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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江景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喻鹤白的预言居然真的成真了?

    喻鹤白见状,得意洋洋地戳了戳恋人的腰,又戏谑地对他挤了挤眼。

    江景云一时失笑,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喻鹤白的手,一触即分。

    正在这二人浓情蜜意的当,随月生却突然间站了起来。凳子腿在瓷砖上发出一道让人牙酸的“咯吱”声,警员们纷纷侧目,随月生却浑然不觉,只对着听筒厉声道:“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让人来……”

    “不。”随月生迅速将这半句话否定,语速越来越快,“我马上过来找你。”

    相比起随月生难得的失态,荆宁显得冷静了许多:“我在研究院带着他们加班,但你不用过来。主控终端,或者说主控程序不在我这。”

    “那在哪?!”随月生歪着头将手机夹在肩膀跟耳朵中间的位置,艰难地穿着大衣,完全忘了还有把手机放下,连上蓝牙耳机的这一选项。

    “我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荆宁耸了耸肩,“你觉得他会告诉我吗?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们做的那个终端交到陶知行手上后会被他拆成什么样。”

    那个名叫希望的,五彩缤纷的肥皂泡再一次被人残忍地戳破,随月生简直像是被人从头泼了一桶冰块与冷水的混合物,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随月生的嗓子有些发紧:“那……”

    “或许你可以试着去陶家找一找。除了书房以外,最好也去找找陶先生的房间。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是要放在最放心的位置,而他潜意识里其实特别在乎家庭。”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修了心理学的博士学位?”随月生苦笑,“你这完全靠猜吧?”

    “是。”荆宁毫无心理负担地直接承认了,又道,“你就当是科研工作者的直觉吧。还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我们做的那个终端大概就跟u盘差不多大,但里面起作用的其实就是一块很小的芯片。陶先生很有可能找了另一拨人,把芯片拆出来,装在了一个电子设备上。”

    “但我个人认为,是手机的概率很低。”荆宁下了结语。

    “……谢了。”随月生迈步走到会议室门口,一把推开了门。

    身后隐隐传来喻鹤白的呼喊声:“你这么急你去哪儿啊你!”

    “回陶家一趟,荆宁说那边可能有线索。”随月生心急如焚,匆忙道。

    喻鹤白跟江景云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于是他一把捞过桌上的车钥匙,迅速往外追去:“你不拿车钥匙是打算靠两条腿走回陶家啊?!你这个样子也没法开车,你等会儿!我送你!”

    随月生三步并做两步往门口走去,喻鹤白缀在他的身后毫无顾忌地在警察局内大声叫嚷,江景云看着恋人和好友忽然焕发出活力的背影,眨了眨眼,忽然笑了起来。

    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是多云的天气,天空也一直都是这么显示的。可就在此时,遮挡住阳光的雾气和云朵却忽然散去了些许,一缕金色的暖阳透过云层的间隙,从会议室的窗外洒了进来,正正好照在随月生盯了一整晚的电脑屏幕上。

    像是一个隐晦的预言。

    第123章 岁月

    随月生是无神论者,但当他在陶知行床头柜的暗格里找到一张芯片卡,用它成功打开书柜后的暗门,进入一间狭窄的密室后,他还是产生了几分感谢神灵的想法。

    ——密室里的布置十分简单,除去摆在墙角的保险柜外,就只剩下正中间摆着的那一张木桌。

    而木桌上有一台合拢的笔记本电脑。

    虽然电脑还处于关机状态,但是随月生冥冥之中产生了一种预感:就是它了。

    随月生快走两步,打开电脑后直接摁下了启动键。

    电脑开机还需要一段时间,随月生已经有超过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除却精神上的疲倦外,身体上,尤其是眼睛处的疼痛与酸涩也不容忽视。

    他抓紧时间闭了闭眼,试图缓解这一阵让他的视线无法聚焦的痛觉。

    紧随其后的喻鹤白瞅了瞅随月生发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在祈祷吗?”

