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伤疤
次日的天气一下子升了几度,但天空还是灰沉沉的,风也还是那么冷,大概是因为刚天亮的缘故吧。 陆燚买完早餐回来,刚好见到江淮在穿衣服,他心想这确实是细白嫩肉的,用重点力就很容易留下痕迹。 看着江淮的脖子往下,应该到脚踝,都有不少吻痕。陆燚无奈捂脸,昨晚太疯狂了,都忘记收敛一点了,毕竟江淮看不见,应该不知道要遮住哪儿吧,万一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江淮身上还有些粉色的细疤,看着像刀伤或是鞭伤,背上还有两处很显眼的黑色,是那种淤青的黑色,难道江杨山回来打过江淮? 陆燚皱眉,眼底生火,走进卧室,上前帮他穿衣服。江淮愣了一下,任由他摆布。 “冷吗?”陆燚起来的时候关了暖气,开窗透了一下风。 江淮摇头,“不冷。” “淮哥。”陆燚帮他拉上外套的拉链,“我昨晚就想问你了,你背后的伤,是那个江杨山弄的吗?他回来之后有打过你?” 江淮觉得他的手很冷,知道他刚从外面回来,便紧紧握住,“是那两处淤黑吗?” “嗯。”陆燚见他露出有些惊慌的表情,心疼得厉害。 “很大一块吗?很丑吗?”江淮真的很害怕别人问这些,他看不见,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会很敏感,一直想着这个害怕。 也很害怕别人问起他身上的伤疤,那是他永不可磨灭的疤痕,就像那些令他恐惧的画面一样,死死的黏着他。 “不是很大块,淮哥,它不丑。”陆燚带他去客厅吃早餐,“来,我们先吃早餐,然后去学校了。” 江淮被他塞了杯热豆浆在手里,一下子就把他的寒气给赶跑了。 “那两处淤黑是江杨山打的,但这已经是差不多四年前的事了。”江淮觉得热豆浆真的很暖手。 陆燚盯着江淮,想到当初第一次听到江淮的声音,他就觉得那是一道光啊。 可是四年前江淮的光在哪里呢? “我当时打伤了校领导的儿子,江杨山赔了不少钱,拿着根水管打我,然后水管都打断了,我的腰也被打裂了。”江淮当时还看得见,现在庆幸的是自己被打的时候是背对着他,不然那一棍的记忆就变成了江杨山青面獠牙的脸。 “我也是两年前因为发烧不出汗,小姨拿酒精给我擦背的时候我才知道的。”江淮喝了半杯豆浆,全身暖和了不少。 陆燚突然伸手过来摸上江淮的脸,额头扺着他的额头,“昨晚我亲得最虔诚的地方就是那里。你现在一想到那个地方,脑海想着的必须是我给你感觉。” 下一秒,江淮的双眼蓄起了泪水。 …………………… 今天已经是星期五啦,所以下午的课有好多同学都开始讨论周末该干嘛,或者结伴一起去哪里玩。 可是因为太冷了,计划赶不上计划,更招不住生理本质,就又决定再考虑考虑,一下子浪费了不少上课时间。 同样也少不了老师的点名批评。 化学老师洪哥把一根完整粉笔直接敲断在讲台上,“张政宝!顾成羽!上课传纸条!你们两个给我蹲外面门口去!” 张胖不情愿,“太冷了老师,求放过。” 顾成羽点头,“是啊,外面的风会吹走我们的。” 洪哥:“……” 最后张胖和顾成羽两人并排堵着教室后门门口,也就是前面一半在教室里,后面一半在狂风中。 坐后门后排的男生还跟他们说谢谢。 风再大,有你们,我不怕。 陆燚看着那俩一胖一瘦的站在后门做贡献,顿时给他们竖起大拇指,高大的大。 高大的两人:“……” 就是因为这个给予肯定大拇指,两人一听到下课铃响就立马冲到陆燚的位置,两人合伙搞他,帮他捶背捏肩。 陆燚好笑,“你俩有什么事啊,还要传纸条。” “我们在说周末去哪儿玩。” 张胖一拍脸,顾成羽这个人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要的,那么诚实干嘛,这种事传纸条很幼稚,很丢脸啊。 江淮被玩字给吸引了过去,“你们周末有活动?” 