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节
“不然呢?”她笑了笑,“敌暗我明,脏水都泼你脑门上了,非得等到那些人认定你串通魔族,祸乱仙门,要将你就地正法才晓得迟了?况且也不必我来说,你这几日不也有没有乖乖听你师父的话,断了这念头么?” 云渺渺暗暗收紧了拳:“我确信那日并未看错,但那团邪气逃得极快,一晃眼便不知所踪,空口无凭,除了师父师兄,怕是也不会有人相信,何况,那还是在余音阁附近” 端华的性子,门内弟子无一不晓,莫说妖邪,便是本门弟子,都不敢轻易靠近那座浮山。 霓旌看向她:“天虞山中有你师父亲手布下的驱邪法阵,寻常妖邪,一入山便魂飞魄散了,想混进来,可不容易,便是侥幸进来了,若以真身在山中晃悠,不出一日,便会被发觉,所以你觉得,若这山中当真又妖邪混入,应当如何在众多的仙门弟子,在你师父的眼皮子底下掳走四个弟子呢?” 闻言,云渺渺心头一紧,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测,最终停在了一个念头上。 “它既然能以幻术困住我们,也能幻化成另一幅模样。” 霓旌勾了勾唇角:“市井中有个词儿,叫灯下黑。越是习以为常的事物,越是容易忽视,人也一样,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便是哪一日略有不同,也不会过多在意,熟悉,便不由自主地先入为主,有时候,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夜探余音阁 霓旌的话意味深长,她脑海中不断涌现出天虞山上下所有能被她记住的弟子的脸。 她的辈分是要高些,但修行的年月却不算长,众弟子平日里多称她一声“小师叔”,人与人一旦熟络起来,心中便有了偏颇,她这几日一直留意着山间可有躲藏之处,倒是没想过那妖邪可能已经混入众多弟子之间。 或许她已经在路上遇见了,却有过疑心 “不过既然那妖邪先出现在三危镇,算下来,应当混进来没多久,即便真的变成了某人的模样,也不可能尽善尽美,你不如留意一下细处,近日来,可有人与之前略有不同亦或是行踪古怪?” 她这么一说,云渺渺心头顿时一咯噔。 山中弟子众多,她熟识的却没有几个,她不似余念归那般欢脱的性子,平日里能称得上朋友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其他的大多是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的交情。 但若说这几日可有发觉到不同寻常之处,不知怎么的,她脑海中浮现出了端华的脸。 听念归说,端华长老近来总是出门,几个时辰乃至一夜不归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也不晓得去了哪儿,回来时常常一脸疲色。 说来她两次感到杀气,都是在余音阁附近 她心中逐渐涌起不祥的预感,却又不敢轻易下定论,沉着脸默不作声,没有将这可怖的念头告诉霓旌,心中暗暗思量,是否应当给念归传个口信儿。 无论是不是她多想,如此揣测长老,是为大不敬,若无根据,便只是妄言。 两个蓬莱弟子尚且下落不明,中皇山弟子也早了难,无异于雪上加霜,为寻人,山下众弟子几乎将几座山头都翻了个遍,连后山密林也找了三回,然而别说找到人,连气息都寻不到。 余念归动用了灵心玦,依旧无果。 长潋一直砸山下与两位长老一同安抚各派,步清风先一步回到映华宫将此事同云渺渺说了一遍。 “附近都找遍了,再往前,便要出山,在南海上寻人了。”步清风愁眉紧锁,奔走一日,一无所获,难免有些气馁。 云渺渺宽慰道:“山门外一直有阵法护持,若有人出入,多少会有所察觉,一日之内,应当没有走多远。” 霓旌无奈地摇着头:“话是不错,但这说法首先得以人还活着为前提,算上之前失踪的二人,已经过去这么久,却连一点音讯都没有,怕是凶多吉少啊” 步清风顿时皱起了眉,诚然她也只是实话实说,最坏的结果也曾数次从他脑海中浮现,但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总教人心里不大舒服。 “先莫要往坏处想。”云渺渺道,“眼下没有消息或许是最好的消息,那四人失踪时屋中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状况不一定如想象中那般糟糕,在天虞山境内杀人,光是血腥味儿便会惊动水中虎蛟,招来怀疑,如此铤而走险,如何还能继续藏身?” 闻言,步清风面色稍霁,点头附和:“说得对,无论是什么妖物在作乱,也不定有这个胆子在众多仙君眼皮子底下掳人行凶,那四人应当还没有离开天虞山。” 他看向云渺渺,想起长潋嘱咐他的话,郑重对她道:“山下弟子接连失踪,你之前的事还未澄清,这节骨眼上又横生事端,师父让我转告你,无事切勿离开映华宫,也莫要与任何人争执,以免落人话柄,平白遭污蔑,查明真相之前,便在主峰好生休憩,不必担心,一切有师父。” 他有意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一笔带过,不愿让她多想,云渺渺也晓得此时万不可惹是生非,暂且点头应下。 是夜,下了一整日的雨,终于停了。 天虞山上下因那四人失踪一事,分外压抑,奔波了一日的弟子们精疲力竭地早早睡下,山间灯火也暗了不少。 缥缈云端。忽然掠过一道黑影,踏着一柄紫剑,从主峰飞下,朝着余音阁飞去。 浮山间石灯沿着蜿蜒的小道一路延伸,火光幽微,竹影斑驳,几乎看不清前方。 黑影落在竹林间,收起紫剑,拢了拢肩上的斗篷,遮住里头的雪白的弟子服,抬起眼,避开灯火,谨慎地穿过竹林。 云渺渺晓得自己前脚刚答应师兄不下山,后脚便食了言确实不大厚道,但今日霓旌的话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不愿下山去同那些人争执,但也不意味着她乐于咽下这口脏水。 也许今日只是来碰碰运气,但是不是白跑一趟,尚不好说。 一连两次在此处察觉到那邪祟的气息,她不信这是巧合。 即便今晚抓不到那孽障,来看看可有留下线索也值当。 竹林中一片昏暗,她俯下身,渐渐适应过来,借着些许灯火,能看到数步之内的东西,在往前走,就极为靠近余音阁了。 腰间紫剑忽然散发出一阵微光。 寸情无灵,她一早便知晓,却没想到它会突然有了反应。 虽不知它何以如此,但冥冥之中,似乎能领会其意。 她握住了剑,转了个方向,光辉顿时暗了下去,待她转过来,又亮了些。 如此,她便顺着眼前的方向赶了过去。 雨停之后,浓云尽散,明月高悬于九天,照亮了竹林间的景象。 她越是深入,寸情的光辉便越是明亮,可就在她跑出竹林的瞬间,剑光突然沉寂,抬眼望去,竟已经到了余音阁后门。 一道身影晃了过去,转瞬便不见了。 尽管只有一眼,她还是凭着那身姿认出了是端华。 这么晚了,长老还出门? 她不由心中生疑,环顾四周,早已不见其踪影。 她低头看着已经没有任何动静的寸情,陷入迟疑。 为何要将她引到这呢?难道就是为了让她看到端华长老? 说来自三危山中伤了入魔的三青鸟后,寸情的蹊跷之处便愈发多了。 她正欲折返回去,再看看当日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夜半三更,惊得人抖一激灵。 第三百一十四章 :说不看就不看 一阵死寂之后,她僵硬地转过身,清清冷冷的月光下,望见的竟是霓旌笑吟吟的脸,已经噎到嗓子眼儿的一口气瞬间呛进肺管子,忙捂住嘴,才将咳嗽声压了下去。 霓旌一脸无奈:“这就吓着了?” 云渺渺惊魂甫定,诧异地盯着她:“你怎么在这?” 她耸了耸肩:“方才瞧见你出门,便跟来瞧瞧。” “”敢情她这斗篷是白裹了。 “你就是在这遇上那邪祟的?”霓旌问道,朝四周张望了一圈。 云渺渺点点头,又心生迟疑:“你跟来时可有被师父发现?” 霓旌低笑一声:“怎么,还怕我向你师父告状?” “我只是怕师父担心,那日我也只是看到一个背影,若是那邪祟当真化作山中弟子模样,就难办了。” 霓旌望着不远处的余音阁,四下静谧,并未察觉到什么古怪。 “你一路走到这,可有发现什么?” 云渺渺犹豫片刻,道:“方才,看见端华长老出去了。”