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再向虎山行】(下)
宋昌金洗了把脸,又捧起一捧清冽的雪水漱了漱口,忽然意识到自己昨晚好像就站在这里小解,不由得扭头过去干呕了两口,宋昌金决定向上游再走几步。 走出一段距离停下脚步,看到上方一团白乎乎的物体顺水流下,宋昌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望去,那白乎乎的物体却是一具尸体,宋昌金捂住了嘴巴,更觉得恶心到了极点,他将几人叫了过来。 那尸体刚巧在浅滩处搁浅,张长弓和罗猎走了过去,死的是一个男人,死状极惨,衣服已经被撕碎,缺了半边脑袋,胸腹裂开一个巨大的血口,内脏空空,其中一条腿齐根失去,从伤口来看应当是被野兽撕咬形成。 张长弓猎手出身,经验极其丰富,他观察了一下伤口道:“黑瞎子,体型不小。”一口能够撕脱一个成年人的大腿,一巴掌拍掉了半个脑袋,这黑瞎子直立起来身高应该超过了自己,体重更是惊人。 罗猎道:“人好像没死太久,黑瞎子可能就在附近。” 宋昌金恶心地吐了几口黄水,擦了擦嘴道:“娘的,我只怕是吃不下这顿早饭了。” 陆威霖道:“黑瞎子不冬眠的吗?” 铁娃道:“现在都开春了,它们睡了一个冬天,正在最饿的时候。” 此时营地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叫,几人慌忙向营地跑去,只见阿诺衣衫不整地站在那里,不远处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竭力向他爬来,满是血污的手向他竭力伸展着,显然是在求助。 阿诺刚才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有人拽他的脚,睁眼一看却是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了他的足踝,阿诺吓得连衣服都顾不上穿,披着毯子就逃了出来,他的一声大叫也将同伴惊动。 陆威霖和张长弓同时举枪瞄准了那血淋淋的闯入者。 罗猎道:“别开枪!” 阿诺颤声道:“僵……僵尸……”看那人的模样他以为又遇到了在甘边遭遇的僵尸。 罗猎道:“应该不是!”他走了过去,走进发现那人伤得极重,两条腿从膝盖以下都失去,因为身上遍布血污,一时间看不清他到底伤了多少地方,那人惨叫道:“救……救我……”爬到这里他已经耗尽了所有气力,伸出的手臂无力垂落。 罗猎探了探他鼻息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呼吸,罗猎叹了口气,向同伴摇了摇头道:“死了!” 张长弓走过来将那人翻转过来,看到他的胸腹之间也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真不知此人是怎样爬过来的。 宋昌金担心小孩子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会发噩梦,主动挡住铁娃的视线。 罗猎此时有了新的发现,低声道:“他有枪伤。” 陆威霖和阿诺都是武器使用的行家,一眼就能够判断出这枪伤并没有形成太久,从死者的伤势来看,他应该走不了太远,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听到枪声,最大的可能就是射击者使用了消音器。 在空旷无人的山野使用消音器有画蛇添足之嫌,他们虽然带了消音器,可目前谁也没有将之装备于武器之上。 张长弓道:“他双腿和腹部的伤势应该是黑瞎子造成的。” 阿诺道:“为什么人和熊会一起攻击人类?” 陆威霖道:“也许是误伤!”他举枪沿着死者留下的血迹走去,张长弓担心他有所闪失慌忙跟了上去。 罗猎让宋昌金、阿诺和铁娃留守营地,也随同他们两人一起沿着血迹搜索。 山风吹动,松涛阵阵,山谷之中仿佛有一只怪兽在低吼咆哮。 几人的搜索一直来到三百米外的山崖下,张长弓抬起头,这山崖约莫十丈,刚才那伤者应当是从上方坠落下来,因雪地的缓冲当时并未摔死,又坚持爬行了近三百米到了他们的营地方才气绝身亡。 罗猎的内心忽然生出一股危机感,他低声提示同伴后退,张长弓和陆威霖两人闻言慌忙和罗猎一起退到树后寻找隐蔽,此时听到上方崖顶传来一声低吼,张长弓听得真切,那吼声像黑瞎子,他悄悄从树后举目望去,却见山崖之上一头体型庞大的黑熊踞立于边缘,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那黑熊的背上竟然坐着一人。 黑熊俯首嗅了嗅地上的血迹,然后折返离去。 罗猎三人彼此对望了一眼,他们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奇,目前的所见表明,两名死者都死于这黑熊和驱驭者之手,罗猎除了在马戏团还从未在现实中见过有人骑熊。张长弓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别说见到骑熊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他自问对动物的习性非常了解,可自己也没有驱驭野兽的本领。 