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节
去的时候还板着脸,一副要同那丫头算总账的架势,回来怎么就跟没魂了似的? 还有方才,没瞧错的话,他是不是顺拐了? 重黎迷迷瞪瞪地眨了下眼:“我” “”听听,连“本尊”都不用了。 “她唤我阿黎了” 霓旌一愣:“啊?” 懵了足有好几息工夫,她才反应过来,“阿黎”是谁,顿觉吃惊。 “那丫头,唤您名讳了?” “想试试那枚逆鳞可管用,就突然间”回想起那一瞬,他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眼下还是有些恍惚。 霓旌眯了迷眼,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于是趁他还没缓过神来又问:“还有呢?” 重黎此时思绪正乱,浑浑噩噩便接过了话。 “还抱了一下。” 霓旌眉一挑:“怎么抱的?” 他魂不守舍地低头比划:“就腰。” “啊。”她的笑容逐渐放肆。 果然是尊上被占便宜了。 那丫头瞧着好欺负,哪能吃亏呢。 她忍着笑,劝道:“您也想开点儿,男子汉大丈夫,抱一下腰嘛,又不是被这啥那啥了” 说到这,她忽又想起之前崇吾宫上下流传的,尊上的腰让一个仙门弟子折腾坏了的说法儿,顿觉背后一凉。 呀,不知不觉尊上都吃了这么多亏了吗? 重黎自是不会同她说方才自己是如何从那座小院里落荒而逃。 是的,当真是落荒而逃。 仿佛再晚一步,他堆垒多年的痛恨与怨恼,怕是都得毁在她这一抱上。 想起的,就只有那句阔别多年的“阿黎”。 不是对着酆都法力被封的他而迫不得已撒下的谎,信口胡诌的名,而是真真切切,想要见到如今的他。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所有的沉着冷静,都被搅得一团乱。 一声“师尊”,险些脱口而出。 幸好 幸好,还有路可退。 他合了合眼,长吁定神,再睁眼,已然冷静下来,看向眼前的女子,又瞧见她手中的红莲,皱了皱眉。 “你上哪儿去了?哪来的梵音莲?” 若没记错,这花稀罕得都快值一座城了,人间压根找不到。 见好像套不出话了,霓旌这好奇心来得快,收得也快,拈着花冲他莞尔一笑:“闲着无聊,就四处转了转,恰好瞧见这么个稀罕的灵草,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这哪对得起您多年教诲。” 重黎拧眉:“你胆子倒是不小,若是遇上那个成天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掌门” 话到一半,他的目光忽然从梵音莲落在了另一只手上挂着的一截布条上。 月白锦缎,银丝团纹,镶三枚青玉,着实好看。 只是这纹样,这气息,已经打了上千年交道,他便是想认错,也不可能。 他狐疑地打量着她:“这腰带是长潋的吧?” 霓旌狡黠地眯了眯眼:“尊上好眼力!” 重黎嘴角一僵:“你做了什么?” 长潋那等一板一眼的人,是断然做不出将将腰带赠给一个姑娘这等事的,反观他的护法,凭她以往的做派,莫不是被长潋那张脸迷惑,直接上手扯了? 见他露出了狐疑的眼神,霓旌连连摆手:“尊上您别误会啊,属下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干出黑灯瞎火非礼一代仙门枭首的事儿呢!” 重黎半信半疑:“当真?” “千真万确!”她斩钉截铁。 这话她可没骗他。 腰带这种东西,抢是抢不来的,所以她直接要了。 一刻钟之前,映华宫水榭旁。 僵持良久,站在池塘边的人先开了口。 “你堕魔了?” 这话问得霓旌都笑出了声:“您真是好眼力,现在才看出来吗?您瞧着我像是刚堕魔不久?” 她掌心凝起一团浊气,比夜色更浓,便是置身于月光之下,也依旧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长潋怔了怔,竟然没有如她预料中那般发怒,或是斥责她心术不正,只是压抑着不知名的情绪问道:“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她满面笑容,泰然自若:“都成魔了,还能去哪?留在凡间,一堆修士喊打喊杀,死了一了百了,酆都还不见得肯收这么脏的魂呢。”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当年究竟经历过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长潋似是思忖良久,才问出一句“为何”。 在她听来,这话就十分刺耳了。 然而,不过僵了一瞬,她的笑容便更为灿烂了。 “哦,原来您不知道啊。”她的口吻,倒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意味,旋即又添了几分讥诮,“那倒是我误会了,还以为当年那些话,您都听明白了呢。” “我”她越是笑,长潋越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人告诉您吗?还是您满心只有泱泱四海,压根就没留意?也是您不就是这么一个人么?是我唐突,不自量力,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腌臜的心思。不过我都是魔族了,也没什么可怕的,既然您不晓得,那我再说一遍就是” 她眼中映着他遗世独立的卓然身姿,却像是染了浓墨,骄傲又恣意,把从前的卑微都打得粉碎。 坦坦荡荡,顶天立地地站在这,用最明媚的姿态,说着最问心无愧的话。 “我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非要这么喜欢你,才堕了这一身仙骨啊” “师父。” 话说完,得了一身轻快,曾觉得怎么都解不开的疙瘩,当真见到了,却忽然发现,也不过如此。 她就这么我行我素,自在恋慕,要什么答复,求什么回响,妖魔心性,不也挺好? 至于这腰带,她不过是瞧着好看,随口问他能不能给,谁能想到,他真给得这般痛快。 既然如此,她还客气什么? 重黎看着她毫不心虚的神色,不免动摇:“罢了,既然都拿了你对映华宫似乎还挺熟悉,你来崇吾宫时说你曾是仙门弟子,穿的是天虞山的弟子服,如今回到这,不去见见曾经的同门和师长?” 霓旌勾了勾唇角:“已经见过了。” 重黎的话,倒是勾起一些忘却许久的陈年往事。 当年她从冰冷的江水中爬出来,遇见这位凶神恶煞的魔界帝君,居然脑子一热,就不计后果地跟他回了崇吾宫,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犹豫。 便是最艰难的时候,她都不曾想过,要捏碎这枚帝台棋。 说来可笑,明明连要她魂飞魄散的那些人都不放在眼里,被视为妖孽追杀,连山崖都敢跳,却偏偏不愿让一个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肮脏的样子。 重黎皱了皱眉,似是终于将诸多的细枝末节连了起来,狐疑地看向那座映华宫。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年好像忘了说,一直耽搁到现在,其实您问一句,我也没打算瞒您,我曾经的师父,就是天虞山掌门来着” 一阵尴尬的笑声之后,是更为尴尬的死寂。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再遇陆君陈 诚然长潋与步清风极力隐瞒着山下的流言,但云渺渺也很清楚,她一直躲在映华宫,终归只是显得她做贼心虚。 近来伤势好转,恰好长潋有一样东西须得送去交给长琴,步清风忙于应付各大仙门的仙友,分身乏术,她便顺势请命。 长潋本是不应的,但又想起前几日长琴说他护得没边儿,反倒让人觉得心中有鬼,旁人的据理力争,还不如她堂堂正正站在众人面前来得有用。 既然问心无愧,何须躲躲藏藏? 看着眼前的看似乖巧怯懦,眼底却闪着灵光的小弟子,长潋陷入了沉思。 护得太过了吗 虽说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她拜入天虞山,不由紧张了些,事事都想替她稳妥地安排好,渡她再列仙班,便是他的夙愿了。 可长琴的话却令他心生动摇。 她当真需要他这般细致入微地护着吗? 如此草木皆兵地将她留在映华宫,是当真为她好,还是只因他惧怕再度失去而已。 “师父?”见他眉头紧锁,久久无言,云渺渺疑惑地唤了一声。 长潋回过神,叹了口气,终究退了一步:“去吧,将东西交与长琴长老后可四处走走,无论听到什么,无需为此伤神,若遇上麻烦,便去寻你师兄,还有早些回来。” “是,徒儿谨记。”她接过东西,不知可是错觉,竟在长潋眼中瞧出一抹忧虑。 收拾了一番后,她御剑下了主峰。 天虞山坐落于南海仙境之中,草木常青,便是入了冬,也未见百花凋谢,唯一的异常,是数日前突如其来的一场夜雪。 但看来,一切如常,应是并无人放在心上。 她捧着盒子走在路上,倒是遇上三两生面孔,应是其他仙府的弟子,按礼数,本应客客气气地上前招呼一声,然抬眼便对上那几人疑虑的目光,像是认得她,又像是在避讳她。 如此,她便懂了,略略点了下头,从那几人身旁走过。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