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四章 又起风月时
桃花出悠然，细雨落人间。 这是一幅江山之画。 在这画中站着两道身影，相拥而立，观这山河之景。 只是在这幅画中，落笔一字。 这是一个忘字。 忘字，便是相忘。当年、楚程在看到这张画时，再看到这个忘字时，便知道了心里最重要的那名女子，在赴绝路之前，留下的遗愿。 她的遗愿，便是想让楚程忘了她。让他亲手撕碎这一张画。 只是忘得了么？ 忘不了得，纵使天地乾坤扭乱，这浩世苍茫崩塌，直至尚存最后一口气之前，他都始终忘不了得。 人生苦恋天涯，他楚程、纵观美人万千，有不少对他有爱慕之意，但皆无法入他之眼。 不是因为那些美人不够优越，而是他的心只够占得一人的份量。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流年里消磨，变得是容貌、多的是那沧桑。不变的只有他的心意。 楚程如今，能够保证的也只有他的心不变了。 “你眉目如作，而我痴念成魔。至今我还记得，那日...你以画意将我补全，得以身魂归。” 冬夜凉风夏时雨，山云之间的细雨更加连绵，几乎要从画中迸溅而出，那两道白衣，也在雨幕中更加的蒙迷。 楚程从盘坐中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行走在漫天红火之中。 一步相识，二步相知，三步相惜，四步成恋，五步相守。 只是这第六步，楚程迟迟没有再踏出。 这第六步，是别离。 随着这第五步的停止，十方夜色与星光旋转的更加的快了。那一轮明月，也光华洒遍。 遮掩的通道中，在那另外一方天地，湖中潮起大升，没有一滴水珠从高空坠落。 无边细雨帘挂与空，汇集的方向是楚程的身后。 那画中的景致流转同样更加的快了。只是这画并没有在运转。 运转的是楚程的那一颗跳动的心，是他记忆中的那往昔一幕幕。 那是、那一夜。 月上中天，果林摇拽，铃声组成一曲乐音，有细语低声，又是无言知心意。 此为千般万念。 长夜未央，满山花香。有笑声起。 “当初世人，视你我为神仙眷侣，为一段佳话。如今，又何尝不是。你虽不在，但在我梦中，却是始终在的。” 曾经许下誓言，一等便是万年，尘缘共踏、同守韶华。只是到头来、朔雪尽头，终不见心里念念的那人。 暖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自是相守这万年。 这一幅画，是银临所画。是为了留住楚程，同携一生。这画中的一切江山锦绣、都是她所画。只是独自一人，未免太过孤寂。 如今楚程，何尝不是如此。 岁月流逝不起波、弹指便是一世秋。这一世，梦中的身影终究是不在。 春风十里柔情，怎奈何、比翼无双对，素弦声断，白绡香减，再无神仙羡鸳鸯。 楚程抬起了手，指尖触碰了虚空，便是出水墨染。 画中连绵细雨成蒙幕，只是这一眼，望穿了秋水，终于看清了那名女子。 这是属于楚程一个人的无双风华，世间仅有。 当年，银临想将楚程永远留在心中，让他人亡却不散，便是一眼成空。 一眼成空，醒知梦空。人已凋零，情意不散。 他在林深时见鹿，桃花带露浓。他在青峰中见树，佳人带笑浓。 楚程终于踏出了第六步，只是这第六步，不是别离，而是再聚。 十万里风再驻，只是这一次、不是狂风、是轻流。 在楚程身边，有光影出现，逐渐形成一道身影。 少女在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并不知道自己入玄，只知道现在气力好像无穷，感知也比原先敏锐了无数。 少女看向了一旁，发现自己一直牵着的人已不在身边。 她再次抬头，这才发现四周已经被一片红火代取，在那里、有一道白衣孤自行走。 在白衣身旁，有粉光冲腾、刹那成花落。 十万里桃花盛开，花雨漫天落。少女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幕色，一时间也是看呆了。 她想要唤那一道白衣，却是迟迟不敢开口。 少女看到了在那一双眸中，浮起泪幕，带着浓浓痴恋、好似陷入了梦中。 不知为何，她不忍将此梦扰散。 少女眨了眨眼，恍惚之间、她看到了花雨中、在那道白衣身旁、出现了一名同是白衣的绝色女子。 有风吹拂而过，带动了三千青丝，真假已是难分。已不知是真是梦。 曾执手十指温存依旧，烟雨花落为一生。这一生，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虽然，这只是来自一个人心中的臆想，来自他的梦。 但在他的心底，这已不是梦。而是真的携手心爱之人，一步步走向道途。 “娘子，就让为夫与你一起...为这山河锦绣，再添一笔。你说可好？” 耳旁仿佛有笑说声起，带动着银玲轻响。 “好。” 这是幻听，还是来自某个人的自言自语。 一笔而落，十万里风连同天地一颤，光芒大聚，风流涌动。 这一笔，曾经的物是人非，再作复回。 天地中有无数道白衣浮现，同是一笔落下。 一笔、又是一笔。万笔、又是万笔，成偷天地接木。 流水落花春来，集天上人间。 那暗淡的玉幕，突然之间猛地一颤。再起璀璨之光。映照出两道身影。 这两道身影，来自画中。那映照出身影的玉幕，同样来自这画中。 此画，惊千古！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方有黑雾滚滚而来，有狂笑声起。 “一名刚入玄，境界未稳固。一名只是化神，却是领悟到了道的真谛，此道虚幻成真，竟将沧海静心完全拓印其中。” “此道恐怖，若是任由你成长，今后必是成就大能。只是你遇见了我，作我嫁衣。吞天魔功！可吞噬天地、更别说你二人。” 笑意之间，光阳涌照。在光之中，一个巨大的黑色头颅狰狞而来，张着血口、要吞噬楚程与那名少女。 面对这一幕，少女惊慌失措。虽说她踏入了第二步，但她心中却是不知，也不知道如何抵挡。 楚程牵着身旁的身影，只是抬手，画卷升天而起，哗哗之声再出。 只是瞬间，天地惶惶。一切都静止。 天地依然是天地，却不是地方天地。 星辰非此夜，昨夜非星辰。这是画中的世界。 此画缓缓而卷闭，随之的是天地的消散。 当完全闭合，便是那突然出现之人的魂飞魄散。 风声依然荡荡，楚程迎风而立，握着此张画卷，双眸无数波芒闪动。 耳旁的那绝望的惨叫，置若罔闻。 在他的耳中，只有那银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