罗猎担心营地有失,决定先行返回营地,收拾之后尽快离开这里,他们并非害怕骑熊人,而是他们此行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不想旁生枝节。 包括铁娃在内,每个人都见证了太多的死亡和杀戮。 经过一日的行进,他们距离飞鹰堡已经不远,飞鹰堡现任堡主李长青,飞鹰堡和狼牙寨虽然互为攻守同盟,可飞鹰堡目前并未倒向南满军阀徐铁山,据说李长青这个人还有些民族气节。 罗猎此行就是打着徐铁山特使的旗号,当天扎营之前,张长弓和铁娃仔细在营地周围查看了一下,确信周围并无大型野兽的踪迹,这才选了一处合适扎营的地方。 为了稳妥起见,张长弓又在营地周围临时设下陷阱和机关,阿诺饶有兴趣地望着张长弓的身影,向陆威霖道:“说实话,我倒是希望那骑熊人过来。”说完感到还不过瘾,又补充道:“我还没有尝过熊掌的味道呢。” 陆威霖道:“真来了就不知道是熊吃你,还是你吃熊。” 阿诺道:“它要是真来了,我就把你先推出去。” 张长弓道:“你们两个别唠叨,过来帮忙把这东西吊上去。” 宋昌金蹲在一块石头上抽着烟,他今天少有地保持着沉默,不知脑子里在盘算着什么,连罗猎何时来到他身后都没有觉察到。 “有心事?” 宋昌金回过头,朝罗猎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道:“想孩子了。” 罗猎道:“都还好吧?” 宋昌金道:“还好。”然后目光投向西方渐渐坠落的夕阳。 罗猎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某些不舍,此前他还从未在宋昌金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想起宋昌金关于徐北山的那些过往恩怨,罗猎道:“你见过我娘?” 宋昌金摇了摇头。 罗猎道:“我爹呢?” 宋昌金道:“死在徐北山手里。” 罗猎道:“他知不知道你的底细?” 宋昌金道:“不知道,我已经将家人全都安顿好了,这次一定要讨个公道。” 罗猎看出宋昌金这次带着义无反顾的心理参加了行动,如果他所说一切属实,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干掉徐北山,杀掉南满第一军阀,这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罗猎努力回忆着脑中的历史,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他不会留意徐北山这个人,像徐北山这样著名的军阀在历史中理当留下痕迹,然而罗猎失望了,他并未搜索到关于徐北山的资料。 是历史的疏忽,还是父亲赋予自己的这颗智慧种子其中的资料并不完善,又或是自己根本没有完全将之化为己用?罗猎很快否定了以上的可能,难道历史中本无徐北山的存在? 这个想法让罗猎不寒而栗,如果父亲植入自己记忆中的历史并无徐北山的存在,那么他是不是有着和父母一样的经历? 罗猎曾经看过一张照片,上面有父亲和母亲,还有其他五名队员,这其中并无一人的外貌和徐北山相符,罗猎在排除掉这种可能之后,暗自松了口气,如果徐北山当真是七人中的一个,岂不是意味着历史已经被他改变?而从目前的历史大势来说并无任何的改变,几乎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 罗猎道:“徐北山当真是罗水根?” 宋昌金点了点头道:“不会错,就是他,老爷子当年的金盆洗手就是因为他。这忘恩负义的东西,非但不懂得知恩图报,为了得到咱们罗家的三泉图竟然不择手段,加害咱们罗家。” 罗猎道:“你不是从小就失踪?” 宋昌金道:“你爷爷用心良苦啊,若非如此,我也活不到今天,说不定当年就被他所害。” 入夜,几人都没有太早入睡,守着篝火聊天,彼此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远方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张长弓霍然站起身来,他对各种兽类的嚎叫声极其熟悉,这不是普通的狼嚎,分明是血狼,血狼曾经夺去了他娘亲的性命,张长弓当初决定和罗猎几人一起前往凌天堡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手刃数条血狼之后本以为这种邪恶的生物已经绝迹,没想到在苍白山的幽谷中仍然有此物种的存在。 罗猎虽然无法从狼嚎的声音中分辨出具体的品种,可是从张长弓的表现也能够猜到是血狼在嚎叫,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张长弓走出苍白山之后经过那么多次生死历练,和自己并肩战斗,已经不再是昔日的荒野猎人。他的武力更强,性格也变得越发沉稳,不会再做出轻易冲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