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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走后陆仁又闲了下来, 他捧起桌面的搪瓷杯喝了一口热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他是朝阳中学男寝新上任的宿管老师, 实际上宿管老师这个称呼是没什么人叫的, 男生们总是习惯称宿管老师为宿管大爷,历任宿管的年纪也确实能让他们叫一声大爷。 陆仁是个例外。 陆仁今年二十五, 风华正茂, 怎么看也和大爷两字沾不上边。只是男生们叫得顺口,不管是知道宿管换人了还是不知道的, 看到他脑子还没来得及转,一声大爷就脱口而出。 陆仁刚被这么叫时心情还很复杂, 现在已然淡定自若,眼睛都不眨一下。 陆仁靠着椅背躺了一会儿, 突然想起了什么, 猛地坐起,拉开办公桌最上头的一个抽屉, 从里面拿出了……一袋枸杞。 陆仁把枸杞往搪瓷杯里倒了一点, 心满意足地再度躺下。 那袋枸杞还是上一任宿管大爷留给他的“遗产”。宿管是一个十分养生的职业,毕竟学生大部分时候都在上课,学生上课的时候宿管大爷要么睡觉要么发呆。某种程度上来说宿管大爷的精神生活还是很丰富的, 办公桌最底下被锁着的那个杂志装满了前任留给陆仁的另一项遗产——几十本尺度略大的杂志。 天哪,世风日下。 陆仁看了一眼就面红耳赤的,连忙把杂志扔回去连带着把抽屉也锁上。看这些东西,一点儿都不养生。 陆仁坚定地要做一个养生的宿管大爷……啊呸,宿管老师。 现在其实还没有正式开学,回来的只有高三,其他两个年级还在放寒假。于是陆仁的工作更清闲了,他上岗三天,没怎么从椅子上下来过。 要不是现在气温尚低,他穿个白背心肥短裤再摇个蒲扇,就是像模像样的宿管大爷了。 以二十出头的年纪干着五十出头的工作,陆仁常有一种明天他就能退休的错觉。 值班室的墙上挂着挂钟,不知不觉时针就移到“9”这个数字,上课铃也准时响了起来。寝室楼离教学楼有点远,上课铃传到这边来已然不怎么清晰,但足以唤醒闭目养神的陆仁。 陆仁打开钥匙柜,随意拿出几串钥匙,去楼上检查卫生。 朝阳中学对内务抓得严,每天都要检查卫生情况,由于男寝这边目前只有陆仁一个宿管,所以校方也不要求他每间寝室都检查过去,每层楼每天抽四间寝室检查就行。 宿舍楼有六层,由于现在只有高三开学,所以陆仁只要检查两层楼。 宿舍楼在学生放寒假的时候重新装修过,但再怎么装修也不至于安个电梯上去。不过陆仁也没有懒到这么几层楼梯都不肯爬,他慢慢往高三学生住的顶楼走去。 走到三楼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一道身影跑过。 “谁?”陆仁喊了一声,等他定睛看去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见那一身影了。 “刚刚谁在这儿?”陆仁一边问着,一边走进三楼的走廊。 三楼住的都是高一学生,他们寒假放得是最久的,现在不应该有人回来。 陆仁努力回想着眼角余光瞥见的人,那人身材似乎很是瘦小,不像成年人,倒是很像一些还没发育完全的高一男生。 提前返校都要登记,陆仁肯定还没有高一学生回来。 走廊两边的门都紧锁着。 陆仁巡视了两圈,没有看见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刚才看见的人影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但是男寝寝室呈“回”字形分布,上下楼的楼梯有四个,他瞧见的那人脚步轻些动作快些,及时跑走也不是不可能。 陆仁皱了皱眉,之前没有看清人,之后也别想抓到了。 只能尽量注意寝室的安全。如果那人是偷偷返校的高一学生还好,是不知为何跑到高一那边去的高三学生也还行,如果是外来人员便糟糕了。 陆仁把这件事暂时放下,继续去检查高三的寝室。 他过去的时候一切都好,回来的时候却听到了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陆仁循声走过去,来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问道:“里面有人在吗?” “咳,咳咳。”门内传来一个虚弱的男声,“老师好,我身体不太舒服,跟班主任请过假了。” 陆仁是个尽忠职守的宿管,他说道:“打扰了,麻烦给我看一下请假条。” 又是几声咳嗽后,男生答道:“请等一下。” 陆仁听见了下床的声音,几分钟后房门被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男生还穿着睡衣,白皙的脸上是病态的潮红,看上去不仅咳嗽还发烧了。他被烧得眼睛湿漉漉的,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 男生把一张纸条递给陆仁:“这是我的请假条。” 其实就算没有这张假条,见到人后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男生不是在装病。 陆仁确认了签名没有问题后,劝男生赶紧回去休息。 可男生却站在门口不肯走:“老师,您知道秦爷爷去哪里了吗?” 秦爷爷就是陆仁之前的那个宿管。 陆仁道:“秦老师年纪大退休了,我接他的任。” 男生问道:“他还会回来吗?” 陆仁答道:“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男生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 陆仁试探着问:“你和秦老师关系很好?”