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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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王府,他是唯一的主人;是可以俯瞰长安城的高处,她的求救声都不一定能被人听见,然而如愿像是一无所知,居然敢在这种地方这样撩拨他。 ……不。或许她是无心的…… ……那似乎更可恶了。独孤明夷一时没忍住,一口咬在她颈侧,尖利的犬齿划过细腻的肌肤,咬出个深深的齿痕来。 “……你咬我!”如愿“嘶”地吸了口冷气,反手去抓他的后领,“我是有错,也不能咬我啊,还不如打我呢,我们比划比划……” 独孤明夷蓦然惊醒,后退半步:“抱歉,我……” “又道歉,可我已经被咬了。”如愿摸摸颈下那个明显的齿痕,“嘴上说说有什么用。” “那我该怎么做?” “低头。”如愿一脸严肃,“我要咬回来。” 第69章 饺子 公共场合禁止情侣互相喂食…… 独孤明夷怔了一瞬, 乖乖低头凑近如愿,无声的轻叹拂动半阖的眼睫,乱了眉眼间的烟云远山。 如愿越看越爱他这幅任人采撷的样子, 偏要板着一张透红的脸, 双手扳在他肩颈上,冲着他的脸颊一口咬过去。 然而到底是舍不得, 刚擦到光洁的肌肤就收了唇齿的力气, 嘴唇抿过如同轻吻, 牙尖也是轻轻的,擦出几痕微微的痒,连个浅浅的牙印都没留下。到分开时就真成了亲吻, 温热的吐息落在脸上,温柔得不可思议。 独孤明夷更愣, 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向站回原处的如愿,看了一会儿,他蓦地抬手, 摸在脸上刚被折腾过的位置,指腹下的肌肤烫热, 一直红到耳根。 “脸红什么,刚才还咬人,现在就脸红了,有本事咬人, 有本事别脸红啊。”如愿自己的脸也越来越红, 都没敢看面前的郎君,眼神不自觉地往亭外瞟,只剩下嘴上嘟嘟囔囔, “我看你还敢不敢咬我……” 一个摸着通红的脸,呆呆地一言不发,一个满脸冒热气,偏偏要假装硬气地胡言乱语,两人都红着脸,傻愣愣僵持半天,如愿终于绷不下去,捏在手里的东西胡乱地往独孤明夷手里一塞,转头往山亭下跑。 跳过几块置景的石头,她又回身,急急地换了一口气,脸上红晕未消,衬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那个才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就留着吧!还有,除夕那天,记得给我留门!” 独孤明夷跟着点头,顺势摊开手掌。 塞进他掌心的是枚小巧的木雕,边缘打磨得极为光润,漆成枫红色,油彩勾绘出的叶脉栩栩如生。 他一惊,慌忙抬头,视野里却只有山石流水,女孩不见踪影,只有留在他掌心里一枚木雕的红叶,由她仔细雕琢,一点点涂抹颜色。 ** 如愿确实已经跑了,下了假山越跑越快,一路冲到待客的庭院。宴会到了尾声,院里人来人往,林氏正对着月亮门站着,一眼盯住如愿:“干什么去了?” “我……太闷了,也没什么想吃的,出去走走。”如愿下意识遮掩,“阿娘怎么出来了,结束了吗?” 林氏不太信,上上下下看了如愿几圈,一时找不到什么破绽,不再细想,就点点头:“差不多了,主人家都撤了,做客人的再留着讨嫌干什么。有几家说有事先走了,你要是想回去,我们也走。” “哦,也好。嗯……反正该做的事都做了嘛。”如愿一语双关,乖巧地候在边上看林氏和引路的侍女交代,跟着跨出院门,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这回来的人……总觉得比平山大长公主宴上要少。”她回想起宴桌间的一张张脸,“礼部忙着年底的事,所以阿耶没来,另外几部也很忙吗?” 林氏脚步一顿,旋即接上:“谁知道,许是年底事多,发年钱都有得扯皮呢。也是,反正你阿耶是一年到头都在瞎忙,你别学他。” “这样,按理说不应当啊,发年钱也不用这么多人一起算账吧,而且来宴上也有回礼……” 如愿直觉不对,又细想不到哪儿不对,念念叨叨间耳边突然“啪”一声,头上一重。她吃痛,捂着脑壳抬头去看刚刚袭击她的阿娘。 林氏收了团扇,对着女儿可怜巴巴的眼神,神色如常:“小孩子家家的,别想那么多。年钱又不是发给你。” “我也没想着要嘛。唔,现在我又是小孩子啦?”如愿不服,“平常催我成婚,就是我年纪不小了,不想搭理我,就说我还是小孩子……” “再说?”林氏又抬起团扇,作势要往下落,末了却转回怀里,抬腿继续往前,“再说还揍你。” “啊,阿娘你变坏了,怎么这样……” ** 年底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如愿想着赶在除夕前再见独孤明夷一面,但西市的铺子一年到头要结个帐,女学得放年假,还有认识的朋友年底得聚一聚,大大小小的事全压过来,一压就压到了除夕当天。 