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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韩柳, 让陆仁觉得任何的劝说都是徒劳。 眼下遇上韩柳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确实想过去三楼看看韩柳的情况, 但他没有想到韩柳会主动来找他。一个被动一个主动,他的处境与设想中的完全不同。 过了许久, 陆仁道:“我答应了别人带走它。” 既然答应了他便会尽力, 即便此刻他完全想不出办法。 韩柳歪了歪头问:“是谁?”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陆仁却听到了咯拉咯拉的声音, 像是坠楼后折断了的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警告。 陆仁问她:“你还记得曾歌吗?” “曾歌啊……”韩柳说得很慢,似乎是在回味着这个名字, “我当然记得他,他是我的弟弟。” 那个世界上唯一能带给她一丝温暖的弟弟。 韩柳的神情流露出一丝茫然, 她此时此刻完全不像过去的她, 但她记得过去的一切,那些痛苦的, 委屈的, 愤怒的,绝望的……和少有感到温暖的。 小了她几岁的弟弟比她要勇敢得多,很多时候她受了委屈受了欺负, 反而是还没发育瘦瘦小小的弟弟拎起拳头扑向那些欺负她的人,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小兽,无论对面是怎样的庞然大物都英勇无畏地冲上前。他常常遍体鳞伤地回来,却好像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向着她露出无所谓的笑容。 痛苦的回忆让她心中充满恨意与杀意,可想到与曾歌的往事韩柳却愣在了原地。那些让她会感动到哭出来的过去此时却变得寡淡无味,仿佛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如同在咽一杯白水,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记得他……又能怎么样呢?”韩柳喃喃自语,像是在劝说自己,“其实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当时求着别人来救我,想到最多的人就是他,可是他并没有出现。” 曾歌当然不会出现在那时的女寝,韩柳是知道的,可她控制不住地去怨恨。那时候她怨恨所有的人,好像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她在这个世界上孤立无援。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韩柳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他为我报了仇,可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怎么都改变不了。” 陆仁觉得韩柳现在像一只被割裂开来的鬼魂。 绝大部分被钥匙控制着,满心怨恨,不仅要报复当年害死她的人,还要进一步加害其他人。有一小部分仍是当年的韩柳,那一小部分劝说着她想想曾经对她好的人,放下屠刀,让一切就这么结束。 陆仁道:“曾歌死了。” 韩柳呆站在原地。 陆仁想,她果然还不知道。 韩柳像是听到了一件无比荒谬的事,甚至笑了两声:“怎么可能?他告诉我自己已经为我报了仇,杀了那个变态以外的所有人……他说过他会逃得远远的,没有人能找到他……” 陆仁打断了他的话:“那个时候郑培还没有死,他杀的人越多留下的线索已经越多,他已经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了,只能当中劫走了郑培,带着他从天台坠下。” 韩柳怔愣着看着陆仁。 她的脸上有着两道明显的血痕,那是血泪干涸后留下的痕迹。韩柳死前一直在哭,死后涌出眼眶里的眼泪都变成了鲜血。 冰冷的水泥地上唯一温暖的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那是韩柳生命里最后一次感到暖意。 台阶上那个青年的眼中带着怜悯,像是在同情她,在可怜她。就好像他说得都是真话一样,那个她唯一在乎的弟弟确实已经死了。 “我不相信,”韩柳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他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陆仁说:“他死前给我留下一封信,信中他希望你能够放弃那把钥匙,你能够解脱。” 陆仁对上韩柳几乎没有胜算,曾歌是他唯一的筹码。 他心中忐忑不安,实在是不知道曾歌在韩柳心中占据了多少分量,此刻看似正常实已疯狂的韩柳能否因为曾歌恢复理智。 “那份信呢?”韩柳抬高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尖锐,“那份信呢?!” “它在……”陆仁刚抚上自己的衣袋,便意识到那封信他并没有带在身上,那时他心中悲痛,不敢再看那封信一眼,匆匆折好放回信封中后便留在值班室里。 他这短暂的沉默却让韩柳认为他之前的话都在说谎,尖声道:“你在说谎,你果然在说谎!” 陆仁眼里一片暗红的血色。 韩柳突然间从黑暗中扑了上来,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韩柳死死掐住了脖子。 韩柳力气大得像是手指都要抠入他的皮肉,陆仁抓着她的手腕想要把那双手拽下,可鬼魂的手如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陆仁想要说话,可只能发出一些仿佛垂死挣扎的气音。 肺里的氧气渐渐消失,呼吸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陆仁的眼前开始发黑,暗色的色块挤满了视野。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从韩柳手腕上脱落,挣扎几近于无。 又冰凉的液体滴在了脸上,陆仁许久之后,才恍惚地意识到是韩柳在哭。 她一边在哭,一边又想要杀了他。 一具躯体里仿佛挤占了两个灵魂,过去那个韩柳的力量是那般微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钥匙的驱使下对无辜的人痛下杀手,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