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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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在水雾中愈发显得清晰,起先是身段,而后是眉眼,再后又是发丝…… 栩栩如生,仿若下一秒那个小花仙就会对着室内众人笑起来,俏皮地眨着眼。 然而就在众人心潮澎湃地以为胜利在望之时,那片聚拢着的水雾‘嘭’,得一下消散,刹那间,原本的凝雾不在,只余火焰仍在猎猎作响。 满室寂静。 “不……不!这怎么可能!” 北芙声音都变了调,她跌坐在地上,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再次尝试着牵引宁娇娇的魂魄。 依旧无果。 除了仍不死心的北芙外,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深深地低着头,殿内落针可闻。 就连一贯嬉皮笑脸的鴏常都保持静默,不忍去看离渊如今的神情。 鴏常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早些提醒离渊,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思。 就连没有感情的时候,离渊都不敢面对宁娇娇死去的事实,更遑论是融合了感情之后呢? 实际上,离渊没有他们想得那么难过。 他的心是空的,感知不到什么。 好似在刚才某一刻,那颗心也随着坠落到了斩仙台下。 离渊平静地上前,俯下身,任由雪白的长袖覆在地上,冷冷清清,不染半分尘埃。 手掌向上,在东西落地前,他接住了那几片花瓣。 花瓣焦黑又枯败,仿若生来如此,从没有半点鲜活。 是方才水雾消散时落下的,除了离渊,无人注意。 离渊望向了自己的手掌,漆黑一片的眸中终于亮起一丝光亮,如同午黑夜中偶然燃起的一盏灯火,带出了几分浅薄的温柔。 白衣仙君起身,鴏常偷偷瞟了他一眼,只见对方眉目从容,好似不曾有半分情动。 就在鴏常舒了口气的同时,却发现离渊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再没有动作。 鴏常有些奇怪,大着胆子多看了几眼,却在看清离渊唇畔的那抹笑意,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 这……! 鴏常心中愕然,继而苦笑不已。 情魂尚未融合,却已知晓何为心动……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周遭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就连怒火高涨的北芙也陷入沉默,再没有开口。 离渊却再也没有心思分给这些。 他兀自垂下眼帘,望着掌中那几朵枯败的常花出神。 他想,是不是这样,也能勉强算作自己终于有一次在她离开前,伸出了手。 第26章 唯独 离渊,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北芙大闹了一场, 离渊就那么看着,就在她即将毁去整个大殿时,离渊才终于出手阻拦。 他让北芙回北海思过。 北芙最后是被祈乐带走的。 不能说是带走, 应该说,是北芙再也无法忍受自己身处于九重天上了。 “从今以后, 唯有天柱崩塌、天河倒流、天缘大阵塌陷。”北芙面无表情地说道,“唯有这三件事,才可令我入重踏九重天上。” 鴏常低声叹了口气, 缘邱微微摇头,虽是遗憾, 却谁也没有阻止。 他们皆知北芙不会因此放弃寻找宁娇娇的魂魄,亦知晓,但凡跌入了斩仙台下之辈,无论神佛妖魔,再无生还之能。 除非是天道庇佑, 厚爱至极,令其神格受损却魂魄仍在,仙骨不存而支柱不离—— 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不亚于月落西海、日升西方。 可这又能如何呢? 鴏常与缘邱相视苦笑, 无非是留个念想, 给他们这些尚且存在的老东西罢了。 他们不敢看离渊的神情, 虽对此有不同程度的揣测, 可无一例外,皆以为离渊会因此伤神。 然而, 所有人都猜错了。 