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节
“那我上去吧。” 说罢,不等他回答,她便纵身跃上树梢,还推了他一把。 “劳驾过去些。” 僵持片刻,他坐了起来,她便挨着他坐了下来。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她不着急开口,倒是重黎先绷不住了。 “想说什么赶紧说。” 她瞥了他一眼,蹙眉:“那孩子怎么得罪你了?” 重黎愣了愣。 她叹了口气:“在去昭纯宫之前,你一路就没个好脸,不打算说说吗?还是觉得光在这晒月亮能好受些?” 静了片刻,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冷哼。 “本尊同一个小屁孩置什么气。” “”得,听这口气,多半气得不轻。 她顿了顿,换了个问法:“还是我得罪你了?” 回想起来,好像是从她去搭理这孩子开始的。 重黎不答,与默认无异。 她笑了一声,有些无奈:“你好像总因为我生气。” “你还知道?”他拧眉,狐疑地盯着她,“你一日不招惹本尊看来会少块肉。” 她一阵好笑:“明明就是你自己好生气,怎的怪我?” 莫名就板着个脸,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重黎不悦地朝屋里看了眼:“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你就那么关心?” “难道要让他流落在外?” “你对他倒是挺温柔的。” 还帮他换衣裳,擦脸。 闻言,她蹙起了眉:“你方才不是” 不是没看着她么? “你在吃一个孩子的醋?” 她思来想去,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本尊没有。”他登时板起了脸,“不过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她弯下腰照顾那个孩子时,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九川的火海里,头一次见到她的场景了。 可没有今日这般轻声细语,还要再刻板些,牵他的时候也不似对这个孩子一般温柔。 好吧,他是有一点不平。 但也称不上吃醋。 就是膈应,懒得看。 “他又不是不会走路,要你牵着做甚?”斟酌了半天,他不满地道出一句。 云渺渺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这是无理取闹。” 这都要计较,三岁吗? “本尊只是说实话。”他不服道,“本尊像他这个年纪,衣裳都自己洗了。” 她憋住了笑:“哦,看来是你比较厉害。” 渺渺:谁来把这只三岁带走 第五百二十七章 :你切菜的样子像要分尸 “从前也有人这么对你吗?”若非感同身受,她觉着不至于这么大反应,“朱雀上神?” 她顺势猜了句。 重黎默然良久,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她更不近人情些,没什么耐心,把本尊的胳膊拽断过一回。” “”这场景是不是似曾相识。 “既然有这么多不满,为何还拜师?”每回提及朱雀,他这脸就耷拉了下来,不晓得气什么,烦什么,偏偏如此,还要把人放在心里。 “本尊那会儿没得选。”他道,“除了信她,依赖她,本尊根本不知还能去哪里,她牵着本尊的时候,本尊以为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磨难了” 即便不爱笑,话也少,甚至连夸都不夸他一句,他那会儿就是没来由地喜爱她。 大概是命里犯贱。 从前没能说出口,今日对着没了记忆的她,倒是能发发牢骚。 “若有选择,你还会拜她为师吗?”她忽然想起了他心口那道狰狞可怖的疤痕,想起他在梦魇中的呻吟,被如此喜爱的人丢下,该是怎样的心情。 重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怔忡。 良久,都未能作答。 云渺渺没有追问下去,他的沉默,其实也算一种答复了。 只可惜那个令他如此纠结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孩子被妖尸咬伤,在伤愈之前,难说究竟会如何,不能让他乱跑。”她想了想,还是同他解释了一句。 重黎皱眉:“你晓得他可能也化妖,还把他留在身边?” “正因如此。”她望着屋中的灯火和坐在案边吃点心的孩子,叹了口气,“他若是没熬过去,我不会让他离开这间驿馆。” “你会杀了他?” “是。”她并未犹豫。 重黎就纳闷了:“云渺渺你给本尊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今日这几句话,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年自己在墙角听到的那些话,那些让他头一次对她感到畏惧和心寒的话。 这个孩子也一样吗? 若是化了妖,她便能亲手将其斩杀? 这与他当年有何不同呢? 她沉默了良久,久到再度燃起了他好不容易暂且压下的愤恨与不平,想要当头质问她是不是换了谁都能狠得下心时,她终于开口了。 “不知。”她望着天上月,若有所思地缓缓答复,“成了妖,便活不了,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来动手,我带他进城,不能将他的性命交到旁人手里,或许只要他还活一日,我便会护他一日吧。” 她从树梢跃下,回头望着他,他眼中略有一丝错愕。 “下来吧,你打算睡树上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中无惧无愧,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与他记忆中的愈发相似了。 他忽然觉得,好像又不懂她了。 无心无情,那便一直如此,他就当自己脑子不好使,真心活该被狗吃,继续留在这自讨没趣也行。 可方才有那么一瞬,他居然在她眼里看到了不忍。 成了凡人,所以也如凡人一般,染上了七情六欲吗? 他从树上下来,跟着她回到屋里。 那孩子还乖乖地坐在那,面前的点心已经吃完了,但好像还没吃饱,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看样子之前也饿了好几顿了,光吃这么点儿,的确难以果腹。 云渺渺想了想,转而看向身旁的人,其意不言而喻。 重黎嘴角一抽,果断道:“本尊不去!真当本尊是伙夫了?还得给这小子做饭?” 她默了默,倒也不勉强:“那我去。” 说着,便出了门。 重黎一怔,瞬息间脑子里闪过了她之前下厨后的种种惨况,顿时心头一咯噔。 “你在这等着!”对那少年撂下这么一句后,他快步追了出去。 驿馆的厨房就在后院,他追上的时候,她已经到门口了,挽起袖子有模有样地开始拣菜。 “你真要给那小子做饭?”他诧异地盯着她。 云渺渺不答,将他推开些,从他身后的竹筐里取了两根玉米。 重黎锲而不舍地跟着她四处打转,看着她动这些菜,只觉心慌气短:“哎哎哎!你可别祸害那条鱼!那土豆得先洗了再削皮!” 云渺渺懒得看他,也懒得回话,挑挑拣拣后,拿起了两条肋排,上了砧板,手起刀落,利索之余,总觉得带了不小的怒意,剁得实心儿的砧板咚咚地响,整间屋子似乎都跟着震动起来。 动静之大,知道的是在剁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穷凶恶极之徒在分尸。 重黎在一旁听得心头突突地跳,几经犹豫,道:“不然” 还是他来吧,他很是忧心她会把这砧板劈成两半。 剁菜声戛然而止,她举着比脸还大的削骨刀,恻恻地看着他,刀锋寒光森然,映入一片沉寂的眼底,实在骇人。 他顿时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里:“你继续。” 闻言,刀子再度重重地砸在砧板上,将那根肋排利落地劈成了两截。 她继续忙活,他扯了张凳子坐下,方才那一眼,他觉得已经自己看到了杀气,再多嘴,她怕是能把那把菜刀抡他脑门上。 玉米和排骨下锅的时候,他伸头瞧了一眼。 “水放少了。” 云渺渺看都没看他:“小孩子胃口没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