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节
她还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 “怎么,有话说?” 他皱紧了眉,似乎在思虑着极为纠结的事。 犹豫再三,仍有些不可置信。 “只是有些意外,你还会这样说话。” 看到司湛,总会让他想到当年的自己,可不同的是,她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哄过他。 云渺渺疑惑地望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这么说话很奇怪吗?” “嗯。”他笃定地点头,微微歪了歪脑袋,“你哄他,对本尊倒是凶得很。” “”这是小孩子闹脾气吗? 她顿了顿,回想方才,似乎是有些生硬了,但也称不上“凶”吧? 迟疑半响,她叹了口气,将语气放缓了些:“你想多了。” 她走到桌边,开始收拾碗筷,微微垂着眸,灯火映照下,素净而柔和。 他站在那,不知不觉看了很久。 他自个儿都说不清在气什么,就是觉得心头膈应得慌,就好像好像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发现自己最宝贝的东西被人抢了。 即便那样东西,他从未得到过。 曾求而不得,而今却成了别人的囊中物,即便想问个清楚,求个明白,却发现对着一个毫无记忆的人,居然不知从何说起。 许是他真的在那不知所谓地呆站了许久,忙于收拾的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碗筷,侧目望向他。 他站在柱子的阴影里,瞧着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又带着一丝谨慎和犹豫,像是个长满了刺的困兽,不敢迈出一步。 于是,她先朝他走了过去,迟疑片刻,问他:“我方才真的很凶?” 他不置可否,抬起了被拍红的手背给她看。 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会觉得他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切切地等着一句心疼的话。 那手背的确被她拍出了个五指印,一时情急,她倒也不是故意使这么大劲儿的。 诚然这其中也有他自讨没趣的成分,但这个时候,总觉得道一句歉为好,她刚想开口,那只手却并没有真的停在她眼皮子下,而是绕过她身侧,捉住了她的右手,将其托了起来。 她手指上有几处燎泡和伤口,是方才炖汤时不小心溅到的,起初是疼得针扎似的,可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他顿时皱起了眉,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一旁,按到椅子上坐着:“你就不晓得疼?” 她愣了愣,道:“还好。” 还好?还好算怎么个回答?是疼还是不疼? 重黎一股子火涌了上来,转身去柜子边翻找,一通折腾,才找到一小罐能治烫伤的药膏,快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而后,在她错愕的注视下,气势汹汹地蹲在了她面前。 “手给本尊。”他摊开了掌心,见她这会儿居然还有所迟疑,也懒得再废话,将她的手拉了过来。 不同于摆着一张臭脸的“凶恶”,手劲儿倒是拿捏准了。 云渺渺坐在那,难得有一回能低头看他,堂堂一个魔尊,居然就这么干脆地半跪在她面前上药,好像还挺稀罕的。 至少她从前没敢想。 总觉得他最近脾气好了不少。 算起来,就是从天虞山出事后了,倒是她,最近似乎太不客气了。 他没怒上心头一掌打死她,大概是看在一尸两命的份上。 药膏刚抹在手指上,难免有些疼,她稍稍往后缩了缩,忍住了。 “本尊不是想凶他”他忽然开口,依旧低着头纠结于她指缝间的一处水泡该如何包扎,垂着眸,睫毛很长,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其实很好看,“本尊就是就是觉得,觉得有些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哪里不公平,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时隔多年,还以为早就不在乎了,却被一个毫无干系的孩子戳中了痛处,他才晓得,原来还会这般难受。 原来,他一直都耿耿于怀。 第五百三十一章 :本尊身上长刺了? 他说不下去了,烦躁地“啧”了一声,继续给她上药。 末了,还生怕她不信似的补上了一句。 “本尊没有吃他的醋。” 云渺渺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模棱两可地“哦”了一声,但重黎总觉得她压根没信。 他看着她的手,挑破了的水泡旁,是一圈泛白的皮肉,尽管口子不大,但她的手本就纤细,几道口子挤在一起,就显得有些骇人。 “炖个汤都能把自己烫着,你是跟厨房有仇吗?”他一脸的嫌弃。 与之相对的,云渺渺看着自己快被包成粽子的双手,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看他方才缠得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挺满意自己的手笔,她想了想,还是忍了。 “我本来就不擅做饭,你又不肯做,总不能饿着他吧。”她想起他方才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她的样子又有些来气。 不帮忙,还嫌弃她。 嫌弃她,却还不忘问她要汤喝,也是朵奇葩。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他自是晓得她的厨艺几斤几两的,莫说这一世,从前在昆仑山,但凡听说朱雀上神要下厨了,方圆百里的仙家都得退避三舍。 他至今还记得,她忘了他还未辟谷,饿了他三日后,终于提溜回一条鱼来,给他炖汤。 可那碗汤着实一言难尽,不刮鱼鳞也就罢了,未曾清理腹中内脏也不是不能忍,可那条可怜的鱼,最后到他眼前的时候,居然还在喘气 对,它还在喘气! 那獠牙尖锐的鱼嘴,对着他一张一合,垂死挣扎,白中泛青的鱼眼死死盯着他,仿佛要跳起来向他索命! 这么一想,排骨汤的确是了不得的进步了。 他瞥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也没那么差,下回盐少放些,汤有点齁” 许是因为他极少说这种话,云渺渺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这算是在哄她么? “时辰不早了,赶紧去睡,霓旌说了你这眼睛不能太勉强。”他起身催促了句。 云渺渺朝桌上望去,那儿还摆着不久之前刚从刑部送来的卷宗,她本想待司湛睡下后再阅的。 她一开口,重黎便晓得什么意思,顿时沉下了脸:“不行!就这么几个时辰也耽搁不起?你再看信不信本尊一把火将这些破书全烧了?” “”这她信的。 折腾了一整日,她的确有些乏了,正欲起身回屋,却又被他拉住了。 “怎么?不是让我去歇着吗?”她狐疑地望着他。 重黎皱着眉,问:“那小子睡在你榻上,你去哪儿歇?” 她想了想:“我自然也睡在一处。” “那不行!”他毅然决然地否了。 “为何?”她困惑道,“他只是个受了惊吓的孩子,我既然将他带回来,自是要负责的。” 闻言,他的脸色更臭了。 “你去我那屋睡,我来守着,这小子哪有那么多毛病,非得你寸步不离?” “啊?”她怔了怔,着实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犹豫,“这不妥。” “有何不妥?”他拧眉,“你定要留在这了是吧?” “我”她无法反驳,陷入了犹豫。 他思索片刻,终是退让了一步:“行,你在这等着本尊。” 说着,他便疾步如飞地出去了,留下云渺渺不知所云地站在那。 没一会儿,他折了回来,看了她一眼后,走入了内室。 云渺渺连忙跟了过去,走得急了,掀帘子时没瞧见前头的人停下来等她,一头栽进他怀里。 错愕之余,抬眼恰好撞入一双漆夜般的眼,染着好看的烟火气,真实得触手可及。 “怎么,怕本尊欺负了这小子?”他明明没有在笑,她却莫名觉得他在暗笑她。 尴尬的咳了一声后,她直起了身,朝榻上望了一眼。 司湛似乎睡着了,被窝里小小地鼓着一团,还有几分戒备。 她压低了声音,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要作甚?” 重黎一挑眉,着实理直气壮:“睡觉啊。” “睡睡哪?”她瞧着这屋里连把椅子都没。 “喏。”他一扬手,眼前便陈了张软榻,连枕头和被子都一并铺好了。 她一脸诧异:“你方才是去搬床了?” “”还“嗯”? “本尊不想睡房梁。”他一面说,一面朝那软榻走去。 错愕之余,云渺渺反应过来:“你要睡这?” 他已经坐在了榻上,掀起被子躺了上去,幽幽地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她顿了顿,“那我” 他撩起半边被子,拍了拍只有一只的枕头,不晓得哪来的自信,还催她:“过来啊。” “你晓得这不合适吧?” “哪儿不合适?”他倒来反问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