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霓旌心念一动:“你怀疑长老?” 云渺渺微微皱眉:“不也不能这么说。” 她方才也仅仅是“看到”而已,诚然怀疑的念头的确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说到底眼下只是她的妄加揣测。 霓旌看向余音阁,眉头微皱。 她在天虞山修行之时,端华还不是长老,此处也没有什么余音阁,她倒是听说过长琴长老门下有位名唤陆端华的弟子,天赋异禀,所学无一不精,想必用不了几年便能出师,不过那会儿她并无心思留意,后来杀了人,被逐下山,就更无瓜葛了。 关于这位执法长老,她听闻的仅仅是其行事作风一丝不苟,恪尽己任,就连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晓得,天虞山上下,但凡在外门待过的弟子,对这位长老都是敬畏有加。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我两次察觉到邪气,都在余音阁附近。” 霓旌笑了笑:“听起来不像是凑巧啊。” 云渺渺愁眉紧锁:“山下四名弟子失踪,既未找到那四人,也未查明是何人所为” “所以你怀疑有妖邪混入山中,对这些弟子下手了?”霓旌领会了她的意思。 云渺渺点点头:“天虞山本是天地灵气汇集的仙境,本不该出现这等状况,师父便是有心立刻查明此事,这会儿应当也分身乏术。如今各门各派怀疑我这个从魔界活着回来的弟子暗中作祟,若能早日将其抓住,盘问个清楚明白,我也能自证清白。那孽行踪诡谲,它起初是冲着魔尊去的,不知魔界可有头绪?” 霓旌沉思良久,摇摇头:“尊上的仇家多如牛毛,我再旁侍奉的年岁尚浅,但就我所知的妖邪里似乎并无擅长幻术,且有本事动用虚梦千年这般庞大的术法之人。我也曾暗中留意,不过这邪祟对付尊上不成,竟然来天虞山作乱,若山下弟子接连失踪一事与之有关,无论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这罪名倒是落在你的头上了。” “我眼下更担忧那四个失踪的弟子可还活着。”云渺渺神色凝重。 落入妖邪之手,就此杳无音信,怕是凶多吉少。 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该有个地方藏人才是,出事之后,山门上下便立即戒严,无论是妖邪还是那几个失踪弟子,都应当还未离开天虞山 “被困住了?”她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一念头。 霓旌一愣,似是灵光一闪:“天虞山方圆百里,都笼罩在驱邪大阵的灵泽中,修为高强的妖魔尚可忍耐些时日,但要想长久地待下去,就须得汲取灵气和精元,否则原形毕露不过是迟早,只消不是个刺儿头,都晓得拿软柿子捏。” 云渺渺一惊:“你是说这妖邪掳走那些弟子,是为了继续维系自己的伪装?若一直抓不到这孽障,那岂不是!” “只怕还会有人遭殃。”霓旌接过她的话,眸光微沉,“与这孽障交过手的只有你和尊上,若是尊上在这就好了,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提起魔尊,前一瞬还在沉思中的云渺渺面色一变,被她瞧个正着。 “尊上这几日没再来过?” 云渺渺的脸色比方才又沉几分:“没有。” “不至于气到这个地步吧?”她面路狐疑。 云渺渺眉头微皱,淡淡道:“我如何晓得他怎么想的” 诚然那晚是她先挑的话,但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要教她用不染的也是他,为何最后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 当初要杀他的不是他的师尊么,同她有什么干系?难道眼睛长得像,也成了他动怒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