陆燚看他,“你想去玩?” 张胖见状,立马转向给江淮捶背,“淮哥淮哥,我们去玩水吧。” “大冷天的玩什么水。”陆燚秒拒,还补了一句“自己想玩别带上我们。” “啧。”张胖话都没说完呢。 江淮也点头,“你们玩什么水啊?” “去河边烧烤啊。”张胖一手搂一个,顾成羽站在了侧边,也靠了过来。 “就我们四个。”张胖的语气已经像是在安排了,“到时候我跟顾成羽搬烧烤的东西,燚哥负责烤,淮哥就在旁边钓鱼。那到了晚上还可以放烟花听音乐,那也太爽了吧!哈哈哈。” 顾成羽连嗯三下,也跟着笑,“燚哥淮哥,去嘛去嘛。” 江淮莫名也被带笑,“我没问题。” 反倒是平时最无所谓的陆燚有些犹豫,因为他想到了昨天杨萍在店里的办公室跟他说的话。 杨萍一见到他进来就哭了。 “妈,你怎么了?”陆燚有些不知所措,上前抽了两张桌面上的纸巾给她。 杨萍接过来,擦了两下眼睛说:“我现在觉得你还不如像从前那样呢,那个时候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妈和亲弟弟。” “我现在也有啊。”陆燚皱眉,听她说话云里雾里的。 “陆燚。”杨萍收回楚楚可怜的模样,换回家长的严肃,“我现在就实话跟你说吧,自从一号那天你那么回来开始,我就不满意你现在跟江淮这种过度且亲密的交往。” “啊?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杨萍拍了两下桌面,“你爸去世了你很伤心,你是不是也跟他说了?你就愈发了黏着他了?陆燚,你还有家的。” 陆燚垂着头站在那,大概听懂了杨萍的意思。 “那你知道我也很伤心吗?”杨萍红着眼,扯着嘴角,“那我上哪说出?好,我不介意,我可以不说。可是陆燚我能求你多呆在家久一点,多关心关心陆昭,多帮帮店里的忙,好吗?” 陆燚说:“好。” 杨萍深呼吸几下,“好,我同意他现在跟他玩,那你们毕业了呢?我……不信江淮的家人会让江淮上普通的大学,那你到时候也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去追着他吗?” 她本来想说江淮的眼睛又看不见,大学都不知道在哪上,上什么样的大学,但如果说出来陆燚应该会更不高兴吧。 果然,陆燚抬头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现在陆燚回想起这些话,心情有些低落,便拿开张胖的手,“你们去吧,我周末要帮店里送货。” “啊?”顾成羽觉得可惜了,“燚哥不去,那淮哥肯定也不去啊。” 江淮觉得没什么,因为他觉得陆燚的妈妈确实很辛苦,陆燚周末去帮忙是应该的。 张胖见淮哥也没说话,就叹了一口气,“那改天再约吧。” …………………… 下午放学,江淮同样被陆燚送回到了书店。 江淮自己上了楼,回到房间,放下书包就躺在床上,脑子放空一会儿。 不过也没什么好放松的。自从他失明后,好多画面都模糊了,记不清了,黑色占据了他的脑海大部分。 他站起来脱掉外套,还有陆燚的高领毛衣,但一想到陆燚说的吻痕,又突然失笑,穿了回去。 此时,江沨在外面敲门,“小淮,可以跟你谈一些事情吗?” 可还没等江淮允许,门就被打开了。 江淮的动作顿住,“你是变态吗?我都还没说让……” “你脖子上面那些是什么?”是江杨山惯有的愤怒的大嗓门。 江淮镇定穿好毛衣,“痒了,挠的。” “爸……”江沨想要叫住上前的江杨山。刚才江杨山私自开门的时候他就有些不满了。 现在江杨山扯着江淮的衣服,怒吼道:“你跟我说这些是挠的?江淮你当我是傻子吗?” 江淮的双手都被江杨山单手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扯着他的衣领,“你放开我!” 江沨看到江淮脖子上的吻痕,愣在原地,盯着那些刺眼的红,不知道该干什么。 