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节
“咳咳”长琴捂着嘴咳了两声,似是牵扯到了腹部伤口,面色白了几分,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俩,“黎公子跟渺渺跟新掌门熟识?” 不怪她多想,他俩从进门至今,挨得可比旁人近多了,她这么看去,像靠在一起似的。 云渺渺一怔,下意识地将不染收回来,往旁边退了两步,与他分开些。 “不熟。” 平淡的口气,毫不迟疑。 重黎暗暗拧眉,旁人看来,简直是把“很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他生气的预兆其实一直都很明显,喜怒哀乐都摊开了给人看,从前也是,喜欢她,就撒了缰似的对她好,受了委屈,怎么着也得让她看出来,然后听她用平淡无奇的口气,问他“怎么了”。 好像这样一来,就会特别痛快。 果然,云渺渺看了过来,咬着牙,眼中含怒,像是要咬他一口。 再三犹豫后,她终于改了口。 “之前认识过一段时日。” 她可不像他那么能编,只将话说得委婉了些。 说完后,就绷着脸转过头,懒得再看他。 没等多久,孟逢君带着符水回来了。 长琴屋里瓶瓶罐罐很多,拿来装符水的也大小不一,看得出,她斟酌之后挑了最小的一瓶。 “师父,给。”她双手奉上。 长琴看了一眼,笑了笑:“你倒是会挑。” “我近来刚研制的新方子,一小瓶便能顶一罐的量,往后就便于取用了。” 四下死寂了几息工夫,她颤抖着退到一边,心头直打鼓,扯了扯步清风的衣袖。 “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她压低了声音,懊恼得简直想捶地。 诚然她对魔尊也甚是嫌弃,但在长琴面前露馅又是另一回事了,山下的弟子们好不容易缓口气儿,伤都没工夫好好静养一段时日,再闹出个幺蛾子,大家还活不活了? 此时此刻,步清风也不晓得怎么办才好,想提醒那祖宗一句,却见他站在云渺渺身后,一脸自若。 也是,就他这性子,掀了天儿都不足为奇,怕谁呢? 长琴将符水递给榻边的云渺渺:“让黎公子试试吧,大家都能安心些,若是误会,最好不过,这符水只对妖邪起效。” 她有伤在身,不便下榻,云渺渺稍作迟疑,平静地接过瓶子,顿了顿,还是转身递到了重黎面前。 她背对着长琴,脸色十分凝重,抿唇不语,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去接她手里的瓶子时,才发现她捏得很紧。 他低笑了一声:“这么不信我?” 她咬咬牙,松开了手:“师叔,请。” 这符水的厉害,路上随便抓十个妖怪,九个都吓得瑟瑟发抖,他倒是痛快,长琴那边话还没说完呢,他已经揭了盖儿直接仰头灌了下去。 众人不由错愕,云渺渺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却没来得及拦。 掌心大小的瓷瓶儿,两口就没了。 “黎公子好胆识。”长琴如此感慨,而后便静静地望着他。 孟逢君和步清风指甲都快抠进肉里去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似要将他盯出个窟窿来。 重黎依旧站在那,面上带着泰然自若地微笑。 他笑起来其实极好看,如朗月入怀,眸中落星,还有一双酒窝,不瞪人的时候,居然有种烂漫的明亮。 这种笑容放在一个魔尊身上,就显得尤为活见鬼。 等了许久,他身上既没有邪气溢出,气息也没有丝毫紊乱之相,一阵提心吊胆之后,众人在疑惑中缓缓松了口气。 长琴点了点头:“看来是一场误会了,天虞山处于危难之时,还望黎公子海涵。” 同门这一说到底是真是假,尚且难以确信,但符水既然没有起效,便不是妖邪之流,事后如何深究,也只能交给如今的掌门了。 她意味深长地朝云渺渺看了眼。 这些年她留意过这丫头,平日里瞧着少言寡语,人善可欺,但论心思,步清风这个做师兄的都没她难测,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长潋生前将她留在身边,却不似对步清风那般严格,更像是放任逐流,凭她所愿则可,但这丫头显然比他料想中思虑更多。 云渺渺会意地点了点头,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长老还有伤在身,弟子先带带师叔出去。” 说罢,她看了重黎一眼,抓着他的手腕往外拖。 步清风和孟逢君心有余悸地互觑一眼,双双松了口气。 第五百零七章 :我认错了,师尊 “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做甚?走慢些”重黎被拽得胳膊麻,前头的人脚步却很快,“生气了?” 