    随月生闭着眼答道:“如果这样就能找到陶风澈的话,那么我会的。”

    “那你想好向谁祈祷了吗?”喻鹤白有意缓解随月生绷得过紧的神经,故意打岔,“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陶家的院子里不是有个佛堂吗?你试试拜拜如来佛?”

    随月生:“……”

    他沉默着睁开眼,瞥了喻鹤白一下。他的本意是想翻个白眼,忽然间却被屏幕上的密码摄取了全部的注意力,随口搪塞道:“再说吧。”

    喻鹤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时便是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哀嚎出声:“不是吧?!光是找到这个密室就废了半条命了,他竟然还要给电脑设密码?!陶知行他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陶知行房间里的秘密不能让旁人知道,于是搜查的活就只能他们自己来干。两人关着房门,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一寸一寸地将陶知行的房间翻了个遍,一直到现在,喻鹤白都觉得直不起腰来。

    随月生身体上的痛感比起喻鹤白只多不少,但他并没接腔,只微微撇了下嘴,表示这是个很好的笑话,紧接着便盯着电脑屏幕陷入了沉思。

    ——为了方便记忆,大多数人都倾向于将密码设置成一串有特殊意义的字符。或是一段话的开头字母,或是像生日和结婚纪念日一般有特殊意义的日期,又或者干脆就是身份id的后几位数……

    荆宁的猜测没有出错,陶知行本质上是个十分看重家庭的人。整个静浦的社交圈都知道陶知行对亡妻情深似海,随月生一开始觉得密码或许会跟陶夫人有关,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

    如果事情真的像他们想的那样,这台电脑里安装了陶风澈体内芯片的定位程序,那么密码很大概率会跟陶风澈有关。

    一共十位数,会是什么?

    随月生试着输了下陶风澈身份id号的后十位,显示密码错误,他想输陶风澈的出生日期,却又少了两位。

    他拧着眉沉思了一会儿,输了个13,发现不对后又将其改成14。

    这一次,他敲下“enter”键后,电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继而进入了开机页面。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有喜色,也有忐忑。

    喻鹤白一头雾水:“前面那几个我大概猜得出来,是陶风澈的出生日期。你最后输的那两位数是什么?”

    “是小时。陶风澈以前跟我说过,他是下午出生的,我就试了一下。”

    片刻后,电脑开机完成,一个定位软件自动启动,紧接着,一个小小的红点出现在了屏幕上。

    随月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盯着那个生机勃勃的小红点,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或许过了几秒,又或许过了很久,红点始终待在原位,没有消失,也没有移动,随月生终于吐出了那口气,好像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随月生回国不到半年,出行又都是司机开车,对地图不是很熟。他正想掏出手机调出地图软件,喻鹤白就已经飞快地记下了经纬度,又操作键盘将地图缩小,仔细看了看。

    “这个位置还在静浦市的范围内,我们现在出发的话,估计下午四点多能到。”喻鹤白说着,看了眼手表,贴心地报时,“现在是十二点十三分。”

    “好。”随月生颔首,一把捞起电脑抱在怀里就往外走,又道,“你把这个地址给江景云也发一份,让他通知专案组。”

    “你在质疑我的职业素养吗?我早发给他了。”

    二人边说边往外走,一直候在三楼楼梯口的徐松见到他们的身影后赶忙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担忧:随少爷,有少爷的线索了吗?”

    “已经找到陶风澈了。”随月生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下楼梯,语速和步伐一样快得能起飞。他说完后想了想,又顺口给徐松报了一下经纬度。

    一直跟着他们往下走的徐松突然站定,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

    这表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却还是没逃脱随月生的眼睛,后者在台阶上站定,转过身望向徐松,语带狐疑:“徐伯,怎么了吗?”

    徐松迟疑了一瞬,随月生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眸色冷厉,像是能直达人心:“徐伯,你知道这个地方?”