所幸当天就又不忙了,学生小年夜前就都回家了,如愿最后检查一圈,抱着带出来的东西给大门落锁,朝厚重的门上拍了两下,露出个轻松的笑颜:“明年见啦,希望来年学生一个不少,越多越好。” “只怕来的太多,教不过来呢。” “那就多请几个先生,或者请孔先生能者多劳,多教几个人了。”如愿听出背后的声音是谁,转头笑眯眯的,“都这个时间了,孔先生还不回家吗?” 孔青之点头:“我独身,什么时候回去都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如愿抽出怀里的一层食盒递过去,“那这盒饺子您拿去吃,省得麻烦,就当是我送的年礼。午后刚做的,在雪里冻过,这会儿还新鲜的。” 孔青之反倒一愣:“怎么想着在书院里做饺子?” “本来是来打扫的,到厨房里看还剩些东西,元宵节前多半是不会再开门,与其烂在这里,还不如做点饺子吃,顺道……”如愿突然轻咳一声,换了话题,“总之是做了两盒,我自己吃还有余,您不嫌弃就拿着吧。” “赶着除夕做饺子,恐怕不是自己吃,”孔青之没接,眉眼间染了些许笑意,一年到头难得促狭一回,“而是送给情郎吧?” 如愿却重重点头:“嗯!”她抱稳怀里剩下的那层食盒,看面前的女郎时眼瞳澄澈,毫不避讳交付与人的爱意,“是送给我喜欢的人。” 孔青之因她的坦然愣了一瞬,又笑着摇头:“那我可不能收……” “拿着吧,他也不一定爱吃嘛。”如愿只把匀出来的那只食盒往孔青之的怀里一塞,抱着剩下那只扭头就跑,跑到巷口才跳起来朝着还站在门口的女郎挥手,“孔先生明年再会——” 迎着扑在脸上的凉风,她突然绽开灿烂的笑容,抱紧食盒,再往王府的方向去。 这回像是提前打点过,从门房到府内,一路都没人拦她,整个王府对她彻底打开大门,只有厨房里的小厨娘微弱地试图阻拦:“娘子,见火的事还是让人去做,伤着您就不好了……” 当然如愿没听,借了隔出来的一间小厨房,自顾自滚水下锅,盯着一只只白胖的饺子在水里沉沉浮浮,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才紧急回头:“再过一会儿就好了!煮好我立马就走,再借我一……” “不赶你。”来人却不是先前拦她的小厨娘,身形高挑修长,群青色的冬衣外披了件黑色的罩纱,隔着弥散的白茫茫的水雾朝着如愿走来。 独孤明夷走近她:“怎么先来厨房?” “给你煮饺子吃啊。”如愿顺手抄起勺子搅了搅,“夜里宫里有晚宴,就算我不去,也得和阿娘在家里过年,总归没法和你一起过年。所以我赶过来和你一起吃饺子,就当提前补上,吃完我就回家。” 独孤明夷没有回答,抬手拂在如愿侧脸上,指腹一点点向下,从耳侧到下颌,动作过分温柔,以至于触感都若有若无。他的眼神同样温柔,清淡的笑意浮在眉眼间,看她时眼瞳如同深潭,简直要把她溺死在其中。 锅里的水还在沸,蒸出来的水汽越来越多,隔着一蓬蓬的白雾,如愿从他的神情里隐约看出了什么,但来不及分辨,他靠得太近,水雾太浓,她只觉得呼吸黏着而微烫,不自觉地联想到当时咬在他脸上的触感。 她霎时紧张起来,攥着勺子的手指收收放放,一瞬间居然有种手足无措的错觉,既怕他突然发难,又想趁他还没动作先发制人。 “头发。”好在独孤明夷只是收手,“黏脸上了。” 如愿伸手一撩,果然摸到被水汽濡湿的发丝,脑内一连串冒出的绮思泡泡戳得一干二净,她尴尬地清清嗓子,“哦”了一声,回头继续搅动热锅,若无其事地把一只只浮起来的饺子盛进碗里。 她捧着碗,舀起其中一只,小口小口细细地吹散上边萦绕的热气,估摸着温度适口才递过去。独孤明夷上道地把大小正好一口的饺子咬进嘴里,目光自始至终都定在如愿脸上。 “怎么样?”如愿让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待他咽下去,岔开话题,“是我自己包的,没尝过馅料,咸淡还好吗?” 独孤明夷没答,把着她的手另舀了一只,同样抵到她唇边,大有让她自己尝尝的意思。 如愿眨眨眼睛,故意换了方向,就着独孤明夷之前含咬过的位置把饺子咬进嘴里,一面看他,一面一点点地嚼咽下去。 “好像淡了点……嗯,不过你口味淡,应该还好。”她舀了一只饺子塞独孤明夷嘴里,得了便宜卖乖,“可惜我只带了一只勺子,只能我们一起用了,想嫌弃我也不行。” 独孤明夷依旧不言语,只往灶台边上看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轻轻点头:“嗯。” 如愿莫名其妙,顺势看过去。 灶台边的矮桌上放了筷笼,明晃晃插着几只瓷勺。 如愿:“……” 第70章 急病 狗血话本加载中 一碗饺子摆在面前, 只只皮薄而馅满,半浸在酸汤里,让烛光晃出勾动馋虫的色泽, 如愿却没什么胃口, 只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把一只只饺子在碗里压得此起彼伏。 “不想吃?”同席的林氏见不惯她玩弄粮食的样子, 佯瞪她一眼, “多大人了, 还在那儿玩吃的。” “不敢不敢。”如愿迅速放下勺子,得空的手在桌沿一小截左摸摸右摸摸,不安分了小半刻, 终于起身,“阿娘, 我闷得难受,去透口气。” “这可是在宫里!”还在宴上,林氏不好大张旗鼓地拦,压低声音试图揪她回来, “不吃饺子了?” “吃过了。”如愿闪身躲过,“就去门口看一眼, 马上回来。” 一下没揪住,林氏自知抓不回来,皱着眉,团扇往边上一拍, 一口气还没从胸口叹出来, 突然想起什么:“哎,你哪儿吃的饺子……” 另一桌却有盛装的夫人捧着一盏花果茶过来,笼着满殿幢幢的灯影, 热切地同她寒暄:“是沈夫人吧?近来可好?哦,许是不记得了,上月在郑尚书府上……” 林氏只好收了眼神浮起笑容,也拿起花果茶寒暄回去,一个错眼就让如愿成功溜出了殿门。 除夕设宴在麟德殿,正对着太液池,殿内衣香鬓影灯火如昼,殿外夜间的寒气混着水汽,甫吸进鼻子就冻得一哆嗦,如愿搓搓鼻子,顺着殿门往另一侧溜。 除夕宴以示帝王恩宠,宴请的是京官,也不拘带家属,如愿厌烦宫里的规矩,一向是不来的,这次想着要惊独孤明夷一下,才缠着元留顺道带她进来。 可怜她一出王府直奔回家,顶着元留诧异的眼神硬着头皮求来这个机会,真到了麟德殿,却是男女分席,从隔着中央的熊熊燃烧的连枝花树,到眼下站在门口张望,愣是没找到独孤明夷的身影。 如愿不信邪,正想再看看,有一队传菜的宫女三三两两地托着换了菜碟的托盘从殿内出来,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只有落在最后边的两个宫女好奇地瞄了她一眼。 那两个宫人走得也最慢,磨蹭半天才走到麟德殿前的假山,还没绕过去,其中一个忽然停下脚步。 另一个自然急了,压低的声音顺着夜风飘进如愿耳朵里:“你怎么停下呀,还等着换碟子呢,到时候你挨典膳的骂,我可不帮你。” “我脚疼。”停下的那个不乐意了,“停会儿怎么了,里边的贵人难道缺这一口吃的吗?你看看我换的碟子,来来回回换了几趟了,这么多菜,动都不动一口,我平常连口肉都……” “不许想!”另一个声音严厉起来,顿了顿,又软下来,“不能的……没法子,谁让我们命不好,没那个做贵人的命。别想了,走吧。”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应当是歇完了继续上路,如愿听得有些难过,但总不能追上去说什么,捻着袖口,先前率先停下的脚步的宫女又开口:“……哎,我刚偷偷看了眼,殿下怎么没来啊,我还想着见一面呢……” 如愿一怔,立即支起耳朵,顾不得分辨这个“殿下”指的是谁,人已经贴向假山,藏在阴影里,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两个宫女了。 走在前边的两人浑然不觉,另一个答:“你说豫王?可不是没来嘛,备菜时我偷听到典膳说话,隐约听见说不用顾忌他的忌口,人病了,来不了呢。” “病了?怎么就病了?前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急什么?追着问,难不成你要做王妃吗?” “你……”开口的小宫女一噎,咬牙切齿似的,“我哪儿有那命!我就问问,问问都不行吗?” “有什么好问的,还是典膳说得对,多端盘子,少做些白日梦,就算真攀上高枝,能有一辈子的好日子吗。”另一个宫女显然不太想答,继续走了两步,才含混地说,“谁知道呢,宫里人病不病的,不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她似乎突然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乍然住嘴,又呸呸两下,快步朝前绕过宫道的拐角。如愿大惊,慌忙加快步伐跟着绕出去,面前却是交错的宫道,四面灯笼挂得影影绰绰,路上宫人来来往往,再找不到那两个宫人了。 她暗一咬牙,转头原路返回,心里念着事情,闷头走了没两步,眼前突然投下片阴影,差点一头撞上去。 “不好意思,没看路,惊着您了。”如愿连忙刹住,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看清对方的长相时一个愣神,“您是……” 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人朝她略一点头,微微一笑:“独孤寿敬。惊扰元女史了。” 如愿更惊,眼瞳瞬间缩起,眨眼间强行调整成路遇亲王且对方还认识自己的彷徨和惊诧,匆忙矮身,故作焦灼地绞着袖口:“臣见过韩王殿下,殿下万安。” “请起。”韩王语气不变,“元女史客气了。除夕佳节,本是好日子,再拘这些虚礼,未免有些扫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