔,生活露出的希望让最近宋乐舒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起来。 除了父亲的身体不见好转—— 父亲早年在沙场征战时便留下了一身的伤,只不过从前在侯府吃得都是顶好的东西,身体自然还撑得住。 但随着前朝一夜覆灭,肃陵侯府如日中天的生活便也成了梦一场。 家徒四壁,父亲又遭了牢狱之灾,狱中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新伤旧伤齐发,就像是巨树坏掉的根一样,时日久了才渐渐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