她突然停下,他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去。 “云渺渺,有话你就直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他心头一跳,皱起了眉。 她回过头,死死瞪着他:“你真把那符水喝了?” 她不信,她觉得他这么狡猾,肯定给自己留了后手,却又想不出他使了什么手段。 他点点头,一派坦然:“嗯,不然还能倒了?” “你是怎么让符水失去作用的?” 长琴熬制的药,放眼天下那是出了名的厉害,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等本事,仙门只怕无人能拿他如何。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地一笑:“谁更你说那符水失去作用了?” 她皱起了眉,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重黎突然俯下身,没脸没皮似的往她肩上一靠:“那药是挺厉害的,全靠我忍着。” 他这幅样子,简直像在拿她寻开心,今日不凶人,改粘人了是吧。 她有些恼:“还有精力胡说八道,看来的确没事。” 她没心思与他纠缠。 “今日能瞒过长琴长老只是侥幸,横竖你也看过师父了,算是圆了那句同门之谊,早些离开吧,我让阿鸾带你出去,那阵法便不会拦你了。” 镜鸾自被召那日,便顺势在山间降下了护持,当时有些仓促,与其说是护山大阵,倒不如说是一道禁制,外头的妖物进不来,里头的人也无法擅自出去。 这是她目前能做的,最稳妥的安置。 重黎蹙着眉,似乎不大高兴。 换了从前,也许还能换她几句好听的,可现在,她连骗都懒得骗他,伸手将他推开,径直往前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吃痛的吸气声。 她一顿,额上的青筋在蹦:“你差不多行了,还装” 恼怒地回过头,却见他坐在地上,一只胳膊撑着身子,捂住了心口,脸色突然煞白,额上冷汗涔涔。 她吃了一惊,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 方才她她也没用多大劲儿啊。 重黎笑得吃力,不知是因为气,还是因为当真摔疼了,眉头拧得很紧。 “都说了那药厉害。” 他瞧着像是随时要昏过去似的,丝丝缕缕的浊气涌了出来,更衬得他面色如霜,他合了合眼,竭力忍耐着痛楚,渐渐倒了下去。 云渺渺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又立即停下。 她不太确信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更不想在这时候惹上这祖宗,她甚至不敢确信他这会儿又在盘算什么。 只怕一时心软,就选错了。 可他躺在那,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她,眯着眼,仿佛她不管他,他就要疼死过去了。 她捏着拳,深吸一口气,大步折回去,将人扶起来。 他浑身僵得像石头,望着她忽地笑了声。 这一声令她更为烦躁,就像是她下一步会如何做,都在他算计中似的。 “方才不是一点儿事都没有吗。”她故作镇定地开口,眉头却紧紧皱着,抱着他的肩。 他一歪头,就靠在了她颈窝里,声音低哑:“一点小法术,延缓了一下,你没拉我出来,我也要找借口离开的” 她简直要气死:“那你方才真喝下去做什么!” 她还当他真的有所准备,才能如此从容,敢情全是装的? “起来!” 他动了动手指:“痛得没力气你要把我丢下山去么?” “送你去喂狼!”她憋了好几日的火,全给他气出来了。 趁着四下无人,她咬着牙将人架在肩上,往南边走去。 “不是要我走么”他还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低语。 “你再多话,我真把你从悬崖上丢下去,反正以你的修为也死不了。” 他没力气回嘴,只觉得好笑。 都要把他丢下悬崖了,还惦记他死不死得了。 “不重吗?”他个头高,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才走出一段路,她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 他吃力地直起身子,想自己走几步,他又不是豆腐做的,要她扛回去么? 可他眼下着实没什么气力,才挪了一下,就一头撞到旁边的柱子。 只听得咚的一声脆响,听着都觉得够呛。 映华宫建得早,长潋又是个不擅长打理住处的人,故而都是石柱,就他这样磕上去,不疼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