江杨山给了江淮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床上。“你是不是眼睛能看见了啊?是不是?”说完又是给了他脸上一巴掌,然后脱着他的上衣。 江淮发了疯一样在挣扎,手脚并用,踹了江杨山好几脚。 “江沨!你愣着干什么!给我找条绳子来!”江杨山吼着那个像木头一样的人。 江沨看到缩在床上的江淮,他紧紧地抓着被子盖住自己的上半身,可是那些吻痕在他白嫩的皮肤上真的太明显了。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江沨红了双眼,听着江杨山抽打江淮的声音,可是他什么事也没干。 他跟江杨山来找江淮也是为了他和陆燚的事,他没想到江杨山会听到自己和宁轩韦的电话。如果不是因为江杨山对他还有希望,可能第一个被打的就是他。 现在江淮这些痕迹,只会更加让江杨山有借口发泄。 “别打了!” “江杨山!” 听到动静的云朵和云芬琼冲了进来。云朵一下子就哭了,冲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护着被打出血的江淮,云芬琼也抱住了江杨山。 云芬琼叫得都破音了,“江杨山你疯了!” 江杨山打红了眼,根本没有顾及云芬琼,还一脚踢开了她,“你看看他身上的是什么?你的好儿子跟男人上床了!还是跟男人!” 云朵惊讶,“……什么?”她看到身下的江淮半祼着身体,除了被皮带抽打的痕迹,脖子上还一些看得很清楚的吻痕。 云芬琼也看到了,“你怎么知道……” 江杨山拽起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前,让她看清楚些,“江沨跟宁轩韦打电话的时候被我听到了。你的好儿子真行啊,这就是你说的他会给我江家长脸?儿子跟别的男人滚在一起,你想着不会恶心吗?” 他全程咬牙切齿,这几天的隐忍全在此时爆发,就像是火山喷发,谁也阻挡不了,逃脱不了。 云朵抱着瑟瑟发抖的江淮,听不清他嘴里在嘀咕什么,想来一定是因为太疼和太冷,所以才会这样。 江淮的双手紧紧抓着云朵的手,看到他哭得胀红的脸,皮肤也是红的,云朵的心从来没有那么疼过,自己也哭得越来越难过,帮江淮掩了掩被子,抱他抱得更紧些。 “恐怕那个男人就是那个什么陆燚!”江杨山狠推一下云芬琼的后脑勺,“你这个蠢妇,人都搞到你面前,你还给人家送笑送儿子!” “……陆燚……陆燚……”江淮听到这个名字,仿佛听到了陆燚在叫他。他趁着云朵还未反应过来,突然用力挣扎,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啊!啊!啊啊啊!”他喊到嗓子失声也努力回应。 云朵被推倒在地,“小淮!” 江杨山见江淮想冲出门口,抓准他的头发把他拽住,提起他出去想到另外一个房间。 “你放开我!……啊啊啊!”江淮已经分不清时间,“哥,哥,快报警!”然后又嘀咕道:……陆燚……陆燚……啊!” 云朵抱住江杨山的大腿,“我求求你别打,江淮他会死的!” 可江杨山已经是魔怔了,另一只脚连踹云朵的头两下。 原本双眼空洞的江沨听到江淮叫的哥和报警两个词终于恢复神志,可是江淮已经被拖到另外一个房间去了,云朵也晕了过去。 江沨想要扶起同他一样愣住的云芬琼,没想到却被她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这是云芬琼第一次打他。 江沨不明白她为什么打自己,“……妈?” 云芬琼好像变了个人,眼神变得犀利,“你早就知道陆燚和江淮在一起了?” “……” 云芬琼继续冷漠的说道:“那就让你爸打死他好了,我不想要这种儿子。”她已经受够了,她终于有借口摆脱这一切了,她什么也不用想了,她解脱了。 她的话,一下子好像给江沨也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