那个小花仙离开后,离渊没有任何变化,他以雷霆手段处置了胆大妄为的魔族余孽, 顺藤摸瓜处置了一系列想要借此机会浑水摸鱼的仙人,再次威慑九重天。 离渊甚至抽空询问了星官天缘大阵的事,毕竟魔族几次入侵,皆是想要破坏大阵迎回被封印的上古魔君。 星官再三保证其无事后,离渊终于让他退下。 瞬间,巍峨庄严的大殿内又只剩他一人。 空荡荡的,难得有些冷清。 离渊抿了口茶,不知为何,有些想喝酒了。 他没有委屈自己,令仙侍取了些上来。 “不对。”离渊放下酒杯,看向了仙侍。 那仙侍被帝君大人这未曾有过的沉沉一眼吓得险些魂飞魄散,慌忙跪地,“小仙知错!” 倒也奇怪,往日即便有些小差错,帝君也从来不曾发这么大的火。 离渊摇摇头:“不怪你。”他收起不自觉泄出的威压,在这些事上,他从不喜欢多做为难。 “是本君没说清楚。”离渊道,“不要这壶酒,换一壶。” 小仙侍赶忙下去,不一会儿,便拿了一壶狐族新供的酒上来。 离渊喝了一口。 还是不对。 这一次他没有说出口,便让仙侍退下了。 离渊摩挲着杯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喝什么酒。 他就这么出神,在正殿内,独自坐了许久许久。 直至某一刻,离渊看着窗外的夜色,忽而恍然。 他想喝得酒,不是各族献上的新酒,也不是被他藏于本体星河内的无比珍贵的佳酿。 只是普普通通的百花酿。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离渊弯了弯眼,让仙侍取一壶百花酿来,却在落座垂眸时,猝然见到了案几上的纸。 原本崭新如白绸般的纸,此刻被墨污染得凌乱,大大小小的字迹不甚相同,却写着同样的字。 离渊没有再看。 仙侍取来了百花酿,离渊唇边仍噙着笑,从高台之上下来,淡淡道:“不必了。” 行走间仍是一派从容风雅,可小仙侍却总觉得今日的帝君大人不太对劲。 说来大不敬,可帝君大人的背影好似有些仓皇,小仙侍想,就像是在迫切地逃离些什么。 …… 焚天,归一牢· 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之气,不比九重天的高洁明亮,这里四处无光,真真切切的没有一丝光亮,比荒蛮之地还要漆黑。 不止黑暗,更是死寂。 幽长狭小的通道内没有半点声音,甚至是应该出现的痛苦呻\吟,或是暴躁怒吼、咆哮哭泣……一丝动静也无。 沉闷得好似没有任何活物存于这片空间。 在通道尽头的那间,是这片烈焰焚天中,最为恐怖的地方。 ——归一牢。 面前能让旁人惊骇颤抖的禁制对离渊而言形同虚设,他没有片刻停顿,孤身踏入其中。 映入眼帘的烧不尽的烈火,就连半空也有滚烫炽热的岩浆如同瀑布般奔腾,就在即将落入地上焰火的那一秒,腾空而起化作一条火龙,直冲那道白色的背影而来! 离渊恍若未觉,没有停顿哪怕一秒,甚至连手上也没有动作,那岩浆组成的火龙硬生生停在了他身后一丈之外,顷刻间化作火雨消散。 离渊停在原地没有再动。 在一片火海中,唯有一块小空地,空地上立着一个少年。 他的情况非常糟糕,周身全是烈火,四面八方而来的寒铁所铸的锁链将他困住,半点动弹不得。 可即便如此,少年仍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白衣帝君的到来。 他低低笑了一声:“来得倒也不算晚。”禹黎抬起眼,原本俊美张扬的面容已经有大半布上了魔纹,看上去既恐怖,又多了几分邪气。 “把我困在归一牢……是你能做出来的事。”禹黎对着离渊恶劣一笑,“不过帝君大人,这归一牢的滋味,如何?” 他与离渊本为一体,但凡禹黎所受之苦,离渊同样有所感知。 禹黎正是借此嘲讽,根本没将离渊放在眼中。 白衣帝君毫无反应,只是站在禹黎面前,安静地看着他。 是了,他根本没有感情。 禹黎本还想着嘲讽几句,却在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时停下,他好似感知到了什么,蓦地瞳孔放大。 岩浆之火在禹黎身旁焚烧,可他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她……”禹黎茫然地睁着眼,“……怎么会……” 他跌坐在嶙峋的岩石上,周遭的铁链不知何时被离渊撤去,禹黎却半点都没有逃避的意思。 在这一瞬间,禹黎什么都不想了——无论什么神魔、什么天地玄妙、什么天缘大阵——他都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