    喻鹤白愣住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竟是有些不敢开口。

    “……是。”徐松心知时间紧迫,僵持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服了软,“楚少爷,也就是楚殷,他母亲家以前住在附近。但是楚夫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送去疗养院了,现在也已经不在人世。算起来的话,她去世的时间也就比楚少爷晚上那么几天。”

    这下错愕的人换成了随月生:“是我想的那种疗养院吗?”

    “是。”徐松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道,“楚夫人她……精神有些不太稳定。”

    随月生颔首,没有再追问下去。他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触碰到了某个名为过去的尘封木匣,即将揭开那张蒙在上面的轻纱,但他站定看了看,却选择了转身离去。

    ——时间紧迫,他无暇去探究赵嘉阳的内心世界,也对这些陈年往事漠不关心。

    不管赵嘉阳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目的又是为何,这都不是他绑架陶风澈来当做谈判筹码,危机陶风澈生命安全的理由。

    随月生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鸷,原本别在耳后的鬓发随着惯性垂落下来,遮住了他小半张脸。随月生伸手将它捞回耳后,对着徐松点了点头,准备带着喻鹤白一同离开,徐松忽然却开口问道。

    “随少爷,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随月生沉思半晌:“帮我们准备一架直升飞机吧。”

    “好。”

    徐松点头答允,正准备转身离去,喻鹤白却匆忙上前一步,将他拦住了。

    “等等!”喻鹤白看向随月生,表情格外严肃,“这里是九州,不是西大陆。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不管是出于朋友,还是出于江景云助理的身份,我都不建议你调私人直升机。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随月生看了喻鹤白一眼,神色很是平静,后者却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随月生将他身体的潜意识看在眼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喻鹤白长长地出了口气。他跟随月生相交多年,后者从来没跟他动过手,就连吵架都少,最多也就是拌个嘴。可刚才那一瞬,他竟是觉得眼前的随月生十分陌生,并且产生了几分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好在现在的随月生又恢复正常了。

    “那我找个司机来开车?这样的话,随少爷跟喻先生都能休息会儿。”

    随月生笑了笑,同意了。

    徐松一路将二人送到了主宅门口,亲手帮他们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又问:“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随月生本来已经略微弯腰准备上车了,这会儿却生生止住动作,回头看了徐松一眼。

    他比徐松要高一些,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能看到老管家满头黑发下混杂着些许灰白色的发根。岁月不饶人,徐松毕竟也是知天命的人了,即便看上去还是精神奕奕,一手操持陶家事务的样子,但时光到底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些痕迹。

    刚才出门的时候,徐松执意给随月生换了一件大衣。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这件要比原先的暖和许多,上面也不再是在会议室中被腌透了的焦油味,而是熟悉的檀木熏香。

    随月生想了想,弯腰上车,像是刚才些许的停顿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徐伯,等我们走了,您帮我去佛堂里上柱香吧。”

    徐松微微躬身,应了:“好。”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随月生他们乘坐着的车辆远去,然后转过身吩咐下人,让他们去领钥匙,打开佛堂关闭多年的大门,再打扫卫生,摆上贡果。

    他思维清晰,步伐稳健,一如四十年前来到陶家,将陶知行、赵嘉阳和楚殷这三人带大时的模样。

    唯有脸上的沟壑,和微微有些弯曲的腰背,昭示着他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

    而那些封存在久远回忆里的过往,也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第124章 营救(1w2加更)

    桐海路富源加工厂旁。

    专案组和特警队的车辆全部停在居民楼附近,专案组长和特警队长正对着几张图纸争执不休,江景云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安静旁听。

    道路的尽头,一辆林肯以秋名山飙车的架势飞驰而来。

    这一片区域早已荒废多年,老式的混凝土路面上全是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灰尘,被车轮全部扬到了空中。隔得近的几个警员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紧接着便响起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在众人的注视下,随月生裹挟着一身逼人的煞气从后座走了下来。

    浅灰色的卷曲发丝被束在了脑后,黑色的风衣下是一把沙漠之鹰,后腰上还别了一把hk p30l当做备用枪,紧身裤的口袋里放着蝴蝶刃的匕首,眉宇间一派冷肃:“现在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